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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误入歧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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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辛崇的态度并不算温柔,教的方式也很简单粗暴,每天催着他训练,但曜灵还是喜欢黏着他,跟狗皮膏药似的。
因为有了辛崇,那些鲛人都不太敢来招惹曜灵了,他难得过上了安稳的日子,每天还能去抓一些小鱼小虾给辛崇吃,尽管每次辛崇都是一副嫌弃的表情,却也没让他拿着这些东西滚开。
曜灵还把自己珍藏起来的漂亮珠子精心地串起来,送给辛崇讨他开心,希望他能长久一些地陪在自己身边。
当了一百多年猫嫌狗不待见的孤儿,他是头一次遇见不会用恶毒的话语诅咒他,欺负他的鲛人,如果所有的鲛人都是他这样,那该有多好。
其实曜灵是不相信世界上会有鲛人莫名其妙的对他好,他一开始觉得辛崇别有所图,就没太敢敞开心扉地依靠他。
后来也不出他所料,辛崇果然背着他悄悄去了他藏东西的地方,他心都落到了谷底,以为这就是辛崇真正的目的,可等他去检查少了什么东西时,却发现他的东西并未丢失,全部都原封不动地留在原处,甚至还多了一些比他藏的那些东西更好看、更漂亮的东西。
曜灵捧着那些东西,差点掉下眼泪,原来他不图我这些东西,甚至怕我不好意思要,悄悄给我漂亮的珠宝。
从此之后,他才愿意相信辛崇是真心对他好,黏辛崇也黏得越来越肆无忌惮。
其实辛崇留下那些东西根本没有什么其他的心思,只是看着曜灵藏的东西太寒碜了,就把自己不想要的那些小玩意儿随手丢给他了,哪儿想到会产生这种天大的误会。
辛崇的鲛人外观已经是个成年的男性,他也自觉地把自己定位为曜灵的长辈、老师,其他的压根就没想那么多。
他想了很多,却唯独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空逗留这么久,如今已经过去了一个年头,他却仍然没有要离开的迹象,搞的辛崇都怀疑是不是曜灵在送他进入时空缝隙时动了什么手脚,但誓约既然已经定下,他应该不会毁约才对。
漫长的时间消磨着辛崇的耐心,却滋长了少年鲛人内心深处对他的感情。
辛崇又开始无事可做,于是兴起了教曜灵认鲛人族文字的想法,尽管他自己都是个半吊子,总比什么都不了解的曜灵好太多了吧?再说了,他自学鲛人文这么久,教一个文盲还是绰绰有余。
曜灵当然没有任何不愿意,甚至可以说得上乐意至极。
如果辛崇不教他东西的话,辛崇就会在鲛人族到处逛,有些时候连曜灵都找不到他在哪里。
但是辛崇教他东西就不一样了,他可以和辛崇待在一起好久。
辛崇面色复杂地看着眼前精力过于旺盛的鲛人,越来越觉得他像一条狗,只是遭受的毒打多了,乖巧很多。
曜灵可以算得上是聪明,只要是辛崇教的,他都学得很快,不过一年,他已经能独自阅读很多鲛人族文书,辛崇就在自己的库存里挑一些无关紧要的书给他看,那些涉及鲛人族历史的,是一点都不敢掏出来,生怕这家伙看着看着发现自己在书里当上族长了,到时候来问自己,那才是真的完蛋了。
海底世界不分春秋,日夜交换间,又这么过了一个年头。
辛崇教给他的东西足够他自己在鲛人族生活,那些曾经把他按在地上打的鲛人们也已经打不过他了,他不必再每天为那些鲛人的骚扰而心烦,也不必再躲在角落独自舔舐伤口。
机缘巧合之下,曜灵还结识了海神殿的神使,那神使说要把他带回去,教导他。
曜灵并没有第一时间答应,而是回来询问辛崇的意见。
他把自己的经历一一告诉辛崇,睁着漂亮的眼睛满怀期待地看着辛崇,他虽然对神使给出的条件有些心动,蛋他希望辛崇给出否定的答案,他希望辛崇会挽留他,哪怕不挽留,只要表现出哪怕一点不舍,他都很满足了。
辛崇听到神使这个称呼的时候,想起了当初自己问曜灵他的名字是谁取的,曜灵回答的那两个字,心下了然,看来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既然这个神使已经出现,说明历史运行已然踏上正轨。
辛崇有预感,他离开的时机也快到了。
再垂眸对上那双银蓝混着翠绿的漂亮眼睛,辛崇随意地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觉得曜灵既然肯来询问他的意见,想必是很尊重自己的,也不枉他这两年来对他的敦敦教诲,于是奖励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道:“那就跟他走吧,我能教给你的都已经教给你了,再没什么能够帮助你的了。”
青年说这句话的时候,满身都是愉悦放松的感觉,仿佛遇到了什么好事一样。
他这两年来也没真闲着,靠着自己和曜灵的反馈,好歹是学会了一点鲛人语,能简单地和这小废物交流几句。
曜灵一开始有些震惊,因为他以为辛崇是哑巴,不会说话,却没想到他只是不会说鲛人语,怎么会有鲛人不会说鲛人语?
不过他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现实,也根本不在乎辛崇到底是不是真正的鲛人,别说辛崇根本没做任何不利于鲛人族的事情,就算是做了,曜灵估计也是跟在他屁股后面支持他,所以这个根本就没有必要计较。
曜灵看见他这样,一颗心都要碎了,心里开始后悔为什么要来问辛崇,如果不问,就可以假装没有遇到那个所谓的神使,再拒绝神使的要求,他们就可以相安无事地继续相处下去。
后悔完又开始审视辛崇,他是不是觉得我是个累赘,觉得马上要摆脱我了,所以才这样高兴?他不要我了?
话是他自己问出口,这会儿再想收回已经来不及了,曜灵已经不敢再问辛崇是不是不想要他了,生怕辛崇随随便便一句“不想要了”就把他丢了。
只是睁着一双泫然欲泣的漂亮眼睛,眼泪要落不落,在眼眶里打转,一副委屈至极的样子,还伸手抱住辛崇的腰,想往他怀里钻。
辛崇有些嫌弃地抵住曜灵的肩膀,有些不明白他委屈个什么劲儿,明明是他自己要问,同意了又不开心,还哭哭唧唧的,跟个没断奶的小屁孩似的。
要知道按照鲛人族年龄的算法,曜灵再过个两三年就该成年了,就到了分化性别的时候,怎么还这副模样?
这样活像要把幼年时期没撒过的娇,没掉过的眼泪,没黏糊过的劲儿都往他身上使,他又不是曜灵他亲妈,他只是一个无聊过了头的闲人而已,偶尔被他撒个娇黏糊一会儿也就算了,忍着鸡皮疙瘩也就过去了,怎么现在还没完没了了?
有时候辛崇都不得不怀疑,黏在他身上的鲛人根本不是曜灵,而是曜灵失散多年的孪生兄弟,就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和四千多年后淡定从容的曜灵根本搭不上边。
辛崇有些烦躁,另外一只手回手想把搭在他腰上的胳膊拽开,却不料刚碰上,那双混着翠绿的眼睛里的泪水就跟开闸了似的,一串一串往下掉,泪水凝结成色泽莹润的珍珠,轻轻掉落。
辛崇一时间被镇住了,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曜灵,都多大的人了,竟然说哭就哭,他自问也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这家伙到底在伤心些什么啊?
“哎,我说你哭什么?我一没凶你二没打你,你问我愿不愿意让你跟那劳什子的神使走我也同意了,你到底在伤心什么?”
辛崇有些磕磕绊绊地说着鲛人语,满脸不理解,却放任正在掉小珍珠的鲛人钻进了他怀里,搂着他哭得一抖一抖的。
“我……我不想离开你,你、你别丢下我。”
曜灵抽抽噎噎地趴在他肩膀上,哭得伤心欲绝。
辛崇一时间心情有点复杂,总感觉他的教育哪里出了问题,就他这样张弛有度的教育方式,怎么就教出了这种爱哭鬼、粘人精?简直丢人现眼。
管他的,反正自己马上要走了,有什么问题也碍不着他。
眼看着这小子越哭越厉害,辛崇有些头疼地拍了拍他的后背,随口哄道:“我没说要丢下你,你别哭了,再哭我现在就把你丢了。”
这句话虽然算不上多么温情小意,却意外地好用,曜灵见好就收,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却还是赖在辛崇怀里不肯走。
“你答应我的,不要反悔。”
低低哑哑的声音已经初具成年人的样子,心性却还跟没断奶的孩子似的。
辛崇越想越头疼,越想越心塞,就他这样,以后少不得要吃点苦头,教了两年白教了。
怀里这家伙跟狗皮膏药似的,还黏上瘾了,辛崇心烦地把他撕下来,眼不见心不烦地游远了。
曜灵又期期艾艾地跟上去,感觉辛崇不怎么高兴,还不敢跟得太近。
只要辛崇不离开他,都是好的。
辛崇见识过了曜灵这股不要命的黏糊劲儿之后,就彻底不打算把自己随时会走的事情告诉他了。
他自己悄悄走了还好,一告诉这家伙,他不得把鲛人部落都哭散了,孟姜女都没他能哭,有时候辛崇都怀疑曜灵的泪腺是不是连着海水的,不然的话怎么一哭起来就没完没了,跟洪水出闸似的。
曜灵依旧沉浸在不会再与辛崇分开的喜悦里,心里已经打算不再理会那个神使。
他大概不会想到,哪怕他已经尽量避免了,却还是逃不过与辛崇分开的命运。
辛崇只是时空缝隙中偶然途径的旅行者,驻足停留随意而为的善意举动,给留在原地的鲛人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快乐和幸福,他的离开,注定会给这年少懵懂的鲛人留下难以忘怀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