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家男保姆》七个西柚

1、卖去鸭窝

　　“你会做什么？”

　　“我，我会洗碗、扫地、端菜，我都可以的。”

　　看着对面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双目在他身上来回不怀好意横扫的金老板，童容紧张到抠手指。

　　薄汗划过他的脸颊，他好像看到了金老板吞咽口水滑动的喉结。

　　“何必要做这么累的活，我看你，不如跟了我——”金老板突然靠近他，戴着金戒指的手快要摸上他的脸，童容被吓得犹如受惊小兔，一跃而逃。

　　他好不容易摆脱身体上的束缚逃到门前，金老板的话语仍在耳边：“你这样的，一没文化，二还蠢笨，除了出去卖，我看你还能去做什么！”

　　青城街边贴满玻璃幕墙的高楼奇形怪状鳞次栉比。童容走在大街上已经两天没吃过饱饭。他摸着咕咕叫的肚子耐心安抚：“求求你，不要再叫了，我很快就能找到工作喂饱你的。你再忍忍。”

　　街上人群来来往往，有人被他容貌惊讶驻足回头，却又因他周身破破烂烂的衣服和气味收回目光。

　　童容来到青城快有一个星期，加上刚刚逃出的那家，童容已经找了五家工作，没有一家愿意收留他。

　　正午太阳的光晕照射在他脸上，童容想，也许他应该听阿猫的话，不要出童家村，可想到童魁生那张脸，他又摇了摇头，企图把打退堂鼓的想法甩出他的小脑袋。

　　——

　　童容是童奶奶在童家村村口捡来的，童奶奶是童家村的自梳女，村里人劝她：“留下他吧，等以后老了还能有人管你。”

　　童容只在镇上念过两年小学。

　　村里小学的茅房是开放式的一长条土坑。小孩子好奇心重，在童容第三次上茅房时，他被人一眼就看出了不同，他的那个分外小，甚至不能让他站立撒尿。

　　十里八村的小孩子一下将他围起来。孩子王祁盛对他说： “童容，如果你能站着尿出来，我就承认你是男生。”

　　童容胆子一向很小，脑袋也不太灵光，上学前童奶奶千叮咛万嘱咐他，你和别人不太一样，要学会躲开大家自己去茅房解手。

　　可是童容还是被人抓住了。

　　他吓得大哭起来，透彻如宝石般的大眼睛里满是泪水，连眼睫上沾的都是。不多时，童奶奶给他新做的橘色灯笼绒裤子上洇湿一片。

　　被吓尿了！

　　“我，我，我不会......放过我吧。”他低声乞求。

　　周围的小男孩被他美得不像话的小脸蛋迷惑了几秒后，瞬间清醒，有人因为被男孩子的美貌迷惑莫名地恼羞成怒，想要上前去推搡他，被祁盛拦了下来。

　　“算了，不过是一个小废物！小傻子！都散了吧。”

　　虽有孩子王祁盛发话，但自此之后，他的日子并不好过，他总是莫名其妙被人推到沟里，时不时挨上不知哪里飞过来的一颗小石子。

　　班里的小同学总聚在一起，对他指指点点，甚至发出讥笑。

　　他总是低着头快步走过。

　　他读小学二年级时，家里的一亩半地被村里的地痞童魁生占了去，童奶奶气得和他理论，情绪上头一下子中了风，卧床不起。

　　童容早就不想去上学，老师教的东西，他听不太懂，索性退学回家照顾奶奶。

　　年初，在床上躺了有十年的童奶奶突然回光反照起了床，给童容蒸了一锅他最爱吃的高粱面窝窝头，又拉着他的手，噙着泪水看着他的脸，嘱咐他好好活着后，撒手人寰。

　　最开始，童容并不想离开童家村，夏天燥热，童容在家里洗了几次澡，后知后觉他发现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偷窥了。

　　童奶奶的屋子挨着一座野山，常有野物出没，他害怕是什么猛兽，将野兽夹放了两个在院子外，没曾想竟夹中了童魁生。

　　童魁生家五六个兄弟，据说大哥二哥是外面夜总会的打手，他们一家是十里八村有名的无赖泼皮。童容赔了宅子还不算完，童魁生家放话，等他们家大哥回来，非要把童容活捉了卖进鸭窝不可。

　　童容最怕鸭子，他小的时候被路边的鸭子啄过，生疼！他到今天都还记得。他才不要去鸭子窝！

　　一直帮扶童容的童阿狗给他出主意，“阿容，虽然你又笨又傻还呆呆的听不懂人话，但是你长得好看，这十里八村的小姑娘没一个比你好看的，你不如去大城市闯闯，你还记得十年前咱们莲花镇上的祁盛，你见过的，咱们一个小学的，比你大几届，据说他爸现在在青城发达了，他也混得可好了，为人仗义，你不如去找他，他有可能会帮你，我给你一个他的电话号码。”

　　阿狗一下子说了太多话，童容有些记不住，他问：“那到底是大几届？”

　　阿狗拍拍了他的肩膀说:“这不是重点。”又有些惋惜看着他精致的小脸感慨：“可惜了，是个傻子。”

　　——

　　童容还来不及和阿狗的妹妹阿猫道别，宅子就被童魁生家的人占了，他是坐驴车转大巴，再坐火车从童家村连夜逃出来的。怀里只揣了一个硬邦邦甚有些发霉的高粱窝窝头，还是童奶奶去世之前蒸的那一锅，这也是童奶奶唯一留给他的东西了，除此之外他什么都没有带。也没什么能带的了。阿狗给的电话号码纸条早就不知所踪。

　　童容打内心里也不想去找祁盛，在他的记忆里，如果不是祁盛逼他当众撒尿，他也不会出糗被人欺负到退学。

　　——

　　童容又去问了一家保安的工作，方脸的保安队长见到他就一脸厌恶。 “一身高不够，二长得毫无男子气概，三我最烦人妖，滚出去！”

　　童容害怕挨打，灰溜溜地跑掉了。

　　青城依江而建，童容路痴，他跟着人流而行，在太阳下山时，走到了青江边上。

　　夜幕降临，江畔两岸高楼上的霓虹灯亮起，童容一下子被吓到，像只灰扑扑的野兔四处逃窜，惹得旁边三个穿着时髦，身材挺拔的义演乐队歌手、贝斯手哄笑一团。

　　眉如青江的卫空嗤笑着招手叫童容过来：“喂 ，小傻子，来。”

　　童容回头，眼角被吓得殷红，有些不确定他是在叫自己，还在四处乱瞄。

　　“别乱看了，就是叫你，小傻子。”

　　童容蹑手蹑脚靠近，鼓足勇气像小学一年级时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因为紧张还有些结巴，“你，你们好，我，我不叫喂，也，也不叫小，小傻子。我有名字的，我叫童容。”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头发稍长的晋玄河露出小虎牙冲卫空调侃：“这小结巴还挺有意思，以为是个小乞丐，结果长得这么好看不说，声音还好听。”

　　童容的耳边有些泛红，他一本正经地继续介绍自己：“我，我也不叫小结巴，我叫童容，今年18岁，家住童家村——”

　　“好了，我知道了，这些你拿着吧，你看起来这么瘦，像有两天没吃饭了。”卫空将地上观众听歌打赏投的钱一把塞到童容手里，又从裤兜里掏出印着精美LOGO的钱包，从中抽出几张百元大钞一并塞到童容手里。

　　童容一下子手足无措，童奶奶从小便告诉他做人要自食其力，一定不能白要白拿别人东西。

　　留着寸头背着贝斯的瞿弋满脸坏笑，“卫老大，阔气啊，你该不会是看上这个小乞丐了吧。”

　　“别乱说！”

　　“我不要！”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卫空抬头不解地看向童容。“你说什么？”

　　“奶奶说，不能白要白拿别人东西，不然被人卖掉了都不知道！”

　　童容的话刚说出口，小肚子就同步传来咕咕叫的声音。

　　他不好意思地捶着小肚子，像在哄小朋友，小声说：“你乖乖的，不要叫。”脸蛋已羞红一片。

　　晋玄河看得新奇，凑过来调笑童容：“听到了没，你小肚子替你回答了，他说他要。”

　　说着“哈哈”大笑起来，“哎吆，不行了，这是哪里来的小东西，真是又土又可爱。”

　　如果不是答应了童奶奶他会好好活着，此刻童容真的很想跳江。

　　他看着手里的钱，像烫手的芋头，“我，我，不能要你的钱，奶奶说，我要靠自己挣钱。我可以的……”

　　连日来的求职碰壁，让小童容有些沮丧。

　　他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眼睛发亮，郑重抬头：“我，我确实肚子在叫，很饿，也很困，但我不能白拿你的钱，你有什么需，需要我做的吗？我，我可以给你打工。”

　　卫空一下子被他犹如璀璨宝石的眸子吸引呆愣了几秒。

　　“我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就当我们是在做善事吧。”

　　童容有些着急，“我，我”了两句，不知道该说什么。

　　瞿弋在边上出坏主意：“卫老大，我记得你前几天说，想给咱们别墅请个住家保姆，我看他就挺合适。”

　　卫空神色有些为难，不待卫空回复，童容已抢先一步，站得笔直，“我，我可以的！”

　　卫空神情还未舒展，童容生怕他们不要他，自己又要艰难露宿街口，赶忙补充：“我，我会做饭、刷碗、扫地、洗衣服。我，我还会种菜、浇水，我，我不要钱，给我饭吃就好，没有肉也可以。”

　　童容一口气说完，他还从未说过这么长的句子，气息都有些不稳，喘着粗气。

　　随着童容带着喘气的描述，卫空的眼中逐渐变为心疼。

　　晋玄河跳到童容身边，捏着鼻子围着他绕了一圈。“虽然身上有些酸味，不过我看就他好了，毕竟不要钱，咱们也别挑了。”

　　瞿弋在旁边打趣：“你晋二少都敢说没钱，这青城还有谁有钱？我看你是被这小呆呆美□□惑住了，色迷心窍了吧！卫老大，你说是吧！”

　　卫空还站在这呢，卫家有钱众所周知。晋玄河白了瞿弋一眼，“还能有谁，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那肯定是卫家了。还有，什么诱惑不诱惑的，我再次声明，我是直男好吧！”

　　卫空思索了片刻，实在不忍拒绝童容那双如绝世珠宝般的祈求的眸子。

　　“可以。”

　　晋玄河回头不可置信，卫空一向比他们俩持重，竟然答应了！

　　童容紧张到都快要哭出来，此刻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阿猫给他讲过的那个卖火柴的小男孩，一切都是幻觉梦境。

　　他朝自己胳膊上用力扭了一下，疼得他抱住胳膊原地起跳痛呼。

　　晋玄河疑惑发言：“这小结巴看起来脑袋有些问题，阿空，你真决定把他接回去和我们一起住么？”

　　童容此刻大大的眼眶里盛满了感激，卫空就是想拒绝，也说不出口了。

　　卫空从不说玩笑话，瞿弋神情也认真起来，在一旁建议：“或许，在把他带回去之前，得先把他脱.光了洗干净，检查一下还有没有别的毛病。”

　　晋玄河也饶有兴趣跳出来提议：“我看有这个必要，不如现在就带他去趟你家的私人医院全身检查一下。如果没什么问题，咱们一起再去阿空小舅家新开的温泉会所洗个澡，洗干净了再回家。你们说怎么样。”

　　瞿弋盯着童容的脸看来看去，越看越觉得新奇，“那就这么办吧，不过卫老大那个小舅可不好惹，要我说一趟水都在我家医院搞完算了，我姐负责的那家医院，最近开了温泉疗养项目，你俩觉得怎么样？”

　　卫空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小脸都吓僵的童容，没有说话，表示赞同。

　　童容听不懂他们讲话，但直觉告诉他，有危险！

　　他慢吞吞问：“医院是，是什么？”

　　晋玄河笑得暧昧，“去了你就知道了！”

　　童容被领进医院，小脸一下子吓得雪白。他捂紧自己破烂不堪的衣服，生怕他们发现了自己身体不同于常人的秘密。

　　他结结巴巴，像被坏人卖掉的小兔子，“这，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卫空瞿弋晋玄河三人没人回答他的问题，在穿黑色衣服的保安人员引导下率先进了贵宾休息室，直接坐进米色沙发上，拿起小几上的橘子葡萄，悠闲剥皮。

　　童容看着宽敞陌生干净的屋子有些紧张，站在门口不敢进，有漂亮的护士小姐姐绕过他进去里面细声问翘着二郎腿的瞿弋。

　　“先抽血吧，呐，就门口那个，记得衣服给他也换一下。”

　　“好的，少爷。”

　　童容看到护士小姐姐突然甜美回头看他，一股不妙的感觉直冲他简单的小脑瓜。

　　“这位女士，这边请。”

　　童容小声纠正：“我，我是男生。”

　　护士小姐姐有些惊讶，急忙解释：“看您的脸很精致小巧，不好意思，先生这边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