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数大于六》吹枝还明

1、博爱福利院1（已修）

　　“虞禾…虞禾…”
　　博爱福利院宿舍楼三层的某个房间内，长发女人正在轻轻摇晃着女孩的肩膀，想要将她从睡梦中唤醒。

　　女孩闭着双眼，呼吸平稳，似乎没有感受到，睡得很沉。

　　女人仍坚持重复地唤着，室内的晦暗藏匿未知的细节，两人的轮廓剪影就像一对寻常不过的母女。视觉被蒙蔽，触觉和听觉变得敏锐，于是，只有虞禾自己能感受到，扣在肩上的冰凉的手越发用力，过于细长的手指将她的半个肩膀完全覆盖，温柔的轻唤声下难掩急躁。

　　这些一并打碎了看似温馨的幻象，令人恶寒的桎梏感死死地钉住床上的虞禾。虞禾只能凭借良好的心理素质继续假装熟睡，在被完全控制的时候，任何的动作都是激起对方攻击的信号。

　　怎么会这样呢？虞禾能清楚地感受到这一切不是梦境，耳边的声音还没停止，身下的床板硌着她的背。可她本该睡在自家柔软的大床上，她的房间也不该有奇怪的人能进入。

　　女人见虞禾不做反应，温柔的声音开始变形，急躁地凑近虞禾，不仅要捏碎虞禾的骨头，还要掀开虞禾的眼皮，让她睁眼看着自己。

　　好在女人最终不能这样做，在发现无法在不伤害虞禾的情况下叫醒她之后，女人满身怨气地离开了。

　　感受到肩上的冰凉消失，虞禾在脑中思索着她诡异的现状，庆幸一开始出于本能的不回应，女人显然只是要虞禾睁眼，只要睁眼，她似乎就能为所欲为，相反的，只要虞禾不睁眼，她就什么也做不了。

　　至于她为什么躺在陌生的床上，虞禾对此有一个大胆的猜想，她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女人走后房门已经自动关闭，室内仍然晦暗，床头两处有散发微弱光亮并不影响睡眠的光屏，虞禾凑近观察。

　　其上竟是自己的名字与童年时期的证件照，光屏显然是一个信息栏。虞禾不记得自己是否拍过这样的照片了，很大可能没有，因为，它与曾经的自己并不完全一样。

　　虞禾下意识伸手触摸眼前这个微卷短发，睁着有一双平静的黑色眼瞳的，小小的自己。不过，初衷是想探究她脖子上怎么会有一串本不该存在的代码。这让这张照片明显成为副本自动生成的产物。

　　于是出现了有些令人意外的一幕，虞禾的手放在光屏前，光线穿透手掌，如此清晰地表达着，这不是一个23岁的大人该有的手，它太小了，倒是与证件照中的年纪符合。

　　虞禾举起另一只手，这才发现自己变成了小孩子。身体的变化太自然，以至于虞禾需要外视自己才得以发觉。这不是她疯了就是她并不在现实世界，她倾向于后者。

　　幸好她还算平静，空气又太过寂静，虞禾听到自己沉缓的心跳，同时也听到一道适时响起的，微冷的机械女声。

　　“玩家虞禾，欢迎您的加入。”

　　虞禾的眼前出现了几行字，并不与床头的光屏重合，而是独在一个图层。
　　【您已进入副本：博爱福利院】
　　【副本等级：未知】
　　【通关要求：未知】
　　【通关奖励：未知】

　　“祝您游戏愉快。”

　　“游戏副本？”出于对自己生命的尊重，虞禾在一眼扫完面板上的三个未知之后，还是问道，“这个任务系统真的没有故障？”

　　无人回答，虞禾意念一动将这几行字隐去，泰然自若地接受现状，至少现在已知她被迫开始了一场游戏。

　　虞禾并不改变原来的节奏，她还是触到了那个光屏，轻点照片，出现一个3D的人体建模，周围显示各项身体数据，身高体重还算常见，心理状态评估和认知功能分析也能说得通，而骨骼、肌肉系统、神经系统方面的精细数据则稍微离奇了。这是福利院该有的配置吗？

　　可惜的是这么详细的数据中并没有哪一条能够解释那串不明代码的含义。

　　虞禾转向另一个光屏，和她这个没什么区别，位于床头，自然让她同着光屏注意到房里另一架床，床上被子凌乱，明显有人睡过。这个人叫贝拉，有一张可爱的混血脸，看起来有些呆。代码也位于脖子处。

　　在虞禾考虑是否要扩大搜寻线索范围之时，房间的门缓缓打开，没有发出太大动静，是自动感应门。门口立着一个人。

　　正是因为没有动静，倒显得有些吓人。走廊里的光亮侵入，照到了虞禾脸上，却使立在门口之人的面目难辨。

　　只能看出，是个女孩，与不久前的女人比起来，没有散发出明显的攻击性。

　　两人一站一坐，无一人先出声或移动，就这样僵持着。

　　“这不是在玩木头人。”虞禾暗道，“我应该率先行动，尽管这很冒险。”

　　虞禾心念一转，略带担心地开口：“你怎么才回来，刚刚有人来过，发现你不在呢。”

　　门口的人影终于有了反应，像是才回神，没有质疑虞禾是否在诓她，她小声地啊了一声，又觉得冒失，瑟瑟环顾四周，快速地来到了虞禾面前，急切地说：“是莉娅阿姨来了吗？怎么刚好是在这个时候……算了，现在管不了这么多。虞禾，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虞禾看不清女孩神情，却能分辨她语气里的焦急，这不足以让她答应女孩的请求，毕竟从虞禾的角度来看，游戏刚刚开始，她们并不认识，女孩却能轻易求助自己，难道在她有意识之前，这个游戏还有前置剧情？

　　没有时间深究这一点，女孩的双手已经攥上了虞禾的手臂，正在微微颤抖着。虞禾复又想起这个满是未知的任务，无论如何，她需要这个副本更多的信息。

　　回想刚刚看到的姓名，虞禾痛快地回应：“什么事啊贝拉。”

　　贝拉明显开心起来，却更抓紧了虞禾。虞禾一边忍受她手上力道加重带来的疼痛，一边听她说道：“我要离开这里，你和我一起走！”

　　虞禾只觉得手臂快被捏断，她几乎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好，贝拉，你先，放开我。”

　　贝拉这才猛地松开虞禾，大惊道：“对不起，我又没控制住我的力气。”

　　就算没控制住，一个正常小女孩也没这么大的力气。虞禾心下疑惑，却还是将话题转回离开福利院那茬。其他的可以慢慢探查，她现在最关心的是——
　　“我们怎么离开？”

　　从刚才得到的一切信息来看，这个福利院很现代化，甚至可以说莫名有股未来科技感。再加上一开始充满威胁性的变异女人，和面前这个立场不明、无法完全信任却冒昧亲近的“队友”。离开福利院的难度可想而知。

　　　“先去找阿七，她知道！我们现在走，阿七在楼上。”

　　贝拉说完这话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见虞禾没问自己为什么要离开，她也不作解释。因为她也讲不清楚……

　　两人随即开始行动，贝拉心里想着莉娅莫名进了她们房间的事，便先虞禾一步到门口望风。

　　虞禾在里面收拾好，趁贝拉并没专注于自己，便小幅度地在狭小的房间里搜寻。

　　能储存东西的地方只有并靠着，被夹在两人的床之间的两个柜子。可惜是指纹开锁，虞禾只好翻找自己的，三层，一套衣物，一本格格不入的纸质书，一支笔。

　　竟然只有这三样东西，很符合虞禾本人的调性，但这游戏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严谨啊！

　　人太小了，蹲下来之后借这床高的遮掩，并不需要担心被贝拉发现。虞禾手贴着柜子内的每一个面摸索，在摸到下层隔板内侧一个有些凸起的地方时，眸光一闪。

　　此时。

　　“虞禾？你在干什么？”贝拉刚好转过头来，“快一点点。”说着就要走进来。

　　“我在穿鞋，稍等呀贝拉。”

　　虞禾语气平静，手下行动快速，伸出左手食指往凸起处按去，指纹解锁！一个小圆珠掉在虞禾手心。不动声色地揣进胸口小兜里，关上柜门，站起身一气呵成。这时候游戏的严谨就很好了，虞禾几乎是下意识的想到如果是自己，便会用左手食指指纹。

　　贝拉才走出几步，见虞禾起来了，便倒回门口朝她招招手，虞禾跟到她身后，贝拉就小声吐槽，“你太慢啦！”

　　虞禾并不将她的收获告诉贝拉，只说，“有些没睡醒嘛。”

　　贝拉自然地牵起虞禾的手来到走廊上，又凑到虞禾耳边嘀咕：“哼哼，我就没有困的时候。唉，希望不会遇到莉娅，不过我们快点找到阿七就好了，她有办法对付。”

　　虞禾应了一声，打量起周围。一切过于单调，两侧都是紧紧关着门的房间。走廊上并无装饰。唯一鲜活的就是两个小心行于其间的小人了。

　　地面光滑锃亮，看不出材质，隐约倒映出两个小心翼翼往前走的小人，倒影在动，是两个小人在往前走，虞禾回过头想看看起点，却找不到在哪里了，这条走廊有如此长吗？虞禾感觉眼前发晕，地板在廊灯的照耀下反射出的光线几乎刺眼，被光裹挟着，一模一样的景象在后退，下一扇门是已走过的还是未到达的？

　　不对。

　　“贝拉。”没有回应。

　　“贝拉？”虞禾走到贝拉侧前方，贝拉并未将余光分与她一点。

　　两个小人还在往前走，像是被困在钟表里的指针。两只手握在一起，这是虞禾唯一能感受到贝拉存在的地方。

　　虞禾轻轻甩开了贝拉，如此，两个小人分开来，一人还在自顾自走着，一人却留在了原地。

　　贝拉无知无觉地渐渐走远，身形莫名地消失在眼前。虞禾就这样看着，觉得她离开的样子除了诡异，还有一丝奇怪。虞禾冷静地环视周围，继续朝前走了几步，没有什么变化。原来只有自己被困在这里。

　　周围的一切没有异样，她尝试开启最近的两扇房门也没有任何反应。刺目的白光穿透每一个角落，虞禾微微蹙眉，抬手放在眉下遮光，半阖着眼降低不适感，鬼使神差地视线向下，地板依旧干净，太干净，干净得过了头。

　　毕竟，就连唯一的影响这份寂静的单调的——虞禾的倒影，也消失了。

　　贝拉走了出去，也带走了虞禾的倒影。虞禾心下了然，怪不得她觉得贝拉的样子怪怪的。

　　虞禾不再向前走，她摸了摸口袋里的小圆珠，暂时找不到它的用处。

　　虞禾朝着后面走，同样的场景不过是换了个方向倒退。

　　没有象征时间的数字做参考，指针顺着转与逆着转又哪有什么不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