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和宿敌白月光先婚后爱》照微

24、身之归处

　　一个男人，怀里抱着一个女人。他伸手朝她的脸儿探去，而后轻轻地抚摸那散落在鬓发间的珠玉。

　　这是说来十分旖旎暧昧的事情，可事实上却并非如此。

　　魔龙在做一件他昨晚就做过的事情。

　　他靠近了那张光艳无瑕的面孔，用十二万分的用心去研究她发间那些繁复而华丽的饰品，试图将它们用最简捷的方式拆卸下来，好让他破除那精妙的护身阵法，探一探裴仪真的伤势。

　　这些阵法，好生新奇，可见这些年外界的变化实在巨大。可恨他被封印在此，不得亲自探看。魔龙顺利地将第一支步摇从那头浓密如云的发髻中拆下，他将其放在阳光下认真打量，不由发出了这样的感概。

　　而后他若有所觉，微微低下头，与一双泛着薄雾的眼睛对视。

　　怀中睡眼惺忪的美人扬起了一只手，魔龙疑心这没睡醒的家伙想要打他，当即警惕地防备起来。

　　但事实证明他的功夫是全然白费的。

　　裴仪真抬起手来，以袖掩唇，打了个颇为秀气的呵欠。

　　身下的温热让她感到陌生，与活物的接触令她十分不适，浓重的抗拒之意从心中升起。若是以往，裴仪真自然是一刻都无法容忍，绝对会即刻将其推开。可如今与自己贴近的活物，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会与她做下比如今这般更为亲密的事情，未免之后进展过于迅速，给自己造成更严重的不适，裴仪真决定暂且待在这活物的怀里，让自己先适应适应。

　　只是到底不想与面前这陌生的活物面面相觑，裴仪真闭上眼，将袖子放下，在男人的怀中翻了个身，懒洋洋地说道：“你且慢慢拆解，待你拆到最后一样，我便起来。”

　　这跟同他说把阵法解完她再补一套新阵法有什么区别？

　　魔龙看着她乌黑油亮的后脑勺，又看了一眼手中的步摇，在生气与不生气之间做着艰难的抉择。

　　最终还是决定不生气，若是生气了，就没法子研究面前这新奇的阵法了。

　　魔龙忍气吞声，决定安安静静地继续手中的事情。与裴仪真打斗，在此刻实在是不切实际的事情。而若是单单与她过过嘴上功夫，十有八九是自己吃亏。倒不如研究眼前这几重新鲜的阵法，既可精进技艺，也能磨练心气。

　　这时，怀里的人语气慵懒，又补充了一句。

　　“不许弄疼我。”

　　魔龙还在心中比较着拆卸的顺序，以便用最少的花费解开这些新奇的阵法。他一心二用地回她：“这几重阵法虽然新奇，但对我而言可不算难解，你大可不必担心会造成类似于灵力暴动的事故。”

　　裴仪真被那作乱的毒折磨得实在痛苦，她痛得不想说话，也懒得再作什么文雅端庄的姿态。她细声细气地告诉他：“我是让你卸首饰的动作小心些，别扯痛了我的头发。”

　　魔龙闻言，觉得此事颇为荒谬可笑，“你的道体难道疏于锻炼至此，竟连这等小小的疼痛都忍不得？”

　　裴仪真闭着眼睛，一点儿都不想掩饰自己的坏脾气。只是她天生嗓音柔婉清美，纵然冷下语气也没有什么威慑力。

　　“再小的疼痛也是疼痛，我忍得不代表我享受，你若是弄疼我，我便也要弄疼你。”

　　魔龙接收到这小小的威胁，斟酌片刻，决定放轻手中的动作，以示自己会重视此事。只是行动上无法作乱，言语上倒还能挽回一些。

　　“你脾气真大，倒像是凡人话本中的那些刁蛮公主。”魔龙从那满头流水般的鸦发中卸下一朵金镶玉质地的簪花，毫无感情地陈述道。

　　裴仪真淡淡道：“那还不快唤一声殿下金安？”

　　魔龙妖冶的容颜上绽开微笑，若是换个性别，倒是颇有几分亡国妖妃的资质。

　　“语气这般自然，难不成你当真是什么凡尘俗世的皇朝公主？”这回的话中便掺杂了几分试探了。

　　裴仪真闭着眼睛，侧着脸儿躺在他的膝头，懒洋洋地说道：“你这话说得对也不对。我阿父是一国皇储，若他登基，我便是他亲封的公主。可惜他英年早逝，我也早早地来了仙洲，自然称不上是什么公主。”

　　她倒没反驳那“刁蛮”二字。

　　玉白的指尖将鸦发间的流苏抽出，放到一旁，魔龙斟酌着下一步的动作，也不忘回应她的话语。

　　“那便当真能唤上一声殿下金安了，难怪你如此骄纵自负，原是家学渊源。”

　　魔龙话中并无讽刺之意，裴仪真也不觉得他说的有哪里不对。

　　赵氏皇族唯我独尊、刚愎自用者数不胜数，区区一句骄纵自负，还是委婉的说法了。

　　身边的男人还在拆卸着头上的发饰，裴仪真告诫自己需要再忍耐忍耐，却还是没能忍住那股因与人亲密接触而产生的厌烦之意。

　　她拂开头顶那只温热的手，睁开眼睛，从魔龙的膝头撑起身子来，“好了，该做正事了……这便是你择定的结契之地？”

　　裴仪真打量着四周，只见四面一片碧蓝，水天相接，潋滟得好似身处一方湖水化作的世界。

　　无边无际的湖水在身前身后无尽铺展，清澈的水色漫延至天际，与辽阔的天宇一同将世界封锁。她与魔龙待在铺满白沙的小岛上，若是来回走动，不过几步便能跃入水中。

　　“这是我的……嗯，我的家。”魔龙迟疑片刻，给出了这样的回复。

　　失去了发簪固定的长发从额前流泻下来，被风一吹就掩盖了天光，裴仪真并没有去梳理它，任由长发遮挡在额前。她坐得离魔龙远了一些，慢慢地坐直了身子。

　　“你的家？”裴仪真有些惊讶地说道。

　　“家”这个字眼对裴仪真来说实在太过遥远，对她而言，幼时在记忆中总是蒙着灰暗色调的太子宫是家，父母双双死去后，世上便再也没有可以称做是家的地方。而在仙洲，修士之间亲缘淡薄，往往以宗门圣地等作为归属，纵使是世家之人，口中所提及的归处也总是一整个氏族。

　　“家”这个字眼对修士而言，意义实在复杂，隐含着避讳的态度。对修士而言，它似乎实在过于狭小，好似哪怕只是单单说出口来，道途便会随着这个狭小的概念一齐变小似的。

　　魔龙见她惊讶，心中也有些纳闷，“怎么？难道你没有家吗？”

　　裴仪真点点头，声音中竟显出几分轻快，“对呀！我父母双亡，早就没家啦。”

　　若是换了旁人，这会子估计已经自扇巴掌，以示罪过了。可魔龙天生天养的，也没什么父母同胞，对家的概念不过是个栖身的归宿，于是此刻他的心中只有疑惑。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个预知梦中透露的消息似乎有些儿不太对劲。

　　在那个梦中，有人说裴仪真出身凡尘，被路过的无极仙尊慧眼识珠，这才来到了仙洲，开启她的登仙之路。又有人信誓旦旦，称裴仪真出身金凌裴氏，是一流世家裴氏中一位族老的女儿。

　　前者已被裴仪真肯定，她方才已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凡尘的皇储，而后者则实在令人生疑。既是父母双亡，那么所谓的裴氏族老，又与她是何干系？按理说天道不灭，仙凡结界便会永远存在，纵是那所谓的裴氏族老动了凡心，也无法跨越结界去与凡人结识。

　　魔龙在心中猜测着，可任由他再如何揣度，也无法在缺少信息的情况下探出真相。

　　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时半会也理不清，魔龙看着裴仪真毫无阴霾之色的容颜，心中不禁升起了另一个疑惑。

　　“按你的话说来，万灵宗那块……”魔龙含糊了一下，咽下口中的难听话，继续说道，“难不成也不算是你的家吗？按照你们人类的习俗，你长在那里几百年，怕是万灵比你的生身之地还更有资格称得上家了。”

　　裴仪真身上疼痛难抑，但和魔龙说了几句话后也能克制住脾性，这会子说起话来也没一开始那般刺耳。

　　“你也说是按照人类的习俗，可习俗这东西，家家不同，处处不一，你学的那套跟我遵守的这套不一样，这不也很是正常吗？”

　　魔龙听了觉得有理，但却莫名觉得这并非是真正的原因，至少对裴仪真而言并非如此。

　　裴仪真觉得魔龙此时分外奇怪，好奇心莫名充沛，废话也格外地多，于是她决定将莫名其妙的话题终结于此，让那拖延了许久的正事步入正轨。

　　“此地既是你择定的住所，想必十分安稳，天地灵气……”说到这里，裴仪真不由一默，“……在无尽渊这种地方，灵气也强求不来，那么在此结契，也算合宜。”

　　魔龙思忖一瞬，答道：“我吸收的是魔气。”

　　裴仪真半点也不尴尬，只当他说了句废话，面不改色地说道：“天时地利具备，你我此刻结契如何？

　　魔龙自然没有异议，只是他口中还不忘刺道：“你可不要后悔，道侣长生契一经缔结，想要解开契约，可就没有结契时这般容易了。”

　　裴仪真哼笑一声，道：“那又有何惧？裴仪真生平还未有过畏惧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