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溯洄》睡不莘的猫

9、弄璋弄瓦

　　谢徊枟有些气愤的挂掉电话。烦躁的揉了揉头发，将手机扔在一边。

　　五年前文言喻来到聊城，那时公安局正在为一个连环杀人案忙的焦头烂额，赵局听说聊城来了个研究犯罪心理的高材生，就请他来协助破案，这个案子结束以后，两人就没什么交集了。

　　直到一年后，发生了一起轰动聊城的案件，一家三口中的父亲和14岁儿子的尸体在同一条河里被发现，而凶手是那个孩子同母异父的哥哥。

　　曹红英的前夫在结婚后就暴露了本性，一有不顺心的事就会殴打她，喝完酒后也会打人，曹红英一提出离婚也会遭到殴打，她报过警，但是并没有什么用，民警只拿这是家庭纠纷来搪塞她，她死心了，但是心里却在默默盘算。

　　后来她怀孕了，生下了儿子，她的前夫很宝贝这个孩子，所以当她拿起剪刀抵在一个月大的孩子脖子上威胁前夫离婚的时候，前夫动摇了，重男轻女的思想在他脑海中根深蒂固，他舍不得这个儿子，答应了离婚。

　　离婚后的曹红英远离了前夫，来到聊城和现在的丈夫结婚，生活和和美美，还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直到张毅出现，他绑架了曹红英和她的丈夫和儿子，并在曹红英的面前将他们虐杀，他知道自己逃不过法律的制裁，所以放走了曹红英，他想让曹红英的下半辈子都在恐惧和愧疚中度过。

　　目睹亲生儿子和丈夫死在自己面前的曹红英精神失常了，她走到张毅抛尸的河边，毅然决然的从桥上跳了下去，念叨着“我来陪你们了”

　　晚来一步的谢徊枟目睹了曹红英跳下去的一幕，与脑海中谢然掉下河的画面重合。胃部开始剧烈痉挛，脸色迅速变白，他撑着桥的栏杆蹲下，胃部强烈的不适感让他开始呕吐，视线逐渐变得模糊。

　　谢徊枟的嘴里全是酸水的味道，地上也是刚吐出的酸水，连续高强度的查案让他的精神极度紧绷，此刻犹如断掉的琴弦一般，大脑一片空白，耳边是不停的嗡嗡声。

　　“差一点，差一点我就能救她了，为什么，为什么来不及”谢徊枟有气无力的呢喃，空洞的眼神望着那片河，明明眼前一片黑暗，但是他仿佛看见了死去的谢然站在河边质问她。

　　“你为什么不救我，阿枟”谢然幽暗的声音在逐渐接近，慢慢的，慢慢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无尽的怨气“我恨你，你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不来陪我”

　　“不要”谢徊枟突然的叫出声，“我不能死，我不能”

　　谢徊枟胸腔剧烈起伏，心脏怦怦跳动的声音清晰可见，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胸膛。丝丝冷汗顺着他的脸颊落在地上，恐惧的情绪充斥着他的大脑。

　　急切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谢徊枟”

　　听见声音急忙赶来的文言喻只看见谢徊枟蹲在桥边，身体遏制不住的发抖。他迅速上前，扶住谢徊枟的肩膀把他扶起来。

　　“你这几天太累了，谢徊枟”文言喻将他扶到一边。

　　谢徊枟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微微颤抖着，微红的眼角挂着一颗泪珠。

　　文言喻抬手擦掉他的眼角的泪，温柔的嗓音在谢徊枟耳边响起。

　　“没事了，你不会有事的，乖～”

　　紧紧拉着文言喻衣角的手缓缓松开，谢徊枟眼前逐渐变得清明，耳边谢然声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文言喻轻柔的安慰声。

　　谢徊枟后退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低着头掩饰自己发白的脸色，即使刚才可能已经被看完了。

　　“谢谢”他垂眸，轻声向文言喻道谢。

　　“不客气，你现在还好吗”文言喻关切的说“有什么不舒服可以和我说，我是专业的心理医生”

　　“不用，我很好”谢徊枟用最快的速度调整好情绪，抬头看着文言喻“我只是这几天太累了，休息下就好了”

　　“好”文言喻没有多问，只是笑着望向谢徊枟的眼睛。

　　虽然他笑的非常阳光无害，但是谢徊枟还是从他眼中感受到了了探究，好奇或许还有些许玩味。

　　他对这些目光很敏感，毕竟无父无母作为孤儿的他从小就没少收到这些目光的注视。虽然习惯了，但还是，令人讨厌。

　　“队长”魏延锋丢下身边的一堆同事跑向站在河边的两人。

　　看清谢徊枟的脸之后疑惑的说“队长你的脸色怎么这么白啊，不舒服吗”

　　“没事”

　　“你要不赶紧回去休息吧，这边有我们呢”

　　“好，我先回去，有事叫我”谢徊枟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很不好，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干脆回去休息。

　　文言喻望着谢徊枟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即使步子虚浮，腰杆仍然是挺直的。

　　和谢徊枟查案这几天，他给文言喻的印象始终是沉着冷静，头脑清晰的，仿佛没有什么事能让他慌了阵脚。但是刚才在桥边他的情绪明显不对，显然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作为心理医生的他，心里冒起了强烈的探知欲。

　　谢徊枟睁开眼睛，将脑海中的回忆甩开，起身站在窗边，马路上的霓虹灯和来往不息的车流昭示着这座城市的繁华。

　　再繁华的城市也有阴暗的角落。

　　四年前，聊城市公安局的审讯室内张毅狂暴的声音回荡在在场所有刑警的耳边。

　　“哈哈哈哈哈，我当然知道我在犯罪，他们都该死，凭什么我在阴暗的角落里苟且求生，他们却能过着这样的好日子”张毅疯狂大笑。

　　笑声戛然而止，张毅直视谢徊枟的眼睛“你知道吗，自从我有记忆开始，我的日子都是在不停的辱骂和殴打中度过的，那个被称作父亲的男人在我十二岁的时候染上了赌博，他欠了好多钱，根本还不上，这辈子，下辈子都还不上，所以他死了，他自杀了。”

　　张毅冷冷的笑着，审讯室里的气温似乎下降了几度。

　　“而我，身为他唯一的儿子，却要替死去的他偿还他的债务，凭什么。我被那些人带走，遭遇了惨无人道的虐待，整整四年，你们完全想象不到我经历了什么”张毅的脸开始扭曲“我第一天被抓走那天晚上，好多人围在我身边，拿鞭子的，拿皮带的，还有拿水果刀的，一下一下打在我身上，刀片划开我的皮肉，血流的满地都是，他们趴在我身上一下一下的蠕动，太恶心了，实在是太恶心了，哈哈哈哈哈哈，四年，这四年我都是这么过来的，哈哈哈哈哈”

　　“后来，我逃出来了，我在车站偷了别人的票，来到了聊城，我白天在街上乞讨，晚上睡在四面透风的桥洞，有一天我在公园附近乞讨的时候，我看见一个女人带着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在散步，她望着那个孩子的眼神是那么温柔，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神情，我认出了她，甚至我身上还带着那张我半个月时和她的合照。她的我的妈妈，这是我第一次见她”

　　张毅神情恍惚，“我以前从来没有怪过她，我知道她是忍受不了家暴才离开的，但是当我看见她和那个小孩的时候，我恨她，我恨她为什么不把我一起带走，我恨她这么多年对我的不管不顾，我恨她和那个孩子。凭什么他们过着幸福的生活，而我要猪狗不如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