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在人鱼星际直播恋爱》李四京

22、第 22 章

　　安止就独自站在爱神之下。

　　他静默的如同一个虔诚的参拜者，此时月色西滑，风吹动起来婆娑的树梢，给他高大瘦削的背影披上了阴影。

　　“小止。”走近了的白恩·海因里希这样唤道。
　　他抬手屏退了那些随后的黑衣人鱼，眷恋又缠绵地看向那抹白色的身影。

　　但安止充耳不闻，并没有转身。

　　猫在最粗/壮的树身后的一猫一鱼，同时对这画面点评了起来。
　　周泽浅声道：“安止这家伙这么轴，劝了几次都要提前溜过来候着，人家都说了最后一场直播、最后一场直播见......唉。提前来果然会出事。”

　　阿穆被凑近自己脖子的那双耳朵搔的直泛痒意，他前跨了几步，回道：“你不是安止，你自然不明白。”

　　周泽当了这么些年的月老红娘崔莺莺大丫鬟，还是头一次被说不懂感情。

　　愣了愣，他紧随几步，一双猫耳朵无意识地又凑近了。
　　“那你也不是安止，你为什么明白？”

　　细微的温热在吹拂的绒毛间传递，阿穆尔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无可忍，怒踩后面烦人的不明生物一脚。

　　“离我远点！”

　　此时密林外沈玉正巧看到关注的《爱神》直播间居然开播了，莫名其妙地以评委席一进去，就听到阿穆尔的这一声压低了声音但依旧恼羞成怒的离我远点。

　　沈玉与隔着自己几步远的哈顿对视一眼：......
　　这两“工作人员”进人鱼密林干啥去了？？

　　而此刻的《爱神》直播间也是热闹非凡、鱼鳞乱飞起来。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晚睡的鱼儿有肉吃！！】
　　【无比庆幸今天是熬夜加班的一天，让我不仅能看到这场突如其来的‘预告’，还磕到了新的鱼粮！】
　　【加一，感恩的心，感谢今天的物理老师留了十张卷子！这他鱼是我该得的直播福利！】

　　【听这两位外播员的声音，再加上那条腿！是阿穆尔和那位叫做周泽的总策划无疑了吧！？】
　　【八九不离十，镜头好晃，但我看到了安止欸！还有那些黑压压一排的鱼尾巴是谁啊？】
　　【瞧见领头的陨石虎鲸了吗？那是不是白恩·海因里希！？】

　　【之前的预播里，沈玉不是说了他消失了吗？？居然跟着安止到了人鱼密林吗？？虽然已经知道他不是安止心心念念的‘先生’了，但莫名还是有点想磕......（我是变态我先骂自己）】
　　【那你确实是有点毛病。】
　　【是啊，就现在的信息看来，就算海因里希家族那边打死不承认认识安止，但也能猜得到白恩·海因里希骗的安止多惨啊......怎么还磕得下去的...】
　　【呜呜呜我就想快点见到真正的先生！】

　　【话说......有鱼跟我一样发现这两位外播员有点好磕没？（探头）】
　　【哈哈哈一直想说！被前面海一样的弹幕淹没了，周泽和阿穆尔互动咋感觉那么有意思呢？】
　　【#打工鱼头和他的暴燥boss#，等后面tag水池开了我非得把这个话题给顶上前三！】

　　【哇.....爱神雕塑这么美的吗？你们结过婚的鱼头真藏得住事。】
　　【现在婚恋率都低到海平线了，也不怪没鱼提及。】
　　【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人鱼缔结伴侣关系非要去‘爱神’那里呀？】
　　【没结过婚，下一个。】
　　【没结过婚，下一个。】
　　【......下一个。】

　　主控台的分屏里，评委席位闪动，沈玉的声音忽然出现——
　　@评委席沈玉：[既然大家都这么好奇，我就勉强来当个场内解说——

　　人鱼爱神，是传说中为海洋见证爱情的神祗，祂在尖塔时代还有一个名字，塞壬。

　　人鱼进化的大爆发期，孕育更加高等级的人鱼后代的婚恋行为盛极一时，高等级的人鱼往往追求更高等级的伴侣，但这样的行为触怒了爱神塞壬。

　　于是祂降下神的誓约，所有人鱼的爱情必须经由祂的见证与祝福。

　　虚假的爱情，祂能一眼识破，不予搭理。
　　真正的爱情，祂会赐予祝福，降下誓约。

　　......]

　　徐徐道来的解说让评论区躁动在各方的人鱼暂时安静了下来。

　　“为什么多管闲事？”哈顿不解问道。这样的直播意外，不在他们非要插手的职责之内。

　　沈玉望向隔着自己一大段距离的黑尾巴，失笑道：“你把头先转过来，看着我再问。”

　　哈顿别扭地转过脸。

　　沈玉抬了抬下巴，示意哈顿看向浓黑之处，那片密林里发生的一切，正吸引着星际所有人鱼的目光。
　　“内阁也好、联盟也好，星际上人鱼婚恋率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亟待解决的问题。”

　　他不知为何，有一种近乎于飘渺的预感，“哈顿，这个直播或许比内阁和联盟那群守旧派想象中，要有用的多。”

　　-
　　密林之内。

　　开着直播的光环恰巧在周泽移动间对准了爱神雕塑的中央。

　　丝毫不在意安止不搭理自己，白恩·海因里希上前几步，靠近爱神鱼尾之下的那抹身影。

　　“小止，他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引路者而已，是我一直在陪着你啊。”白恩·海因里希那张常年温柔多情的脸上出现了些微的痛苦。

　　“包括用荆棘石刺开我的嗓子吗？”安止面容沉没在交叠的树干间，看不清楚神色。

　　“我寻得过你的同意，小止。”这位年轻的海因里希家主这样说，“你要与我永远在一起不是么，人鱼的寿命能有多长？只有进化！”

　　他的声音像是被利石撞开，明明是温柔的，却说出无比残忍的话。
　　“只有不断地进化！小止，人鱼才能获得更多的寿命！”

　　安止伴随着这样癫狂的话语走出那片阴影，高大颓唐的身躯只穿着单薄的一件白色衬衣，似是在叹息，他疲倦道：“真相，海因里希，告诉我真相。”

　　“——别让我再恨你了。”

　　海因里希，安止以家族冠以的姓这样称呼，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不再是与他耳鬓厮磨了许多年的人鱼，那些温柔像是编织的幻网，把他拢困在谎言里。

　　周泽觉得自己在看莎士比亚悲喜剧。
　　婚恋师浓厚的八卦吐槽性能让他非常想跟旁边的阿穆尔抓把瓜子唠唠嗑。
　　“他这就算是承认了当初带回安止的身份了。”

　　阿穆尔淡淡嗯了一声，算是搭理。

　　周泽还是不解：“不过，这位海因里希既然是因为安止的嗓音哄骗着安止，当初丢弃安止也是因为安止的嗓音坏了，现在又干嘛来故作情深呢？”

　　“——难不成，还真搭上真心了？”

　　周泽问出了大多数直播间鱼头的心声，以至于许多磕这假情假意里的一丝狗屎真情的鱼头大有感同身受的爽感！

　　就说假意里面含有真情也是仙品！引得众多坚定不移的先生纯爱党大肆下场争骂！

　　一切，周泽晃着发痒的鼻翼并不知情。
　　咋回事，总觉得背后发热？

　　阿穆尔则持有不同看法，“不见得这么简单。”
　　那堆黑衣人鱼可不像是老情人叙旧情的必备品。

　　“恨我？”海因里希像是听到了不得了的笑话，他的温柔如同这场不见止境的黑夜一样慢慢深沉，“小止，没有我你甚至活不下来。”

　　“不是在那场暴乱里，更早、远比你认识那个低贱的引路者更早。”

　　“——还记得幸福福利院吗？小止，那是我选中你的地方。”

　　安止紧蹙起眉间，但很快又把神色隐没，“什么意思？”他思索着过往的点滴，“你......你早就注意到我的嗓音了？”

　　不对，福利院里那么多孩子，为什么偏偏是自己？
　　就因为这道有些许安抚人鱼情绪的歌喉？

　　白恩·海因里希像看白痴一样柔情蜜意地看向安止，“海因里希家族的慈善机构遍布星际，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四大家族里，海因里希的陨石虎鲸是进化最低的......”像是讲着一个悠长的故事，这位年岁不符的家主难地露出一丝狡黠，“尖塔时代的改革重击，让多少家族就此凋零，进化！只有不断的进化才能抵达永恒的尽头！”

　　又是进化。
　　周泽觉得这个星际的上层人鱼跟被传销洗了脑的反派一样。
　　他不禁看了看身旁的阿穆尔，欣慰地想，阿穆尔不算在内。

　　安止听着这近乎于歇斯底里的回答，难以相信地猜测，“......所有的福利院都是你们的实验场吗？”

　　不，应该远不止是福利院慈善机构，还有那些如同下水道区一样不受到重视关注的边缘海域，那些劳苦的工人、那些不可避及的变异......

　　“星际的未来，是属于高进化种的。”海因里希道出了冰凉的目的，“那些低级的人鱼，迟早会变成异种。”

　　“......什么叫，迟早会？”安止难言地看着眼前这个如记忆里温和亲切的旧日爱侣，“我的歌声——？”

　　海因里希安抚地抱住了惊愣在团团迷雾里的安止，他轻声道：“小止，你的歌声可以缓解他们的变异，但很可惜，仅仅只是缓解。”

　　“这并不足够。”

　　“人鱼的进化需要比这些残破的异种更加高端的实验品。”

　　这是把安止的歌声当作实验中的缓冲剂了？
　　周泽听着那些恐怖分子一样的发言皱起了眉头，总觉得四周的黑林里捎上了不明的森凉。

　　“疯子！”安止推开了那个令他恶心的怀抱，痛苦万分又夹杂迷茫，“我不再对你有用了，我的嗓子已经坏了......你究竟还要做什么！？”

　　海因里希似乎也在困扰，他笑着，温柔里夹杂癫狂，“我要做什么？那你又要做什么！？等哪条丑陋的老人鱼来接你？在爱神面前恩恩爱爱？”

　　他收起笑意，冰冷地对安止道：“小止，梦该醒了。”

　　望着高空中神圣的爱神雕塑，他沉声幽凉道：“我还差你一场婚礼。”

　　周泽看着这条疯狂的陨石虎鲸对着身后的黑衣人鱼比了个莫名的手势，“正好有客人在，就让他们一起见证吧。”

　　不好——！
　　电光火石间的本能，周泽充分发挥了猫科的警觉性，环抱着身前的阿穆尔就是一个侧翻！

　　刷刷而过的银色光锐利成锋，扎入他们躲藏的树身之上的，是熟悉的微型注射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