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登仙梯》瑭似玉

10、云家来人

　　等了半天人还是没回来，谢兰想出去找，又被云瑶劝了回来，这修真界人生地不熟的，别搞得云冠卿没找到，她们自己先迷路走丢了。大堂虽然生着炭火，但份量不多而且一楼面积太大，夜晚风大，即使门窗紧闭，云瑶也冻得脚底冰凉，拉着谢兰回了房间。

　　没过多久，店小二在门外通报：“夫人，楼下有人找您。”

　　谢兰眉头紧蹙，她一个凡人，初来乍到也不认识别人，谁会来找她？莫非是关校尉回来了？！
　　她和云瑶对视一眼，双双松了口气，激动地走出房门。

　　不过她们很快就失望了，来的不是关朝义。
　　来者穿了身淡紫色衣裙，头上只插了支玉簪，打扮很是素雅，音色也和外表一样温柔动人。

　　“妾身奉晏家主的命令，请夫人和小姐到家里小坐。”她顿了顿，似是怕谢兰母女不清楚，特意提醒道，“我家小姐当年嫁给了云家二爷，二爷和四爷一母所出，兄弟情深，如今各位到了我们地界，不招待一番实在不合规矩。”

　　谢兰婉言拒绝，云冠卿都失踪了，她还哪有心情去别人家做客。

　　“关校尉已经同家主说了，家主就是怕您心急，想着左右也是等，不若到家里等，正好府上的夫人小姐还没睡，有个伴儿陪着，也不容易胡思乱想。”女人顿了顿，补充道，“况且那歹人没准会回来报复二位，家主也是担心二位，还请夫人和小姐答应，不然紫英回去，怕是会因办事不力被夫人降罪。”

　　谢兰和云瑶对视一眼，最后只能答应。

　　“车子就在外面，您二位随我来。”

　　云瑶虽然心里记挂着云冠卿，但之前晏老五送她回来时，用的是普通马，如今她坐的可是一头奇形怪状的灵兽拉的车，实在觉得新鲜。坐在车上掀开一角帘子好奇地观察四周，谢兰自觉要端庄，不能让人觉得还真是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所以强压着好奇，坐得板板正正，在自家女儿连着向紫英问了好几个问题后使了个眼色，云瑶这才安静下来，放下帘子，老老实实坐着。

　　不过这马脸鹿角的怪物速度实在快，晏家远在南城最东角，它用了一个半时辰就赶到了。

　　“到了。”紫英先一步下车，伸出手扶她们。

　　云瑶跟在母亲后面下了车，这一看可真是不得了，晏家大门加高了许多，瞧着甚是大气，左右两边全是围墙，看不到这宅院的尽头。

　　紫英解释这里是晏氏主家住宅，住着家主族老以及嫡庶子弟，附近分散的建筑则属于旁系。

　　二人说话间很快到了后院，云瑶跟在翠柳后面进了屋。

　　“问家主夫人安。”女人左手抬到右肩，膝盖微曲，“给各位夫人小姐问好。”

　　“紫英，她们是云四爷什么人？”被人抱在怀里头戴刺绣缀珠发带的小女孩打听道。

　　“不得无礼！”家主夫人喝止，又侧头吩咐，“路途遥远颠簸，彩霞，快，给二位贵客加个软垫。”

　　紫英趁着云瑶她们落座工夫，附在自家主子耳边说了几句。
　　家主夫人瞳孔骤缩，抬头看了一眼紫英，在对方确认地点头后，她嘴角浮现一抹转瞬即逝的笑意，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眼谢兰，试探道：“不知该怎么称呼二位？”

　　谢兰母女俩提前通过气，直接报了名字和身份。

　　气氛有几秒钟的停滞，家主夫人和其他人交换完眼神，又神色如常吩咐丫鬟去给客人拿些果脯糕点。
　　“夫人应当是初来南城吧，可还适应？”她再次试探。

　　谢兰有些拘谨，只点头说还行，没展开话题。家主夫人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后背靠着椅子，脸部表情放松，拿起旁边的花茶小口抿着，不再和谢兰交谈。

　　她停下了话题，其他几个人也没提问，互相聊着天，亲亲热热说着闺中密话，屋子里传出几阵笑声，气氛好不快活。

　　谢兰紧咬下唇，捏紧手里的帕子，这晏家人客客气气请她们过来，现在却又搞孤立这一套，还真是看人下菜碟。

　　“夫人请我们过来，态度却又如此冷淡，是想让我们难堪吗？既然这就是晏家待客之道，我想也没什么好待的了。”云瑶拉着母亲站起来，“出来匆忙没带礼物，我回头让父亲送到府上。”

　　家主夫人面色一僵，女人们的小打小闹，哪至于捅到男人那儿去。说到底她们也是云四爷的人，人家亲自陪着，而不是派奴才跟着，说明现在心里在乎着呢，是她着相了，光想着出身凡界衣着普通，不过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外室，于是下意识看轻了几分。
　　如今被云瑶这么当众一问，面上无光，心里暗骂不愧是凡间来的贱民，不懂规矩，哪有被人针对了就这么大刺啦讲出来的，搞得她承认也不是，否定也不是。

　　虽然心里不满，但晏夫人面上还是得挤出笑：“哪儿的话！我昨日受了风寒，说几句话嗓子就难受。”
　　“大房二房，你们怎么都不说话？莫不是看我这老太婆坐在这儿，你们放不开，不好意思和云家夫人聊天？”她顿了顿，抬手招呼道，“朝霞，我们回去吧，年纪大了熬不动，我得先去睡了。”

　　众人起身行礼。

　　云瑶看着家主夫人的背影蹙了蹙眉，从紫英找上门，她就意识到应该是晏老五向晏家透过她们的底了。再一联系到云冠卿叮嘱晏老五的话，推算出他大概和晏家某位高层熟识，不希望对方知道他带了一对母女进城。
　　但既然认识，为何家主夫人对她们会是这种态度？

　　云瑶眉头紧锁，云冠卿与她今日才见，修真界的常识还没讲完，云家上下以及自己的社交关系都没来得及介绍，如今面对晏家试探，她实在有些麻爪。

　　“夫人尝尝这花茶。”头戴金饰，体态丰腴的女人开了口，“中州四季如春，咱这儿叶子都黄了不少，它那儿还姹紫嫣红满树绿呢，我托人从那儿买了几罐雾芍茶，听说能补血养颜，夫人尝尝看味道如何，若是喜欢，我给你拿一罐。”

　　“这茶买来那么久，我们几个弟妹都没机会喝上一口，如今云夫人却得了一整罐，大嫂还真是偏心。”身穿湖蓝阔袖长衣的女人，形眉凤眼，笑着打趣。

　　众人跟着附和，你一言我一句，气氛很快热闹起来，有她二位带头，谢兰很快融入进去，神色也轻松了几分，不过还是时不时望向门口，希望能等到云冠卿的消息。

　　乌云越来越多，夜色是浓郁的黑，暴雨不知何时会来。
　　大夫人喝了半肚子茶，依然觉得有些睁不开眼，哈气连篇，先前闹腾的小女娃已经被奶娘抱去睡觉，她有些艳羡地想，人还是不长大好，不用像现在这样困了连觉也不能睡，硬撑着陪人等消息。

　　云瑶看她打哈气，好似被传染了，也跟着打了一个，谢兰好歹先前在客栈眯了会儿，她是一直到现在都没睡，从被谢大根绑去杨家，到跟着云冠卿到修真界，再到进了晏家……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她现在困意涌上心头，坐着都跟小鸡啄米似的直点头。

　　“不好了！”小厮喘着粗气跑过来，“云四爷找到了，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谢兰呼吸一滞，紧接着眼前发黑晕了过去，二夫人尖叫着喊郎中，众人被她嗓门一震，困意消散，彻底清醒。

　　大夫很快赶来，丫鬟找的是养在主家的府医，上了岁数头发花白。
　　“夫人这是急火攻心，待我施完灵针就能醒来。”她简单解释完，示意众人退下，让出空间。

　　“人既然已经找到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大夫人让各房退下，自己带着云瑶去看云冠卿。

　　一路上几人沉默无言，穿过连廊，东拐西绕，终于到了客房。
　　虽然今日才见面，没什么深厚感情，但看着男人唇色发白就这样躺在床上，她到底还是鼻子一酸，觉得有些胸闷。

　　两鬓斑白的老人把完脉，摇头道：“外伤好治，可他五脏六腑移了位，老夫实在束手无策。”
　　晏家请的是南城最好的丹修，见他都没有办法，晏家主一脸焦急，喃喃自语这可如何是好。

　　“尽快通知云家吧。”守在一旁的关朝义出了声，“东洲比我们这儿发达，想必能有救人的神药。”

　　“不可！”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道来自晏家主，另一道则出自关天舒关家主。

　　“若叫云家知道嫡系子弟在南城受了重伤，生命危在旦夕，那还了得！”后者解释道。

　　“我与关家主同样想法。”晏家主顿了顿，“三比二，这也就是荀家主在闭关，若他在场，定是也要站在我们这边。”

　　“现在通知还是重伤，再晚会儿就是死讯了。”关朝义梗着脖子嚷道。

　　晏家主指着他，你你你半天，没憋出第二个字，关家主连忙拍了拍后背，帮着顺气。
　　这关朝义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是听不懂人话，说话不分场合，他都被气出经验了。

　　眼看对方又要张嘴，关家主连忙使了个眼色，奈何他左眼都快眨抽筋了，这位关大校尉还是没明白。

　　“不通知云家不行，二位若是担心云家主降罪，可以只和云二爷说。”

　　关家主神色一顿，继而看向晏家主。
　　是啊…他怎么没想到，这云老二是晏家主女婿，有他帮忙兜着，云家主肯定不会知道。就算云冠卿醒来也不会说什么，他此行一看就是瞒了亲人，不然干嘛要特意叮嘱晏老五保密。

　　晏家主一想，也越觉得这计划可行。
　　虽说身为统管南城的顶尖世家，他也不是掏不出高阶灵药，但那毕竟是保命的东西，只能留给自家人，哪能让外人吃。除非这云冠卿马上就要嗝屁，不给吃，云家过来收尸时顺带着灭了他们晏家，但大夫说了，人还能活一阵子，足够云家赶过来了。

　　“阿顺，你快传信给小姐。”晏家主吩咐道，语罢，又侧身看向屋里唯一的生面孔。
　　刚才忙着救人，如今终于有心情好好看看这位云家小小姐，云冠卿的私生女了。

　　方圆脸远山眉，开扇型眼睛窄而长，样貌瞧着还算标致，只可惜皮紧紧扒在脸骨上，瘦得有些脱相。

　　“这位是？”关家主顺着他的视线，一脸好奇。

　　简简单单三个字倒是把晏家主问住了，他知道云冠卿不可能招摇过市，让云瑶大大方方公开身份，但也不知道这丫头和关朝义怎么说的，若她也用的和晏老五同样说法，那关天舒这老瘪犊子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但要是她没说，他先承认了，那云冠卿醒来铁定要找他算账。
　　都怪关朝义，报信也不说明白，光说云家四爷失踪了，也不说跟在他身边的人什么身份。

　　“她…她是…”晏家主结结巴巴，脑子快转冒烟了。

　　一方知道她身份一方不知道……云瑶低头盯着鞋面装内向，实则是不知该怎么自我介绍。

　　“她爹死了，她和她娘来投奔云四爷。”关朝义热心肠解答，不过语调拖长，最后几个字加了重音，关家主闻言转头看他，和他交换了个眼神。

　　“对对对，就是这样。”晏家主讪笑着，“时候不早了，既然人都找到了，你们快些回去休息吧。”

　　主人下了逐客令，关家主等人也不好意思继续待着，压下心里的疑惑，点头告别。

　　待他们走了后，晏家主扬起笑容，他虽然岁数大，但身形很胖，从上到下，每处都被肥肉撑着，摊平拉细了皱纹，看着也比同龄人年轻几分，头发特意染过，仍然乌黑浓密，说话间脸上的肉都在抖：“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云瑶老老实实回答。

　　晏家主唇边消息加深：“好孩子，累坏了吧？大房的，你带她回去休息吧，这儿有我看着，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