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言而无信，言而无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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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姬确实没主动疗伤。
她牵着女孩直奔宴会厅。
空荡的宴会厅里，光线穿过玻璃穹顶，点亮大厅的奢华装潢：挂满了历届尊者肖像画的墙壁，饰有宝石、流苏的吊灯、装点立体浮雕的天花板。
大厅中间是放有烛台、覆盖红布的长桌。
细看肖像墙，墙上没有尊者维姬——
尊者维姬坐在长桌主座。
女孩在维姬身侧，瞪着维姬的衣袖。水浸湿了大红桌布，晕染出一块不规则的暗红。
“怎么了？”维姬一回神就见小女孩呆愣地看着自己的手。
女孩眨眼，“姐姐的伤……”
维姬恍然，“没事，小伤。”
女孩茫然地打量维姬的手臂，不语。
“我叫李维姬，你叫什么呀？”
虽担心团子的状况，但维姬眼下也无能为力。与其干着急，不如处理别的事。
“桔子。”
女孩说出自己的名字后，眼眶立马红了，“姐姐……我想爸爸妈妈还有哥哥了，我想回家，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啊？”
桔子哽咽着，胖乎乎的手捏紧衣角。
维姬敬畏地看着桔子头顶散出的黑气……黑气在空中飘荡一会，直直涌向维姬的两臂。
她擦去桔子的眼泪，“桔子知道你的家在哪吗？我需要知道你的家在哪里才能送你回去。”
“在……梁山道梁州江左县雪里屯、通用编码是￥%……#”
维姬：？
“你能写下来吗？”她摆出纸笔。
桔子笨拙地握住笔，笔画混乱。她写完递给维姬，眼睛不放过维姬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维姬仔细辨别字迹。
这奇怪的定位——据她所知，这里没有地方使用这种区划。
她见到桔子的紧张，说：“我需要花点时间来定位。”
“我能回去吗？”
维姬盯着字迹，微不可察地点头，她不留痕迹地转移话题：
“你怎么跑到这来的？”
“我……”桔子有些心虚，“我爬了学校后面的兔子洞——是他们嘲笑我、我才爬的！他们说我胆小鬼！我才不是胆小鬼！”
学校？他们？
应该是同学了。
不过……兔子洞？某个裂缝的一端是个学校？她和钟情去过那么多裂缝，可都是罡风煞气乱飞，没有半点人气。
维姬收起纸，“你记得你出了兔子洞，看到的第一眼是什么吗？”
“好多树，树上挂了好多红布条和铃铛——风一吹就会响。”
桔子知道自己能回家后，雀跃地晃动两腿，兴致勃勃：
“很像妈妈带我去祈福的寺庙里种的树，妈妈说那些红布条用来是给人们带来幸运的。而且妈妈和爸爸就是在一颗挂满红布条的树下相遇，我的果就是那棵树的果……”
桔子噼里啪啦说了半天后才意识到自己跑题了，在维姬听的津津有味时，桔子捂住嘴，怯生生地问：
“我说多了吧？姐姐为什么要问这个？”
“反向进入兔子洞应该能马上回去。本想定位你来时的兔子洞，但是……”
桔子屏息敛声地等着维姬的下文。
“不能确定这个兔子洞，我们就得按常规的路走了。我得联系星际迁移队——这会花很长时间。”
“姐姐不是会瞬移吗？像刚刚我们咻的一下——”配合着咻的音节，她两手打开。
维姬摸了摸桔子乱糟糟的头发，“那是传送阵——太远了，我传送不了那么远的距离。”
“桔子得耐心等待了。”
桔子有些失落。小孩的思维简单，她没有意识到为什么不能进行多次传送——一次距离不够，那多来几次总该够的啊……桔子瘪瘪嘴，咕哝：“妈妈他们会不会着急……”
“你可以给他们传讯——我有个设备，再远的地方也可以在短时间里传讯，不过，”维姬故意买了个关子，她注意到桔子不冒黑气了。
“这个设备只能单方面发消息，它接受不到信息。”
桔子歪歪头，不理解维姬的意思。
“就是说，桔子收不到妈妈的信息，你只能发给妈妈。桔子要用吗？”
“要！”
小女孩眼睛都亮了，她跳下凳子，“我想现在就给妈妈说……可以吗，姐姐？”
维姬变魔术般拿出一个朋克风满满的……打字机。她悄悄地注意桔子的表情，发现后者满脸的期待和好奇，暗暗松了口气。
“就是这个，你别看它这么简陋，但军用的信号发射器都没它传的快没它发射的远——让我来帮你调试一下接收站。”
维姬拿起桔子的纸条，在打字机上有模有样地敲了几下。
桔子趴在桌沿看着打字机的击锤在纸上留下一串她认识却不理解的词句。
“好啦，现在，它归你了。你可以用它来给妈妈发信息了。”维姬教她该怎么切行换纸后，把打字机推给桔子，两人面面相觑。
“归我了？”桔子不可置信，她觉得这机器有些烫手。这么重要的东西，姐姐就直接给她了——姐姐在这里混的一定很好吧！
“对啊，”维姬理所应当，“你不快给妈妈发信息吗？你的妈妈应该会因为没你的消息而伤心吧。”
桔子一屁股坐回凳子上，捞过打字机就开始哒哒哒。
哒了几行后，女孩又开始抽泣。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问道：“姐姐，你为什么要待在这里？”
维姬愣了。
我为何待在这里？
我不该待在这里吗？
眼看桔子又开始冒黑气，维姬摸了摸自己的手臂。
她得想办法吸引这些黑气，除了用自己的血肉，还有什么呢？她不可能在团子受伤前就给自己来一刀，得想个办法使得黑气不会缠上团子……
“是因为那只小兽吗？”桔子说，“可是，你把他带回去也行啊，这里已经开始腐败了，你把他带回去，对他更好……我家邻居都养了好多只外地的小兽。”
维姬迟疑：什么叫做腐败？
“在你的眼里……我和‘这里的人’不一样吗？”
桔子肿着眼，点头。
“你能说说是哪里不一样吗？”维姬好奇。
桔子犯难了，她也不知道哪里不一样。
“我说不出来，就是感觉姐姐和他们不一样，姐姐给我的感觉很舒服，不像那些人……”桔子回忆起先前的经历，她脸色发白，嘴唇颤抖，流出惊恐的神色。
黑气霎时汹涌。
维姬猛地握住她的手，“所以你就如此信任我？你不怕我骗你吗？”
将桔子被维姬的动作拉出噩梦，她吸溜一下鼻涕，反握维姬的手，“我看人很准的。姐姐不会骗我，姐姐当时丢下我一个人时，我都没哭闹。这是什么？给我的吗？”
她捏起维姬递给她的红色晶石，温润的触感令她爱不释手。
“是给你的。它是一种护身符，不过这晶石的威力会受到佩戴者的影响——如果你总是伤心，它就会变得虚弱。所以，为了保证它能发挥巨大的力量，桔子也要尽量保持开心哦。”维姬捏了捏她胖嘟嘟的小脸。
为了哄小孩，她真是什么鬼话都说的出来。
据她观察，一旦桔子情绪低落就会冒黑气，桔子越伤心、这黑气就会越多。维姬不知道这背后的原因，但好歹知道如何应对桔子身上的黑气了。
这赤心石是由她心头血凝结，本是给团子准备的，现在得另作他用——虽说这心头血不比她本人“美味”，但好歹能让那些黑气放弃团子。
她撕下手臂上的一缕黑气，凝神阻止黑气缠回手臂。
那缕暗色游丝在维姬周围不甘地徘徊着，片刻后放弃维姬向门外飘去……女孩无意间晃动晶石，黑气如狗见骨头般蹿了上去。
晶石的光泽流动，黑气渐渐消失。
桔子乐此不疲地把玩那由尊者心头血炼制的赤心石，红光映在她的手上，她看了又看，小心翼翼地塞到衣服中。
“姐姐，那你会和我一起回去吗？”桔子端坐，兴致勃勃地问。
维姬没立刻回答，“除了你，还有别人爬进兔子洞吗？”
“没了……不对！小明说他哥哥就偷爬过，”桔子有些失落，“但是他哥哥又爬回去了。”
为什么偏偏她遇到这些事了？
不过，好在她遇到这个大姐姐。
维姬若有所思，她换了个问法，“这不是你们那唯一的兔子洞吧？”
女孩点头，“我们称为兔子洞，因为它很小，但大人们把这叫软弱层——我们那有很多，大人不让我们靠近，但他们经常会进去——我爸爸也去。”
她语气骄傲，“兔子洞因为小，还没被他们发现，要不然他们又要上锁了……”
软弱层？是他们对“裂缝”的叫法？
进去做什么？也在清创吗？
上锁？类似于贴封条？
谜团一个又一个地积压在维姬心中，她一点都不喜欢这种失控感。
维姬见女孩止住话头，顺着桔子的目光看向门外。
她看到一个少年。
少年站在昏暗中，却白得发光，如同夜空里的月亮发出莹莹光亮。
他拥着浴袍，无措且不安地与她对视。
维姬缓缓起身，沉重的椅子与地板摩擦发出沉闷的噪声。
灰白碎发下露出海涛蓝的眼睛。
她突发奇想：森林的孩子也会梦想海洋吗？
维姬注意到他浴袍下的脚趾。
尊者不悦：怎么没地毯？
她二话不说走向团子——
叶子……
一片，两片……
绿色的，黄色的……
苍翠欲滴的，枯败残破的……
叶子啊。
在团子身后飘过的叶子啊。
无林之地的叶子啊。
好眼熟。
维姬心跳如雷。
毛骨悚然之感再度袭来。
团子胆怯地等着他的主人，他战栗地盯着主人。
他看到主人的震惊。
主人在困惑。
主人在焦急。
主人抬起手——
贯日带着凌厉的风袭来。
周围霎时失去了声音，他看到主人对着他吼——
那个女孩对着主人喊叫。
直到主人栽入虚空，那些声音才传到他耳朵里：
女孩说：姐姐！
主人说：团宝！
黑气在女孩胸口沸腾。
一片叶子飘到身前，他与叶子上的眼睛对视。
眼睛安详地闭上，叶子散入虚空。
团子转身，墙壁上一道突兀的剑痕，廊道里唯有烛光摇曳。
主人去哪了？
他还没原谅主人呢。
说好了不能不告而别的……
你又言而无信。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言而无信，言而无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