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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5章 ...
周一,正常上课。
许桑到校门口时,站了很久都没决定好要不要往里走。
徐富说的没错,南城附中,的确小得可怜——捐楼还得先捐场地!
正常上个课,狭小的校门处,都能挤出春节赶火车的壮阔。
放眼望去,红白线条交叉着翻起一片浪;实在太挤的地方,五颜六色的书包尽数被顶过头顶,乍一看还怪惊悚的。
“遵守秩序,遵守秩序!来,一个一个进来…有没有素质,‘交警’在这儿都插队,还有没有纪律意识了!”
“对不起,保安叔叔。您在哪儿呢?我真没看到。”
“哈哈哈哈…笑死我…谁他妈把我鞋踩掉了!诶!我鞋,我鞋,我新鞋啊!”
“前面的能不能快点儿啊,占着茅坑不拉屎算什么东西!”
“我的个爹啊娘啊神啊,早自习的铃儿马上就要响了,我作业还没补完呢……”
看了两分钟,许桑错开步子,往旁边绕。
绕到一半,许桑停了步子,说不清是懒得走,还是面前这堵围墙实在矮得诱人。
他往后挪了两步,连助跑都不需要,单脚一跨,手攀住墙沿,便轻轻松松地翻了过去。
有时候,破地破点也好。
只是,学生都拦不住,贼岂不是该螃蟹横行了……
七点三十整,许桑刚好卡进教室门口。
理一班人到得还算齐整,不像刚绕过的几个班,实在太稀稀拉拉了,随便搭件校服外套都能怀疑它是个人。
教室里算不上安静,人群到处扎堆围着,但很有序——听一圈下来,除了翻卷子折卷子声儿,便只有念答案写答案声儿。
作为班长,陈慢在讲台上来回走着,抱着词汇书声情并茂地朗读:“abandon!abandon!”
而背后的黑板上,白色粉笔描着歪歪斜斜的几个“鬼画符”:“早自习任务:准备英语听写。”
但貌似,没人关注到这一点。
把书包放下,许桑抽出本书,旁若无人地预习起来。
有时候,教室喧闹些挺好的,闹着闹着就模糊成背景音,习惯之后就忘了,忘了就沉浸进书里了。
“同学们,语文作业,两张卷子,摊开,写好名字从最后一排传上来,快快快!”
“糟了忘收作业了,来来来,第一排,把数学卷子收起来,收快点儿,白老母来了就惨了!”
“英语作业交出来,交出来,我亲自来收,一个都别想蒙混过关!”
还没等副科课代表有所动作,紧闭的教室前门被一脚踹开,细跟高跟鞋踏地时,“咚咚”几声,有刺破耳膜的威力。
见到来人,陈慢怕来不及,都没去摸黑板擦,将就着用校服袖子飞快擦了两把“早自习任务”,没管黑板被擦成什么鬼样子,就飞奔下了讲台。
小蜜蜂握在手心里,白晓莉走到讲台正中央,把教材教案往讲桌上一拍,拍起来一沓灰,跟沙尘暴似的。
她嫌弃地伸手拂开粉笔灰,而后慢条斯理地撩了一把头发,埋头优雅地“背”上小蜜蜂,拧着按钮开了声音。
一甩头发,左右打量一圈,撅起嘴来“呼”了两声,接着招牌性地翻了个白眼,才念到:“上课!”
乱成一锅粥的教室安静下来,都见怪不怪地起身,有气无力地喊道:“老师好。”
“同学们好,请坐。”白晓莉摸到戒尺,给它翻了个面儿,立起来,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上面,声音又拔尖了,说道:
“语文课,就别收其他科的作业了,下回再让我撞到,只要不是语文的,管你什么作业,管你多么重要,我都给撕了。到时候别跟我哭什么冤,听明白了吗?”
死不来气的回答,四十来号人的音量比不过蚊子:“明白。”
吕丁压着声音抱怨一句:“不是,还有半分钟才上课啊。”
赵鸿途把物理练习册悄悄塞到语文书下面,用食指推了推眼镜,“你懂什么,这叫认真负责的好老师,八辈子修来的福分才叫你遇上呢。”
“……”吕丁捂嘴“呵呵”笑了两声,“你还怪幽默。”
“来,抽个人背书。”白晓莉抬头,环视教室,故作深沉地跟前排后排人一一对视一遍,找到目标后,没管上课铃声的闹耳,喊道:“就新来的那个吧。”
铃声旋了两转,质感极差地卡出两秒电音,而后才依依不舍地停下。
教室里依旧安静一片,讲台上的人却皱起眉头,环握戒尺,往下使劲儿一敲,“放个假,皮紧了是不是!”
“嗯?刚看她嘴巴拉巴拉的,但没听清说了什么。”
“我靠,抽的不会是我吧,怎么没人站起来。”
“烦死我了,每次明知道响铃了还要说,听又听不清,等会又要发脾气,真他妈服了。”
“又来了又来了…本来下面就没人喜欢她,还夹来夹去,关键声音还小,受众在哪啊…”
“听都听不到,上个屁的课!唇语课吗?!”
议论声小小的,却格外有精力,源源不断的,此起彼伏。
等了半天没等到人,白晓莉又拍了下讲桌,“新来的?”说着还翻着教案本里塞着的名单,往下瞄到人名,念道:“许…许桑?”
前排的人齐刷刷地转过脑袋,掩耳盗铃式地“蛐蛐”着。
确定喊的人是自己,许桑站起身,抬眼看向讲台,“嗯?”
“叫你半天了,耳朵是聋的吗?”白晓莉走下讲台,高跟着地,叮叮咚咚带着音响似的走过来,戒尺戳在课桌上,吼道:
“别以为你刚转学,就有什么豁免权,老娘最烦的就是屁的特权,别想他妈的搞特殊,听明白了吗?”
“……”许桑微挑眉,低眼看着她。
身高差得有点儿多,踏个恨天高,气势上还是输了半截儿,白晓莉气不打一处来,敲桌。
“你什么意思?不肯认是不是!尊师重道,小学老师没教过你吗?还是单纯对我有意见啊?”
指尖轻动,许桑看了半天,才将她和之前办公室里的中年妇女挂上钩。
“又不说话……行,你们学生,喜欢保持沉默,不说话,以为很有种是不是!”
许桑不解,“以全概偏啊?”
“啊?”白晓莉话头被一岔,不过到底是教语文的,品点字眼,是专长…品到点不好的语气,她瞬间炸了:“对我这么有意见?!那别听我课了,出去,站走廊上,什么时候没意见了,什么时候进来!”
说完,她背过身,连叹几口浊气,“你们上语文课,先把态度摆好,还有,都把精神给我拿出来!谁要是想跟他出去站,你就耷拉个脑袋,看老娘逮不逮得到你!”
她这一声“振聋发聩”,大半部分蠢蠢欲动的人迅速安静成“鹌鹑”。
教室里难得井然有序。
等白晓莉抽到某个倒霉蛋背《出师表》时,吕丁转过身来,忙道:
“她今天又发疯…许桑,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啊,就当出去吹个风醒醒神儿,没事儿。”
赵鸿途也和道:“对,没事儿。这班上的人基本都出去过,就当是个入班传统,或者欢迎仪式。”
“yep!易哥之前就经常出去,都熟了。”吕丁老练地朝他贼笑,“而且吧,如果摸得到路的话,你现在可以去小卖部,应该刚好有新鲜出炉的烤肠,包好吃的!”
神他么的烤肠啊…
许桑摸起支笔,随手拿了个本儿,“嗯”了声,就往外走。
要说什么感受,他倒真没有。
又不是没站过走廊,尴尬几次也就习惯了…
若说莫名其妙吧,也还好,第一天班主任阴阳任课老师时,他也算莫名其妙过了。
早上八九点钟的走廊,带着自然界安宁的气息——正对面是树,树下面有草,草都衰了。
派派的,教室间隔音效果极差都影响不了的“安宁”。
毕竟,大早上的,甭说学生清不清醒,就连老师都云里雾里。
许桑将校服拉链拉到顶,倚着墙,伸手把薄薄的本子摊开,盖上脸就睡。
“早好——”
蹲了半天保安室,徐贵把能抓到的迟到生都抓得差不多了,这儿忽地光明正大冒出一个,他差点晃眼看成领导,敬礼姿势都摆好了,走近才认出被“蹂躏”得没个正形儿的校服来,忙改口:
“嘿!哪个小崽子,报上名来!”
易承脚步一停,偏头看过去,“徐叔?早好啊。”
“易承?!”徐贵看着人,“好个屁!太阳都晒屁股了,还没晃悠进教室,叫哪门子学生。”
责骂完,他伸手薅了把易承的头发,“……真是你,你还舍得来上学啊?”
易承往后躲开他的“爪”,伸手理了下额前的碎发,“想我了啊,徐叔?”
徐贵立马收了笑容,一掌拍在他肩上,“滚滚滚,老子想谁也不想你,快去上课!免得等会又告黑状,说老子拦着你,不让你进校门。”
易承笑着,“行。”
好在学校小,忘了路都不打紧,易承上了教学楼,凭着浅薄的印象,上了四楼。
才拐到楼梯口,就迎面对上正下楼梯的徐富。
他顿了下,心道“祸不单行”,面上却还春风和煦:“老徐早上好。”
“哟,还知道来啊。”徐富抱着保温杯,站在第二级台阶上,看着易承,语音发涩,“半年没见,瘦了一大圈…你这是,进厂了啊?”
“……什么话。”
易承提了提书包带子,斜倚着楼梯扶手,鼻尖嗅出股浓烈的菊花茶味儿,绕开了话题,“您还是一如既往的健康。”
“你懂什么,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没有身体,什么都是屁。”
徐富说着,还旋开盖子,嘬了两口热茶,烫得他嘴皮直缩,哆嗦了两下,佯装什么也没发生,“哦,对了,来了个转学生,塞你旁边了。”
“哦。”
“你这态度…唉,我看了他的成绩单,应该是个好学生,主要是数学贼好。”徐富合上盖子,“好久没见过成绩好的了,尤其是数学好的。你别有事没事乱烦我的好苗子啊,听到没有!”
“……行。”易承诉道:“鲜花插在牛粪旁…我安静我不动,行了吧?”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徐富往下退了级台阶,老茧横生的手轻轻地拍了下他的肩。
“你要老实点儿,也不至于是堆‘粪’…都几点了,再唠碍我事儿了。你快回去上课,等会儿白姐知道了又该骂我‘上梁不正下梁歪’了。”
易承点头:“……”
上四楼时,易承叹了口气。
都什么些“刻板印象”!
“我上周布置的背诵篇目,考虑到你们学习任务重,只安排了三篇,两篇都是初中篇目,结果呢,今天抽了三个人来背,一个比一个背得差!是不是我不一个一个监督,你们就不认真背了,啊?!”
隔着两间教室,都能听到白晓莉贯通一栋楼的脾气。
易承“啧”了一声,将将拐进后门前,脚步一滞。
走廊上有人罚站,他见多不怪;
睡得这么正大光明,倒还是少见。
而巧的是,他看过去时,以本盖面的人,偏了下头,随后,“数学作业本”被抽离,眉眼间压着烦躁的人侧转过来,看向他。
两人都愣了下,许桑先一步回过神来,有些诧异地看向他。
易承收回步子,将人细看了眼:“你——”
话还没开头,后门口就窜出个人影,随后戒尺横在门框之间。
白晓莉冷哼一声,粘着烂番茄色口红的嘴角都快牵到颧骨上了,她中气十足地道:
“一个不留神,又闹喳了。易承,你是半点不尊重我啊,有半年没见了吧,这见一面就要给我整下马威,是吧?”
“嗯?”易承不动声色地敛眉,语气还算和顺,“您误会了。”
“误会?就是说我冤枉你了呗。”白晓莉挽起袖子,袖口卷到手肘处,怒气燃眉。
“我眼睛视力好得很,5.2!哪回冤枉过谁!老娘一天天辛苦备课,半夜都在写教案,你们倒好,作业作业不写,课文课文不背,现在还来跟我嚼舌根,是不是仗着自己才十七八岁,猝死不成!”
易承没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许桑别过头,视线越过走廊落在楼外的不知名树上,叶子由绿转黄,已然枯败了;
余光里包着易承,他表情很淡。
“不说话就是承认了?”白晓莉扁了两下戒尺,“我一直信奉,‘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也给我站外面,好好反省。”
说完,她转回教室,声如洪钟,“懂规矩,尤其是在我课上,不然有你们受的……我们继续上课!”
易承“啧”了一声,脚下调转方向,沿着墙,蹭到了许桑旁边。
两人谁也没说话,出奇默契地偏过头,合上眼。
下课铃响时,白晓莉还没讲完试卷,便快马加鞭、删删减减地囫囵完答案,才丢下大半截儿白色粉笔,抱着书离开。
教室“冻”得跟冰湖一样,过了大概有一分钟,里头才被解冻了。
伸懒腰的发出声声由衷的呼声,困得眼皮打架的终于找到机会“调解纠纷”……一教室的大忙人。
“易哥,我靠真的是你。”刚没睡醒,吃瓜都没吃明白,吕丁蹦出来,一个助跑,上来就抱住了易承,“我还以为是幻听了呢。”
易承故作嫌弃地推开人,“别腻歪。”
“是!”吕丁嘹亮地回了一声,余光瞄到一旁的许桑,连忙介绍道:“这是许桑,你新同桌。”说着,他凑近了些,小声说道:“是不是很帅!”
错开他的胳膊,易承偏头看向许桑,第三次看到这张脸,形容不出什么滋味,他伸出手,“易承。你好。”
许桑掀起眼皮,看向他,伸手回握,“你好。”
虽然但是,这俩可能都不是很好…
(拈撮花,给大家扭个秧歌,祝看文开心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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