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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3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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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着,办公室门被轻轻敲了一下,而后,有个柴瘦如猴、满脸青春痘、半弯着身的学生进来了,摆着手来回跟办公室里的老师都问候了一遍。
“来了?云平。”白晓莉收整好,撩了一撮头发在手心里攥着,“你给的发言稿我看了,挺有激情和号召力的,就只帮你改了些细节。”
“谢谢白老师。”李云平鞠完标准躬,接过五六张A4纸:“老师辛苦了。”
“我看学校的安排是:晚自习前有个彩排流程要走,到时候你——”
徐富正说着话呢,忽见李云平停在了他办公桌旁边,弯腰在桌上放了几张纸,很有礼貌地说:“徐老师,我写了一份发言稿,想到明天就是200天誓师,怕您太忙给忘了。”
“啊?”徐富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找过他,接过纸看了一眼。
正中央,3号标题宋体明白写着:高三200天誓师大会优秀学生代表发言稿。
接下来是:“尊敬的领导,亲爱的同学们:我是理一班的李云平,很荣幸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在此……”
徐富眉毛一跳,疑惑出声:“云平啊,我,我这次没找你啊。”
“啊?”李云平眼神都恍惚了两秒,手指搅在一起连忙翻转,“我听班长说了誓师大会的事,之前的发言不都是我来做的嘛,我还以为您忘了通知我,就先拿着发言稿来找您了。”
许桑轻挑眉梢:
搞半天,他总算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啊……”徐富的视线来回在两学生身上横跳,他咂摸两下嘴皮子,有些左右为难,“那个,云平,你先回去,下节下课再来我办公室一趟吧。”
“好。”李云平垂下头,眼里流出些显然的失落,他攥紧衣角,磨蹭两秒后出了办公室。
站在走廊,他抹掉眼角蓄着的泪,走着走着突然拐道,上了一楼。
“哎,这孩子。”徐富把纸拍到桌上,抚额,平缓呼吸后才道:“我等会去班上解释清楚,你别放在心上啊。”
“嗯。”瞥了眼纸上的文字,许桑平淡地撤回视线。
手写的…也不嫌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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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安排发言人,通知到当事人就行。工作量小,还能起到个保持神秘性的作用,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考虑到同学融睦的问题,徐富还是抽下午自习课的最后半分钟,简单做了个无关轻重的宣布。
“许哥,优秀学生代表,你都要上台发言了?”下课后,吕丁没抑住激动,转过来惊呼,“也太牛逼了吧。”
称赞词也忒匮乏了。
许桑淡淡看他一眼,习惯性地用余光瞥一眼同桌,没见到趴着的脑袋,还挺不习惯。
刚准备收回视线,就见门口又多了几个身影,都是些熟悉面孔。
嗯…这是从早上出老徐办公室后,他第三个课间,第三次注意到有人盯他。
“鸿途几乎稳在年纪三四名,从高一开始发誓冲,冲到现在都还没有机会上台呢,你简直了!”
“我不要面子的吗?”赵鸿途也转过来,脸上飘过两朵阴云,又立刻挤上笑脸,“不过,说实在的,能换个人听讲话,也挺不错。”
闲了,许桑揉了揉指节,搭话:“换个人?”
“嗯,之前都是李云平代表发言的。”吕丁声音放小了些,“每次五千字打底,我每次都听睡死过去。”
不知何时伸了个八卦脑子的陈慢,幽幽举手:“加一。”
“啧。”许桑轻笑,“预备校领导啊。”
“这话没毛病!哈哈……”陈慢连忙接,“附中产业链包全的。我听老徐说,咱校长,上做到幼儿园,下开到殡葬业,就差个大学了。附中毕业,附中就职,死了还有附中来收尸,哎妈,笑死我了!”
考虑到要彩排的问题,今天下课时间提前了十分钟。
许桑实在不明白,拿个话筒往那一站就张嘴巴的事,到底是哪一环需要排练…等校领导们磨磨蹭蹭走完东场逛完西场,他往台上站了两秒,就溜出庞大的队伍群。
正想听听稿子效果,组织的老师寻半天没寻到人:“诶,优秀代表呢?”
目睹许桑飞步窜离现场,徐富提着过长的西装裤子就冲过来,脸上五颜六色的:“人还小,被饿着了,奔食堂吃饭呢。”
解释完,他呼出两口气:
这小子!
听着操场上时隐时现的话筒音,许桑笑着回来时,教室后门莫名被堵着了。
他“啧”了声:来了。
时装秀一样,几个吊儿郎当披着校服外套的,下面破洞裤、乞丐裤、碎布条裤、拼接裤杂式杂样的。
乍一眼望过去,辣眼睛。
“不是,理一班的后门,是随随便便一个人都能进的吗?咱一班守门人呢?快出来秀秀你的肱二头肌!”陈慢作为班长,站最前面挑大梁。
“为什么不秀腹肌?”人群中有个姑娘大声提问。
陈慢耐心解释:“咱是去示威,又不是去开屏!用得着腹肌吗?”
门口几位互看一眼,排头的邓茂光狠狠干咳一声,才勉强吸来对方半数的注意力:“你们班许桑呢?出来见见!”
“许哥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从陈慢张开的手臂下挤出来,吕丁掏出随身携带的本子,有模有样地翻了两页,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字。
“看!想见许哥的,一个本子都记不完,你先排个号!”
一秒没停顿,他大声说道:“小小……邓茂光是吧,排好了,刚好250号!”
他这话一落,后面跟风看热闹的笑成一片,气氛都跟着热烘起来。
许桑斜靠着墙,一副闲心看好戏的态度,望着人群中的两人,笑了声。
“陈慢吕丁,你们!”邓茂光自知说不过他俩,憋下这口气来,将教室里从头到尾都看了一遍,确定人不在位置上时,才端着架子转身,说:“人不在就算了。这次我们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你们计较,下次等着瞧!”
有女生小声接道:“这么用词,白老母上来就给你两脚踹北冰洋去!”
“咳!”邓茂光瞪了那人一眼,和四五个人一同转身。
只是,刚转正,几双眼睛蓦地僵住——面前,立着个身形修长的少年,唇角勾着笑。
暮时橘红发沉的晚霞,映着他半边脸,亮着,精致得像琉璃彩抹出的画。
这他妈不就是许桑吗!
邓茂光仗着身后有人,往前挺了一步,说道:“许同学,晚上好啊!”
许桑淡淡回话,“晚上好。”
“那个,后门就在操场那边。”把前提列好,邓茂光昂头,“等会放学,后门见!”
许桑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好。”
替人·出气也好,买场教训也罢…都他妈是些他玩腻的东西。
“啊?!”
“啊?!”
两声惊讶,异口同声地发出。
陈慢愣了两秒,“不是许哥,他这明摆着要去欺负你呢!”
邓茂光也愣了,心道:这就答应了?他还没准备好阵仗呢…
没多解释,许桑扫了眼挡着门的人,那人立刻往旁边一退。
他走两步坐回座位,看钟表时,目光有意无意扫过前四五桌、看热闹正起劲以致忘收回视线的李云平,见后者匆匆别开眼,顿时觉得没劲,抽出试卷继续算题。
两群人慢慢散开,陈慢尽力制止了班内人员的放肆讨论,先一步坐到吕丁的位置上,正对着人,说:“许哥,你认真的?”
吕丁将就着立在旁边,半蹲身子,“对啊,认真的吗?”
许桑写下答案:“嗯。”
“为什么?”陈慢低声说,“邓茂光虽然好对付,但很烦…癞皮狗一样,没脸没皮!而且…”
吕丁也连忙补充,“都怪之前光顾着笑人,忘分享恶心的了…你不知道,小小邓还有校外的人…”
许桑还算平静,给两人打了定心针:“这种,我能对付。”
“行吧…”
陈慢也算有分寸,虽然关心,但不至于一定要达到干预的程度,在上课铃打响时,回到座位,仰头望天,叹气。
吕丁也皱着眉,时不时叹声气。
赵鸿途有点烦这一前一左两位疯狂制造二氧化碳的,没忍住,“我觉得吧,许哥没你们想的那么弱。”
两人齐刷刷地看向他,赵鸿途一怔,低头疯狂写题。
放学之后,想起课前挑事的邓茂光,许桑背上书包时,特意走了学校后门。
静静的,人烟稀少。草丛堆里走过阵风,都要稀奇地唱一首“千年等一回”。
誓师大会的台架已经搭好,充气横幅、“成功门”一类的物什也瘪成长条耷拉在地上——怎么看怎么没生机。
他到时,只看见条黑影,整个人扭曲着腰背腿儿,几乎是挂在门上,艰难而努力地开着锁,隔两秒会骂一句:
“死锁,今天怎么撬不开啊!”
“……”许桑径直走向他。
感受到身后有人,邓茂光腾地转身,食指被锁头一挂,侧尖上的皮悄无声息地被割裂开…他声音抖了两秒,看清来人心头一紧,忙端上架子:“还挺准时啊!”
许桑眼神如常,回道:“有事直说。”
“好啊。”主观上认为这人没什么实际攻击性,邓茂光就把钥匙揣回兜里,忽地蹭到什么液体。
后知后觉地低头,食指上,几毫米深的伤口,才几眼没看就淌出血来,凝出一颗颗比针眼还大的血珠。
迟了半分钟的疼痛充斥脑海,他忽地大喊:“啊!”
这一声,云端的飞鸟都感觉被谁扯着腿了…惊得扑哧扑哧翅膀赶紧飞!
许桑往后退了一步,轻拧眉,“有病?”
“没病,痛啊!”邓茂光从兜里摸出一把纸巾,缠了十多圈,没看到血之后,才松了口气。
抬头一看,摆足了架子说:“知道我为什么蹲你吗?”
许桑想说一句“废话真多”,但想想还是平静地回答:“你说。”
“谁让你风头这么盛,谁让你个新生一来就牛逼哄哄地上台发言,还是什么狗屁优秀学生代表!”邓茂光往铁门后一靠,不经意用后脚蹄子踢了踢门,面上还是一副凶戾样,“谁让你长得有几分姿色,谁让你成绩好到一来就第一!”
“……”
但凡无脑一点,许桑都该以为面前的人在变了法子地夸他。
“在我心里,年级第一只能是李云平,优秀学生代表也只能是李云平,明白吗?”邓茂光说着都有些闪舌头,但到底收了钱,还是一骨碌抖了出来。
许桑轻挑眉:“你的想法,与我何干?”
“我,”邓茂光顿了半分钟,才找到霸气侧漏的词:“我他妈就是来让你明天上不了台、发不了言的!”
话落,他莽撞两个助跑,抖掉被血迹黏在手指上的卫生纸,就猛地要撞过来。
目光一凛,许桑侧身躲过他的斗牛式攻击,兜转两圈,摸清他的行动习惯和轨迹后,抬腿,往他后膝盖弯里一踹,等人迷瞪转向时,毫不收力地勾过人前颈。
“我靠!”被勒得直喷口水,邓茂光感觉身前身后全是痛,眼泪轰地就挤了出来。
“……”
许桑嫌弃地将人丢开,见人一个没站稳,往地上栽去。默了两秒,蹲下,淡淡一句:“才两招。”
邓茂光昂头,“你别嚣张,等会有你哭的!”
“狠话都放不来。”许桑将人打量一眼,“业务能力确实差。”
“……”险些一口血喷出来,邓茂光原地刺溜着两条腿,尽全力想蹬他两脚。
许桑精准踩上他的脚踝,收了些力,冷着看了他一眼,对方连忙瑟缩了脖子。
等人安生下来,许桑起身,估摸了眼铁门旁那堵有些高的墙,简单起跑,灵活而利落地攀上、翻了出去。
只是,脚刚落到实地,许桑顿住了。
身旁几步之隔的校门处,有四五个青年,没穿校服,五颜六色的头发毛躁地迎风乱舞,正双手插兜猫着腰死盯着校门。
还能听到其中一人小声的疑惑:“不对啊,都这个点儿啊,茂光还不开门,是准备单殴吗?”
“刚听到尖叫声,没听到求救,那新生应该挺脆皮的。”
“有道理,那叫我们来干什——”
此刻,几人收着嘴,齐刷刷地看向他,场面一度沉默非常。
许桑将两拨人联系起来:
刚还疑惑怎么人屁本事没有就敢来单挑,原来是锁没打开。
“怎么就你一个人,你把茂光怎么了?!”
“这他妈完好无损出来,茂光放太平洋了?”
“你们没带脑子吗?明显茂光输了。”带头的绿毛吐了口烟,“身手可以啊,不过,那是没遇到我们!”
“对!”
话落,几人连体婴一样,挤一堆齐步上前…许桑轻拧眉,往后退了一步。
手刚捏成拳,身后忽地飞出块小石头,力气给了七八成,准头也相当可以,正怼着排头的绿毛,破离空气的石子落定,随之,那人“啊!”了一声。
“嗯?”
许桑回头,被树掩着的墙上,易承单手撑膝,另一条长腿随意垂着,慢条斯理地收回掷石块的手。
“我靠!易承!”
“先跑了再说,他一个顶一窝!”
“等等我,日妈他打老子裆!痛死我了…”
人溜得很快,秋风扫落叶一样,卷两下就没了。
许桑仰头,对着夜色里那双眼,不由地勾唇,问道,“你怎么来了?”
易承没急着下来,往墙内看了眼爬半天没直起来的邓茂光,语调轻快,答:“陈慢发消息,让我江湖救急。”
停了两秒,他由衷点评:“不过,貌似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