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想和人外谈恋爱》元荷仔姜

21、本能

　　逅眨了下眼睛，表情陷入空白。
　　他真的不是很理解。
　　为什么人类在穿了衣服后，里面还要穿衣服，别人又看不见。

　　青柠本来只是随口一问，因为她觉得没有人会不穿这种东西，但随着逅陷入沉默，她迟钝的神经也反应过来。
　　甚至连刚才随口说得话都变得敏感，青柠的耳根开始红热，她硬着头皮看着逅，眨了一下眼睛。

　　他没穿内裤，只穿着一件工装裤站在她面前，而且这个事实还被一个异性给点了出来。
　　青柠试图给他找补：“额...其实也什么，我记得男人也会在某些特定场合不穿这种东西，反正肯定是有原因的嘛，哈，哈，哈是吧？不然无缘无故也太变态了？”
　　逅依旧沉默。
　　他的沉默像是一种无声的反驳，让青柠的笑都难以维续，弄得她脸颊上的肌肉万分僵硬。

　　救命！
　　谁能救救她，真的这种场景尴尬地让人脚趾头都要把水泥地板给扣穿了。
　　青柠选择闭嘴，终于逅说话了。

　　没有尴尬和难为情，他微低着脑袋，苍白的白炽灯光倾泻在他脸上，能看到他的脆弱还有难过，只见他喉结一滚，嗓音略哑：“这是第一次有人跟我说这个。”
　　青柠松了口气，看着他。

　　逅叹气：“其实在被送到地上城后，因为这张脸我很快就被卖到娱乐场所，每天的工作就是来讨客人们的开心，至于穿衣这种不能赚钱的琐事，当然没人愿意教我...”
　　他声音适时停顿，靠得近青柠几乎能听到他嗓音中的梗塞。
　　可他却偏过头，有意让人看不清他的脸。
　　“你不用安慰我，这么多年我早就跟自己和解了。我知道肯定会有人觉得我装、我脏，就像那天在小区门口欺负我的那些人一样，可我...”
　　他说不下去了。

　　“怎么会！”
　　青柠之前的疑惑在这一刻得到解答，难怪他样貌出众，吃得起牛排还什么本事都没有。
　　青柠是个很烂好心的人，不然她最后也不会因为鲎舍弃那么大一坨奖金。听到逅说完自己的身世后，他在自己的心目中已经是一朵迎风飘荡的小白花了，她开始怜悯他。

　　青柠第一次发现，这个世上竟然还有比她还惨的人，她忍不住：“没事，都过去了。”
　　逅没说话，他的情绪表示他还沉浸在过去。

　　青柠站在他身边，想了想踮起脚，试着像上回他安慰自己一样。
　　只是他太高了，青柠一直营养不良所以长得不高。
　　青柠拼命伸出手，按在他脑袋上，像揉堕落街里的小猫小狗一样，“好了，一切都过去了，别伤心。”

　　青柠不怎么会安慰人，顺带着连手上的抚慰动作也很敷衍，可逅的呼吸却在这一刻停止住。
　　他只是根据之前在个人终端上看到的一些资料，捏造出一个可怜的身世，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容易取得青柠的信任，更没想到她还想笨拙地安慰自己。

　　逅所属的节肢生物体温偏低，伪装成人类时他会调高自己的体温，但真正接触到人类的体温时，他才发现不一样。
　　他的肢体，他的温度甚至连他的血液颜色都能伪装，但是他本质是跟青柠是不一样的生物。
　　比如如此温馨的时刻，他的胃袋却骤然缩紧，酸涩的胃液被挤压出来，蔓延到喉管。
　　他低下头，看着青柠收回手臂，她的手背是健康的色泽，里面流有鲜红的血液。
　　饥饿感在这一刻是无比的清晰，逅的眼眸颜色变得暗沉，口中的唾液分泌，尖牙难耐地摩擦着舌根。

　　青柠浑然不觉，可人类的危险本能让躯体率先反应。
　　一股寒颤顺着尾脊骨攀爬到后脑勺，头顶上细碎的毛发像海葵的触手般炸开。
　　青柠后知后觉，怂怂地收回手。她抬头瞥了一眼逅，只见他的目光沉甸甸的，如有实质，直勾勾地盯着她的时候，蔚蓝色的眼眸让人感觉像是飘荡在深海之中，只待一个浪头就把自己淹没殆尽。

　　就连他的呼吸都带有侵略性。
　　青柠呼吸停滞，往后退了一步，故意看了看手上的终端：“好晚了，我明天还得上早班。”
　　逅的喉结滚了一下，他闭上眼压抑住生理本能，僵硬的肌肉勾起温柔，但在此刻却有点诡异的笑容。
　　“那你好好休息。晚安。”
　　“嗯！”
　　直到他走后，青柠才彻底放松下来。
　　真的很奇怪，逅看上去明明是个再羸弱不过的男人，刚才却让她觉得十分危险。青柠怎么也想不通，或许这是她的理智本能让她不要在美色面前快速滑跪？毕竟她真的是个看脸说话的女人。

　　**
　　上班是人类历史发展过程中最大的酷刑，没有之一。
　　青柠在熬过了十五个小时工作时间后，回家的脚步都是漂浮的，打开门连营养膏都没吃，就开始睡得天昏地暗，还是久违的腹痛把她从睡梦中给扯回现实。
　　她来月经了。

　　粘稠的血液将本就质量不好的毛毯板结成一块，青柠拖着笨重的身躯，强撑着一口气爬起来抱着毛毯去洗。
　　距上次来月经应该是大半年之前？青柠有些记不清了，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她月经不规律，但每次都来势汹汹。

　　这边的烂尾楼都只是简单通了些水电，没有燃气，青柠的厕所也没有热水。她不是个娇气的人，但在碰到刺骨的水流时仍打了个冷颤。
　　要是她有个洗衣机就好了，这样在平常真的可以省很多事，可惜她没那么多余钱。
　　青柠在心里默默算了一笔账，加上等会又得去买的卫生用品，她这个月几乎又没有什么结余。
　　她长叹一口气，也不知道这种生活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

　　正想着，她的门又被敲响了。
　　青柠不用猜，就知道一定是逅。
　　她忍不住想，她什么时候跟逅有这么熟了？

　　刚开门，一只胳膊就把青柠揪了过去。
　　疼得青柠龇牙咧嘴，忍不住痛叫一声。没想到逅这家伙看上去这么羸弱，手上的力气这么大。
　　逅一改往日的斯文、慢吞和窝囊，他把青柠扯到他跟前，上上下下看了个遍，有些疑惑，又嗅了嗅：“你没事？”

　　青柠从他的桎梏之后逃出来，心疼地看着自己的手臂，天呐，他真是没个轻重，一把在她身上揪出青紫。
　　她没忍住带了些脾气：“我在自己家能有什么事？”
　　“可我在你身上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出血量大概在20毫升左右，你受伤了？”逅继续看着她，很想知道他在自己的巢穴范围内，在没有任何天敌的情况下，她是怎么能让自己失血这么多，以至于刚才走出来的脚步都有些虚浮。

　　青柠在听到逅说“出血”两个字的时候，像变脸一样脸跟脖子“唰”地一下开始充血。
　　她从来没遇到过这种窘境，干巴巴地盯着逅，大脑有些转不动，“啊？”

　　逅突然觉得伪装成人类也没有很好，至少青柠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对他有什么就说什么，她的隐瞒像一根刺直截了当地插在他的心口。
　　他直接道：“伤哪了？我看看能不能帮你？”

　　“不是。”青柠后退一步，避开他伸过来的手，她甚至有些无地自容地捂着额头。
　　“你刚才在说笑对不对？这也太尴尬了，嗯，这让我怎么跟你解释会比较好呢。”
　　青柠觉得从刚才开始，他的每一句都令人匪夷所思，不能细想，稍微一细想都会尴尬到头皮发麻。
　　什么他看看...
　　我的天呐，青柠揉着自己的眉心，发现很有必要跟逅上一节生理课。

　　逅后知后觉地从她的反应中发现自己可能又说错了什么话，就像是没穿内裤这件事一样。
　　他正想又该扯一个什么样的理由给圆过去，青柠这边天人交加，把心理建设做完之后，盯着他的眼睛，目光明净又纯真。
　　“嗯，你今天穿了吧...里面？”
　　逅有些不懂，反问：“你要看吗？”
　　他不是人类，没有所谓的道德和廉耻心，只要青柠想，他随时都可以让青柠检查他。

　　刚说完，却发现眼前的雌性“啪”的一声，一巴掌打在自己额头上，又狰狞地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十分无奈道：“逅，答应我以后不要再说这种容易让人产生误会的话，好吗？”
　　她伸出掌心，把逅想说的话都堵了回去。

　　青柠发现他还是闭嘴比较好，她脆弱的小心脏真的再也受不了别的刺激了。
　　她招了招手，让逅进了自己家，并打开自己的终端，在短短几个小时内补充了逅迟到很多年的生理知识。

　　逅一直安静地听着，眼前的雌性虽然在磕磕巴巴地解说自己也不是很了解的知识，但她很认真，是很努力地想为他好。
　　再把前面的生理知识都讲解完，青柠终于从生理上说起了男女之间的不同，“总之，人类的女性因为卵巢分泌的性激素作用使子宫内膜发生周期性变化，每月将脱落的粘膜和血液排出体外，这种流血现象是很正常的。”

　　她说完，故意揶揄逅想看到他的窘迫：“所以你现在是不是发现自己刚才说错了话？”
　　逅一直盯着她，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她产生食欲。
　　那不是食欲，而是性/欲，只是他们这一种族在很多年之前就开始失去繁衍的欲|望，所以这种生理本能一直被压抑，猛然表达出来也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他对青柠激发了想要繁衍的本能。

　　青柠觉得逅的反应有些不大对劲，和那天晚上给她带来的危险感非常像，不，甚至更加强烈。
　　他眼眸中蔚蓝色的光辉缓缓流动，如同塞壬一般引诱着人不知不觉地走入深海，青柠掐了自己一把，想让自己回神，却听到他声音轻轻：
　　“你的这种生理现象，是说你已经熟透了，我理解的对吗？”

作者有话说

　　青柠：我觉得气氛有些不大对劲！
逅：她熟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