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仙人抚我顶（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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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人陆陆续续汇总到塔前，前方的修者开始讲诉考核内容。
“金临塔内，有一阶梯直通塔顶，此阶梯名曰“醉生梦死”，只可前进，不可停滞或后退。一旦登上去，人的意识即刻坠入梦中，梦中的情景将是过往人生中最执着或最恐惧的事或物或人，如若因过度沉溺梦中情景而停下前进的脚步，就会立即跌落下去，跌下塔者，即无缘本派者。大家无需担心危险问题，塔下会安排众修者接应跌落的人，届时会安全地将诸位送回去。”
台下的待选人沸腾片刻，主持的修者又开口说：“修仙是一个注定孤身的漫长道路，其中的艰险难以想象，诸位若是没有抛却一切凡尘执念、克服内心恐惧的决心与意志，就请止步于此吧。”
话是这么说，可在场的人无不是翻山越岭飘洋过海来到这里的，没有人想试都不试就打退堂鼓。
“这把稳了，宿主！”二葵暗戳戳地说，“你脑子里啥都不记得，这不三两下就跑上去了吗？”
“不一定，万一我过去有什么刻骨铭心的经历，一上去就想起来了呢。”海令心回道。仔细想想自己横竖也不亏，也许什么都梦不到就顺利过关了，不行的话也能帮自己恢复点儿记忆。
身后的景簌没注意到他们的窃窃私语，低头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
那边，修者手心凝聚了一团白光向大门投去，塔门轰然而开，一道阶梯出现在眼前，仔细观察，每一阶都呈半透明状悬浮在空中。
“各位按照手中木牌所显示的次序，依次登梯，为了防止拥挤造成事故，前五十人先上，接着等跌落或登顶一人，再上一人，以此类推。”
“考核正式开始，请待选弟子登梯！”
人群很快出列五十人，按次序排队进塔，各人脸上神色或不安，或坚定。
“轮到我们肯定得好久了。”海令心哀叹，他最不耐烦排队而他的顺号码正好是299，“我们先去看一眼前边的人什么情况，然后回后面坐着慢慢等吧簌簌……簌簌？”景簌安静地有点儿过了，海令心回过头疑惑地看向她。
景簌低着头在发呆，叫了她第二声她才回过神来“啊？呃……先过去看看吧”说完向人群前方挤去。海令心奇怪地看了她两眼也跟着挤过去。
那一队人已经陆续走了上去，海令心视力好，站在侧面清晰地看到当一个人踏上第一个阶梯时，眼神顿时空茫了起来，眼睛好像蒙上了一层轻纱。每个人速度都不一样，但相似的是，越往上走速度越慢，有的人开始变得肌肉紧绷，脚步迟缓。
第一段阶梯连接到塔壁，剩下每一阶都是紧靠着墙壁延伸向上了，登梯的人随着越来越往上，在门口的角度已经看不见他们了。
海令心正转过身想回后头慢慢等，一声尖叫从塔中传来，塔下一名修者快速飞起，接住了下落者，紧跟着声音响起“一拾玖路佳，下。下一名待选者准备进塔登梯！”
那名叫路佳的落选者白着脸从塔里出来，不知是因为落选还是因为登梯的梦境。海令心往旁边撇了一眼，发现景簌扶着柱子的手缓缓绷紧，他垂下眼睛，若有所思。
……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塔中不断传来掉落的尖叫声，有的还夹杂着明显的恐惧，而塔顶也时不时传来惊喜的欢呼声。
不久过后，海令心周围的人越来越少，很快就要轮到他了，在进去之前，他转身看向景簌：“我估计会走的很慢，等你上去了，你一定要在上面等会儿我啊！”说完笑着拍了拍小姑娘的头。景簌抬头，神色安定下来，“嗯！一定，你也要等我！”
海令心走过去，抬脚抬脚踏上第一个阶梯，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迷雾笼罩过来，他脚步未停，渐渐没入迷雾。
并没有什么记忆的场景展开，有的只是一些不怎么清晰的影子和听不清的呢喃声在四周一闪而过，海令心迷茫地走过，渐渐地，他能感觉一些令他不安和恐惧的东西围绕过来，下意识，他知道绝对不能让它们追上，于是愈发加快脚步。
塔顶上，几个修者站在那里，他们是内门的弟子，近几次的外门弟子大选几乎都是他们来负责。下方仍有人在坠落，而海令心已经从后方逐渐往上越过了好几个人。
“你们瞧见那个人了吗？”修者中一人指向他开口问道，“旁人都是越往上速度越慢，而他保持同样的速度已经快走了一半了，没有任何吃力挣扎的样子。”
“心性不错，但往年如他这般的也不是没有。”另一个人不在意地回答说。话音刚落，下方海令心速度加快，几乎跑了起来。
众修者：“……”
“醉生梦死”很大程度上能放大试炼者面对梦境的情绪，如果是普通人，面对无限放大到了一定程度的恐惧会不自主地被压迫到很难反抗行动的地步，但海令心在面对无论什么程度的恐惧时，身体的第一反应永远是快逃。
当然他现在并不清楚自己有这么个特质，塔顶的修者更不知道，他们现在以一种复杂的目光注视着这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外门弟子待选人。
另一边，景簌目光呆滞，紧紧咬着嘴唇，她脚步越来越沉重，额头上布满了汗珠，眼中溢出恐惧不甘……
海令心在众修者逐渐呆滞的目光中终于慢下了脚步，修者暗暗松了口气，穹华立派以来，还从来没有人能沿着“醉生梦死”跑上塔顶……
这边海令心梦中的情景依旧是模糊不清，那股紧随其后的恐怖渐渐消散了。
奇怪的是，随着愈往前走，模糊的景象也在消失，呢喃的话语慢慢地听不见了。四周变得空荡死寂。
“海……”
一个极轻的声音仿佛从远方传来，海令心耳朵微动，迅速捕捉到了这个音节，他眼睛蓦地瞪大，脚下的步伐迟缓了起来。
当踏上下一阶，阶梯虚幻一瞬，脚陷进去了两厘。塔顶密切关注的几个修者显然注意到了这个异样，心说：终于开始吃力了吗？
阳光透过塔顶渗透进来，光线落在阶梯的微透明的砖石上反射到了海令心的脸上，他脸色僵硬，空洞的瞳孔小幅度颤动着。
“海……”
“海……心……”
那声音依旧断断续续地穿过来，像是一条条小蛇无孔不入地钻进耳朵，爬入胸膛缓慢勒紧心脏。
“海……海令……”声音逐渐迫近，有什么湿冷的东西从脚边缠绕着爬上来，奇怪的是，海令心却感觉自己身体里有一股热气蒸腾起来，烧得他眼睛都红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似人非人的东西从背后紧紧拥过来，粘腻的呼吸吐在耳边，带着一股微不可察的海腥气，耳垂被同样又湿又粘的极细分叉的条状物擦过，一股战栗感袭来。
海令心挣扎着发抖，艰难地迈开步伐。
这时，一股推力从背后传来，海令心踉跄着向前几步，接着身体背叛了大脑，不受控制地定在了原地。
“呵呵呵呵……”低沉沙哑的笑声响起，他缓慢转过头去，眼睛充血通红，一个硕长的身影笼罩在黑暗里，一只坠在耳垂上的金环闪着微芒撞入他的眼瞳。突然，人影如镜子般破碎，海令心感觉自己在缓缓下沉。
“海、令、心！”带着咬牙切齿意味的在耳边炸开，海令心像是被炸醒了似的，本能地快速伸手，在跌下去的那一瞬间抓住了台阶。
“什么！”塔顶上的修者也瞪大了眼睛，看着下方的海令心灵活地抓着台阶翻身而上，接着像是后面有什么恶鬼在追他一样，连滚带爬地狂奔起来。
“掉下去还能翻上来的，这是头一个吧……”
海令心现在完全想不起来什么考核，那些个映着某个影子的无数碎片和眼前长长的阶梯交替闪现，他心里升腾起一股近乎绝望的悲哀，只知道走，快走！他害怕自己回头只看一眼，也许就会永远留下来……留在哪？失忆让他想不起来太多，而一些一闪而过的片段像绳子一样快要把他勒到窒息。
等他到了塔顶的露台上，幻象终于散去，他瞬间虚脱，瘫坐在地上，没注意到周围修者和其他人大量他时复杂到难以言说的目光，更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
因为奔跑导致脑后绑起来的头发已经变得松松垮垮，几率碎发散落下来，眼尾泛红双目含泪，耳朵更是从耳垂红到了脖子里，衣服也不慎整齐，领口稍稍被扯开。
“之前没怎么注意到，这人长得很俊嘛……”一道微弱的女声从后方传来。
一个修者上前说道：“恭喜通过考核。”接着又补充一句：“你既已迈入修真之途，前尘旧情……还是早早抛却的好，免得徒生心魔。”
海令心缓过神爬起来，莫名地看他一眼，还是礼貌地回了一句：“多谢。”
这时，景簌也艰难地爬了上来，一离开阶梯，她就像海令心方才一样，瘫倒在地上，瞳孔逐渐凝实，眼中一丝恨意尚未散去，被海令心敏锐地捕捉到。
所有人都已经考核完毕，修者扫视了一眼台上站立的一百来号人，说道：“恭喜诸位顺利通过考核，正式成为穹华洲外门弟子，三天之后，你们将随其他外门弟子一起前往易周山参加升云会比！”
……
下塔之后，海令心与等在塔外的二葵会和，随着人群往外走，边走边出神，二葵没眼色地凑上来嘴贱：“爬个楼你怎么好像让人糟蹋了一样？！梦见什么了？”海令心回过神不自然地整了整衣领，一脚将二葵踢飞。
跟在后面的的景簌连忙跑过去将二葵捡回来，省的它被人群踩扁。其实在塔上缓过来她就注意到了海令心奇怪的样子，她想问在“醉生梦死”里发生了什么，但就想了想，最终还是没开口。
二人跟着人群到了广场下方，排队将手里的木牌换成了一个金属牌子，上面印刻着各自的名字，方才主持考核的修者又交代了几句升云会比的事情，之后他们就随着带路的修者到了瑚霜城暂时安置新入门弟子的地方。
因为男女分住，这次海令心还是和景簌分开居住，而和海令心分到同一所院子的弟子里，有一个竟然还是之前和景簌吵架的那个少年。
海令心内心悲叹：这简直就是孽缘！
少年也是神色复杂地撇了他一眼，然后一声不吭自顾走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仙人抚我顶（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