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中迷藏》屿兔

3、03

　　苏璃调去一班的那周五放假特别早，御庭上交安装中央空调的决策终于落实了下来，上午最后一节课，大家都将桌面腾空，准备放学。

　　【苒苒，这周回家吗？】

　　来自慕姿蕴的消息。

　　言苒低头回消息。

　　【要的。】

　　从四点开始分批放学，四点四十五高二年级准时放学。

　　言苒从包里拿出禾府的钥匙，准备回去收拾点东西，正巧碰到从一班门口出来的苏璃。

　　言苒走在前，苏璃跟在后。

　　同学开始稀疏走散，大多都一大片的往同一个方向走，言苒和苏璃是一个方向。走到一家7-11，言苒进去买了盒柠檬味的薄荷糖，苏璃就在门口等她。

　　“你要跟我回去？”言苒说。

　　她慢条斯理地剥开糖盒的包装，塑料纸欻欻作响，她打开糖盒，倒出一颗在手心递给她。

　　苏璃迟钝地去拿，“他叫我和你一起。”

　　“安莳筱没这闲工夫来跟着你。”

　　言苒转身将塑料纸扔进垃圾桶，自顾自地往前走，苏璃总和她保持着距离。她点开社交软件，看到安莳筱新更新的状态。

　　一张照片，文案是回家。

　　照片像是偷偷拍的。

　　聿脩斯坐在后座，看起来是她的旁边的位置，他眼睛闭着养神，车外本是耀眼的阳光，可车内仍光线昏暗，兢兢业业地为他营造安逸的休憩氛围。

　　下一条，就是隋堃奕发的一张学校照片。

　　无文案。地点是滨城。

　　从照片看就是这边的捷尔国际中学，照片很干净，没有多余的人，只有一个女孩儿站在照片右下角，是张背影照。

　　她看起来身材高挑，长发刚刚过肩的长短，看起来气质孤傲。完全是和安莳筱相反的类型。

　　言苒退出社交软件，开始思考是什么时候加上的这些人。

　　在闷热的天气下，两人都走得不耐烦。言苒抬头被旁边的银饰店吸引，空调的凉气降了降她心头的烦躁，她走进去看中一对黑钻的耳钉。等到付款的时候，才想起来这是自己之前看上的那款。

　　结账出来的时候，司机已经在门口等着，苏璃依旧站在树荫下，额头已经贴上薄薄的汗。她径直往车门走，苏璃也有了动作，跟着言苒上车。

　　榆城。

　　梧桐枝桠交叉生长，日落的光刺向大道，地面上是稀疏的枝桠残影，老式公交缓缓驶过，行人不断，车流不息。

　　敬南君庭座于榆城市中心的位置，一辆蓝黑色的布加迪紧接着出来，言苒认识这辆车的主人，她降下车窗，那人也往窗外看。

　　他的头发看起来是刚剪的寸头，脸部线条硬朗，整个人看起来冷酷难以接近，是青春期女孩会爱慕的类型。那人第二眼看言苒，眼睛微眯，眼神里有种难以置信。

　　手机显示一条通知。

　　季彻晔：【？】

　　紧接着又是一条消息。

　　【老地方，八点。】

　　【来不来？】

　　言苒发了一个同意的手势表情。她又想起最近刚发出来的一辆跑车被榆城的人买下。季彻晔是个消息通，什么事他都有人脉知道。言苒问了他关于那辆帕加尼的事。

　　一条语音。

　　“哦。那辆车帅吧。我帮人拿下的。”

　　【谁？】

　　3099号。

　　慕姿蕴已经将饭菜准备好，言纬坐在客厅看新闻。

　　“苒苒回来啦。”慕姿蕴听到开门声，连忙将身上的围裙褪下，走过去宠溺地揉揉言苒的脸。

　　“妈。”言苒换鞋。

　　父女俩眼神打了个招呼后，言纬起身走向饭桌。

　　慕姿蕴注意到站在一旁的苏璃，拿出另一架鞋架的拖鞋放在地上，“不用拘谨。”

　　“谢谢。”

　　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其乐融融，言纬问了几嘴学校的事，言苒也就随便说说，但他全程没提转班的事情。

　　吃完饭，言苒才看到季彻晔的消息。

　　【晚上你就知道了。】

　　“我出去一下。”

　　她知道言纬会找苏璃聊资助的事情，而这些她一般都不感兴趣。不知道是通过什么方式，在孤儿院的苏璃被言纬持续资助，从初中到现在都是在滨城生活，也很少来榆城。

　　言苒本来打算直升盛际外国语学校的，但又被她外公送到了隔壁市滨城读书。在某些缘故下，她在宜桦中学读了几天，又办了转学到御庭。

　　走出敬南君庭的时候，天色渐暗，她打了个车到郊外的虞山别墅，那儿是季彻晔姑母送他的，房子在山底略上的位置，不过他很在意的是山上的那条道。

　　言苒在山脚下了车，给季彻晔打了个电话。不到五分钟，言苒就听到他那辆布加迪的咆哮声。

　　“那辆车怎么样？”言苒心里依旧想着那辆帕加尼车主。

　　季彻晔故意拿她的车做对比，“和你的贝贝相比……”

　　他的停顿略显刻意。

　　“略胜一筹吧。”

　　言苒也不客气，直戳他内心的小心思，“那你又赚人家多少中间价。”

　　没有回答，仅有一声尬笑。

　　拐过山弯，那座欧美式风格的别墅高调，地势的偏僻又为它增添神秘感，一男一女站在路边。

　　这两个人她都很熟悉，包括季彻晔在内，他们四个是盛际出了名的前辈。在校三年不争不抢，做事看似散漫，却能获得令人羡慕荣誉和不可比拟的战绩。

　　褚莎璇是盛际女排的前队长，从初中到现在都霸占着这个位置，直到高二才主动退出盛际排球队。

　　而樊至易不一样，他与季彻晔相比更像无所事事的花花公子，说话做事从不着调，但他仍然可以将事情完美收尾。

　　那个刚刚和他们侃侃而谈的陌生人，就在她转过山弯的时候，恰好转身离去。言苒只看见他的衣角，等到她下车，她才认清他穿着的花衬衣和短裤，出自于神秘设计师——Rachel，全国仅十件。他已经走到车库前，掀起卷帘门，车库里的感应灯随即亮起。

　　言苒意识到这个人不简单，季彻晔居然能随随便便把他带到这里来，那就说明他不是那种露水之交的朋友。

　　门前有三辆超跑停着，其中一辆是她的白色西尔贝，应该是季彻晔帮她开出来的。她下车摸了摸车身，季彻晔将车钥匙交给她。

　　她朝着樊至易挑眉，摇摇手里的钥匙，暗示着他什么。

　　樊至易回了她一个白眼，转头和褚莎璇说，“她有必要这样吗？”

　　“谁叫你输给她。”

　　褚莎璇走近车旁，和言苒小声说了几句话，两人都相视而笑。

　　“Smoke him.”褚莎璇降下车窗，眼神指向车库。

　　“Maybe i'll.”

　　尾音上调。

　　言苒开车门，找找手感，西尔贝野兽般的咆哮声，愈加振奋人心。

　　一辆酒红混着黑色的帕加尼从车库里出来，声浪悦耳，车窗全开，里面的人单手掌握方向，另一只手撑在车窗上，整个人看起来懒洋洋的，言苒看不清他的模样。

　　她侧过脸打量起来。

　　还行。

　　胜负欲在作祟，她觉得没她的车好看。

　　帕加尼的最新款，被这个人拿下了，并且他丝毫不低调将它开了出来，并且和她一样没有挂车牌，言苒有点好奇，这个人究竟是谁。

　　“你们真是疯了。”樊至易笑着说。

　　前面的布加迪响了几声喇叭，蓝色火焰在车尾燃烧，季彻晔手势示意山顶见。

　　顿时，山间的轰鸣声如风雨间的炸雷声，风的撕裂声从车边擦过，蓝色布加迪以半个车身的优势排在前列，黑白两车不相上下，将道路掐了个半死。

　　褚莎璇和樊至易紧追其后。

　　拐弯处，那辆帕加尼逐渐赶上为首的布加迪，后面的橙色敞篷兰博基尼顶上。

　　蓝色布加迪车身往外横，褚莎璇往言苒这边靠，“上去！”

　　褚莎璇玩车是不要命地玩。

　　言苒补上季彻晔留下的空间，三辆车就这样卡着，帕加尼忽然改了策略，开上旁边的小山坡，随后起漂，加速冲下上坡，车胎擦过地面的声音振奋人心，这时帕加尼恰好漂过弯道。

　　时间仿佛静下来，言苒觉得这个人胆子很大并且有头脑，她趁这个时候加速，紧跟其后。

　　没有了其他车的干扰，帕加尼似乎才真正被全面释放出来，天已经完全黑下来，红色尾灯十分耀眼。

　　山顶的草坪上，草坪入口被帕加尼照亮，远光灯依旧亮起，就在言苒驶上草坪的时候，灯光刺眼，她模糊地看见那人坐在驾驶位，低着头玩手机，模样倒是没看清。

　　车后的季彻晔早已打了转弯。

　　西尔贝的灯光刺向帕加尼，车主仍然没有抬头，两车之间仅有五十米，大蜥蜴的车速依旧没有降，甚至还能听到引擎声。

　　那人依旧稳如泰山。

　　真是疯了。盛际什么时候出来这么个人物。

　　言苒心绪烦闷，转过方向，向右擦过。

　　那人抬头，看清了西尔贝里的人，风透过车窗将她的头发吹得凌乱。

　　惯性太大，言苒整个身子被狠狠地砸在椅背上，她撩过凌乱的头发，打开车门，想要下车，却被突然响起的电话打断。

　　是慕姿蕴打过来的。

　　其他人相继到达。

　　她和慕姿蕴说了两三句话，就结束了通话。

　　草坪上的LED大灯亮起，车里的人全都下车，那人背对着言苒，左手撑在车门，在和季彻晔说什么。

　　褚莎璇从橙色兰博基尼下来，走到言苒车旁。

　　“我阿公来这边了。”言苒说。

　　褚莎璇立马就理解到了，“你怎么回去。”

　　“你去告诉季彻晔，他的迈凯伦我开走了。”

　　褚莎璇比了个OK的手势，绕过车头离开。

　　言苒兴致不高，音乐声越来越大。

　　“My bad habits lead to wide eyes stare into space

　　And I know Ilose control of the things that I say

　　I was looking for a way out now cant escape”

　　十点。敬南君庭开进一辆迈凯伦，言苒面对后视镜整理仪容，将车钥匙放在包底。

　　到家的时候，苏璃一个人在客厅坐着，言纬正从楼上下来。

　　电视正在播放国外新闻。

　　言苒刚踏上楼梯。

　　“你妈和外公在楼上聊事。”言纬说。

　　“我就上去放个东西。”

　　言苒刚上二楼，小阳台的门是关着的，但依旧能听到细碎的声音。

　　“爸。您能不能别管。”

　　这句话言苒听清了。

　　言苒停下来，继续听。

　　“你别掺合。”

　　“您知道前因后果的。”

　　“那谁让你干蠢事。”

　　“她也不容易。”

　　“你就容易吗！我容易吗！你女儿知道后容易吗！”

　　阳台处有了动静，言苒小声上楼，将车钥匙放在抽屉里。她又小心翼翼地下楼，阳台里很寂静，从楼梯上依旧可以看到两人，他们好像在整理情绪。

　　约莫十多分钟后，两人才从楼下上来。

　　“乖孙儿。”慕盛泉笑得慈祥，和刚刚在阳台上判若两人。

　　慕盛泉不像其他的老年人，他看起来威严更足，手脚也利索，穿着一身中山装。

　　“阿公。”言苒放下手机，起身给慕盛泉让座。

　　“你猜我给你带什么礼物了。”慕盛泉面对孙女的时候总是一脸笑容，和严肃两词根本沾不上边。

　　言苒猜不中。

　　慕盛泉就直接拿出礼物——是一把钥匙。

　　“滨城宛鹤宫。”慕盛泉说。

　　宛鹤宫在滨城就相当于榆城的敬南君庭，言苒没想到会是一套房子。

　　“外公这是想把我扔在滨城咯。”

　　慕盛泉笑着，将钥匙放在言苒手心，“怎么会呢。”

　　一旁的言纬脸色沉了下来，被慕姿蕴拉着手。

　　“装修风格和禾府里的差不多。”

　　言苒接受了。

　　慕盛泉是言纬送走的，言苒站在窗前看着，两人确实在争论什么，言家和慕家都是世家，两家联姻也被誉为榆城最喜气的事。

　　“阿姨，我也先走了。”

　　慕姿蕴差点忘了苏璃还在。

　　站在窗前端言苒说，“已经很晚了，就在这休息吧。”

　　慕姿蕴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