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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分别 ...

  •   鸣玉和谙琀不敢出屋,一是吓的,二是怕的。方才的对话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他俩要想活下去,肯定也得瞎。两人互相抓着对方,正忐忑时,听章公子温温的声音:“我在外面等,你们慢慢收拾妥了再走出来,不急。”
      两人只好摸索着下地,整理一下衣衫,鸣玉还想对镜拢拢发,一把没摸到木梳才想起自己都瞎了还找什么镜子。他又是心酸又是害怕,含着眼泪伸手往光线强烈处走去,记忆里那是剪柳推开的门。谙琀在他身边,只得一团朦胧影。他拖拖拉拉走了两步,忽然踩上什么,一个趔趄,双手无助乱抓,将谙琀也带倒了。摸索罪魁祸首,似乎是剪柳胡乱扔在地上的外衣。跌作一团的两人相互掺扶着站起,更加小心翼翼往外摸去。
      扶着门框,平时一览无余的院子变成触手难及,鸣玉徒劳地四处张望:“章公子......”
      “出来,沿着石径走,六七步时用脚探探有没有岔口,再左转十二三步,找凳子坐下。”
      原来石径是引路用的,鸣玉和谙琀依言而行,默默数着步子,在行至十三步的时候鸣玉胸口贴上了一根凉凉的东西,吓得他身子一僵,连忙拿手去摸,耳中又听见叮当之声。
      “盲公竹,上面系着铃铛。”章公子声音在对面响起,“试试合不合用?”
      鸣玉接了竹杖,想着以前见过摸骨算命的瞎子走路探地,自己也只好往地上戳戳,左右动动。谁知身边谙琀小小惊呼一声,抓着他的手就是一紧:“我......章公子,地上的......不会是剪柳......”
      (tbc)
      鸣玉一惊:“哪里?”他不由松开盲公竹,弯下腰往前摸索。“在我旁边......似乎听见□□......”“旁边是哪一边?”谙琀拽着他往身侧,鸣玉左手忽然碰到什么,一手攥住,原来是一只脚,他忙顺势沿小腿向上摸索过去,在膝盖处不禁一顿,本应突出的骨节竟然是平的。
      剪柳的□□传到耳边,这条腿狠狠抽动一下,鸣玉的心也跟着抽动。他不知道一下子打碎膝盖骨还不伤皮肉是何种厉害功夫,也无从看见下手之人正是面前的章公子,只听谙琀焦急的声音:“剪柳,剪柳,你怎么样了?”
      “疼......”剪柳已经清醒,眼前一团团的黑影几乎占据了整个视野,双膝的痛楚让他想动弹都不可得,“谙琀......谙琀......救我......我要死了......救我......”呓语着,又人事不知。
      “剪柳,剪柳!”谙琀并不知章公子点了剪柳睡穴,只觉兔死狐悲,他跪在剪柳旁边,茫然对着四周:“章公子,求你,饶过剪柳!”说着,砰砰地磕头。
      忽然额头覆上一只温暖的手,止住他的动作,章公子的声音:“放心,他不会死,违了园子里的规矩,只是受罚。我前日有事不在,托李管事告知你们园子规矩,想是他又偷懒了。大家都坐下说话罢。”这声音温和中带着安定,谙琀被他一扶,恍然回神时已经坐在石凳上。章公子又对鸣玉道:“你也坐过来。”
      鸣玉刚才被谙琀带离了方向,盲公竹也掉了,空着手无助地小声说:“章公子,我......找不到石凳......”
      “刚刚听见你盲公竹的铃铛声没有?慢慢找找,然后用它探寻四周。”章公子说,“我不能帮你,因为你要学习照顾自己。”
      鸣玉咬着嘴唇点头,手指一点点从脚下土地摸起,泪水在眼眶打转,他拼命忍住。

      李通来时就看见院子这样一幅景象:一个少年低着头跪在地上摸索,盲公竹横在一边,常常在离他的手指方寸之间时,手指移了开去,少年懵然不知,十个指头已经全是泥土了。旁边还躺着另一个少年,想是留给自己的人。石桌旁一个年纪稍长的少年额上红肿,一双灰濛濛的眸子,两只手死死攥着盲公竹,侧耳倾听的焦急神态。
      “章云!”
      有别人来?鸣玉慌神,自己一定很狼狈,动作不禁乱了。
      “竹杖在你左边三尺半。”李通好心提醒,自来熟地搭话,“新来的小兄弟,也是同行?”
      鸣玉不明白他的意思,章公子已应道:“不是。江南绣纺求刀铺接个活计,金银不足,死说活说送了四个乐师抵数。”
      “呵呵,恐怕是咱的大管家出马,狠狠诈了他一笔,他舍不得银子吧,才出此下策。跟大管家斗心眼,有苦头吃了。”
      “嗯,只苦了他们几个要遭一辈子罪。”章公子叹口气,“他们手无缚鸡之力,进不了刀铺,偏这余晖林里刚刚缺了乐师,大管家发话安置,我这里是随便让人知的地方么,只能先进了馨园。”
      “要医治的人,不是同行啊......”谙琀一直留心着二人的谈话,一听来人的这一句,当时焦急起来,双膝一曲认了个方向又跪下:“这位大人,求求你,剪柳只是个孩子,求你救救他!”
      章公子出手如电,二次止住谙琀:“李通,你吓着他了。”微微责备的口气。
      “呃,抱歉抱歉。”李通看着泪流满面的谙琀,“受伤的人与你是何关系?”
      “非亲非故,我们一个月前见面,练习合奏。”谙琀不明所以,跪着回话。
      “把头低下,对,再低一点。”他听见李通带笑的声音,然后,一只手轻轻抚在头顶。
      “章云啊,他们不是同行是下人,所以我找你要个人作帮手不介意吧,就是他了。”
      谙琀怔了,只听章公子道:“你自己还照顾不来,现在就要帮手,不合规矩。”
      “可是我也差不多出师了,而且他又是瞎子,早一两个月没关系吧,章云,拜托通融一下,你看我这样子......”李通挨到章公子身边蹭蹭讨好。
      章公子虽然一直都很温和有礼,对待他们和对待下人俨然是不一样的,沉吟片刻:“谙琀眼也盲了,做你的帮手也无不可,那么麻烦你教他规矩了。”
      “那是自然。”李通应了,拍拍谙琀肩膀,“起来,收拾东西,一会跟我回杏园。”
      “可是......鸣玉......”谙琀侧过头,他当然看不见鸣玉的位置,“章公子,鸣玉很懂事,可也是个孩子,日后您就多费心了。”
      鸣玉摸摸索索循声靠近,终于抓到谙琀衣袖:“谙琀,你也要好好的。”
      “你们两个别弄得跟生离死别一样啊,都在余晖林里总能见到。”李通看两张小脸上透着沉重的悲哀,连忙开口。
      谙琀忙应是:“还不知道大人怎么称呼?”
      “我姓李名通,排行电字门一百五十七。剩下的,我们一边走一边讲。要我陪你回屋去拿东西吗?”李通问。
      “不麻烦李爷,谙琀只有一架琴,几件衣裳,这就去拿。”谙琀说完了,握着盲公竹又愣在原地——脚下不是石径,那么屋子、屋子在哪个方向?
      一只微凉的手轻轻覆上他垂在身边的手,紧接着一具身体凑近,带动他转了半圈:“往前,三步左右是石径,左转十步是屋门,小心门槛,我会一直看着你。”李通的声音离他近在咫尺,淡淡药香的味道在他耳尖打了个转飘下来,弄得他脸上一热。当这只微凉的手松开时,他的心似乎安定了下来,一下一下点着盲公竹往前走去。
      李通果然直到谙琀进了门才向剪柳弯下身去,隔着布料摸了摸,皱眉道:“这个,我尽力试试。”
      “嗯,如果有事就找我。”章公子应道。
      “好。”李通翻了翻剪柳眼皮,“他已经瞎了?”
      “对。”
      “不是四个人么,还有一个呢?”
      “李管事带那孩子去尾园了。”章公子提到尾园时,不禁顿了顿。

      屋里比外面暗得多,谙琀什么都看不见,先摸到床放好盲公竹,然后找东西。早晨他和鸣玉花了些时间凭位置找到各自的衣服,现在他也得凭位置找自己的包裹,还好各自都有标记。他摸到自己和剪柳二人的包裹背好,在胸口死死打个结,然后去摸自己的琴和剪柳的笛。将笛插在腰间,一手抱过了琴,一手重新拾起盲公竹,向光亮处慢慢地走过去。

      “我在这里。”李通见他出门,立刻唤了一声,待谙琀小心而生疏地点着盲公竹走到身旁,伸手拉过:“来,竹杖给我,我背着你同伴,你扶着他就好,我引路。”
      谙琀低声道:“李爷,谙琀要向章公子道别么?”
      “他带着鸣玉已经出去了,走吧。”李通说着,忽然手一抖,小铃铛叮的一声响,什么东西落地,随即又是叮叮几声,然后是李通声音,“谙琀啊,我们下三级台阶,前行四步停下,你把左手二尺处的盲公竹捡起来。”
      “是,李爷。”谙琀只道李通失手没拿稳,依言而行,捡回了竹杖,“李爷,给您。”
      “你拿着吧,我手又抽筋了。”李通有些懊恼,然而随即语气又轻快起来,“哈哈,有帮手就是舒心呐,谙琀,你真不错。”
      谙琀将盲公杖交到抱琴的手里:“李爷,我给您揉揉筋骨?”
      “不用不用。就是使不了力,所以以后力气活都归你啦。”李通乐呵呵道,“我们走。”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二、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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