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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 47 章 ...

  •   最近江南又开始下雨了,雨水淅淅沥沥的挂在屋檐上,挂在路边的花瓣上,轻轻一落,砸在地上开出一朵小烟花。

      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像上次那样突发其来的暴雨,澹无诗此番起来的目的本来就是治理水坝,避免洪水淹了百姓的粮田,查探王召的事情,以及偏地那位公子王爷的事情,便也落下了一段,只好拜托吴辞和许阑珊,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便看看,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出来个所以然,便也不着急。

      许阑珊好不容易从朝堂脱身,过来江南也当权当放松,乐得清闲。大街小巷柳叶融花,街坊小孩和妇人的笑骂声,糖葫芦的吆喝声,还有人间的烟火气息一起涌向他,从心底里酥酥麻麻爬上的惬意,好像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一次出宫。

      “一串糖葫芦,谢了。”

      许阑珊的后面,有人伸手去取了糖葫芦,许阑珊悄悄挪了挪步子,打算让出一点位置,却被一只不安分的手搂上了腰。

      许阑珊:.........

      “给你的。”澹无诗稍微的弯了一下腰,将人拐到一个隐秘一些的角落,糖葫芦在许阑珊亮晶晶的嘴唇前,许阑珊下意识咬了一小口,就这么一瞬间的功夫,澹无诗从糖葫芦另外一边咬了上去,从侧面看上去,就像是一对小情侣在接吻。

      许阑珊:……

      真是信了他个邪!

      许阑珊十分冷漠的推开眼前的人,十分不满道:“不是说好今天要去看水坝的框架和结构吗?怎么还在这里?”

      澹无诗摸了摸鼻子,大脑飞速运转的,要不要把鲁人钾给供出来,这样会不会少挨一顿骂?

      “哦,水坝啊。 ”澹无诗心虚地再啃了一口。

      “鲁人钾先去修了,他力气大,比我先干那些粗活累活可好上不少。”

      “鲁人钾?”许阑珊疑惑道。

      “嗯。 ”

      “他怎么来了?”许阑珊眼神直直盯着澹无诗看,像是要在他脸上看出花来。

      “当然是来帮我的啦!”澹无诗道。

      “京城出事了。”许阑珊如此笃定。

      就这么五个字,澹无诗心里头拔凉拔凉的,这怎么就水灵的猜中了?他还没说什么呢。

      “不是。”澹无诗下意识否认,有好像觉得这样否认根本就没有用处,许阑珊迟早都会猜出来。

      “那他过来干什么?他原先在京城不就是用来盯着我的吗?现在我不见了,他倒好,他来找你了。”许阑珊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啊。”

      “没有监视你,只是我不在想让他保护你而已。”澹无诗解释道。

      “保护我?”许阑珊一挑眉。

      “嗯。”

      “包括吃饭睡觉喝水,还要督促暗示着我给你写信。”许阑珊抬眸,打趣道。

      包括写信?澹无诗心念一转,难怪他总能收到许阑珊的来信,这个下属好像还是有点用处,没有那么废柴。

      “就是安全问题,只是害怕你不好好吃饭,不好好睡觉,不好好喝药,每天为左晨那个幺蛾子头疼。”

      澹无诗眼神无比真诚,多年的眷恋和心疼成了最好的解释,而这些都藏在他那一双眼睛里,平常深邃而冷漠的一双眼,在此刻是冰封了万年彻底破碎,带上说不明的讨好和心疼。

      许阑珊骗过脸,把他手上的糖葫芦一把夺过来。

      “你听好了,我不需要任何人心疼,我不是需要被保护的那一个,不是也从来不是。”

      这话说的冷漠,说完之后,两人半晌犹未说话,最后还是澹无诗小心翼翼的勾了勾他的手指尖。

      许阑珊任由他勾了一会儿。

      “我还有事要办,听话。 ”

      这句话已经带有半哄的意思了,外面的街坊人来人往,他们两个大高个站在这里,算是显眼,惹人频频侧目。

      许阑珊不着痕迹的脱了澹无诗的手,好像听见了澹无诗心底沉沉的叹息声。

      “阿兰。”

      清脆的少年音从旁边传来,许阑珊和澹无诗同时侧目。

      罗潇手上提着两个包子,倒是没有在青楼画坊里那一种妩媚意味了,这身更像是寻常姑娘家的打扮,略显朴素了些。

      “你如何在这?”

      罗潇看了看许阑珊,又看了看把许阑珊抵在墙角看着就不像是什么好人,衣衫又略显华贵的澹无诗。

      “你放开她。”罗潇一个箭步就冲上来,打开澹无诗的手,将许阑珊死死护在身后,一脸敌意的盯着澹无诗看。

      “你是她什么人?若是再这样,我就报官了。”

      许阑珊没出声,明白这是误会了。躲在后面悄悄的眨了眨眼。

      澹无诗吃昧,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这个女孩,还有身后的许阑珊。

      算了,就当是一个台阶下。澹无诗这么想着,确实没有心思继续演下去。

      “哦,我好怕。”

      澹无诗面无表情的说完这四个字,一颔首,便迅速往外走,走的时候还回了下头,那眼神颇像深闺里的怨妇。

      许阑珊差点没笑出声来,死死咬着牙关。

      罗潇站在许阑珊面前呼了口气,这才转过身来问许阑珊。

      “他是你什么人吗?”

      许阑珊此刻更是拿出了12分的演技,10分的隐忍,还带有一点不知所措的惊慌。

      “不,不认识。”许阑珊憋的几乎要岔气了,只能低下头,做一副委屈模样。

      罗潇拉过许阑珊往青楼方向走,嘴上念叨说:“若是以后再碰到这一种,什么也别说,狠狠往他档上踹一脚就老实了,然后就趁他吃痛的功夫,赶紧跑掉。明白吗?”

      许阑珊乖巧点头。

      不出一会,她们便又来到青楼。

      “我先回去了。”罗潇同许阑珊告了别,转身回了房间,留下许阑珊站在原地,抬头望了一会儿楼顶,未上楼,而是往中层走,走到了小沐和老鸨的休息区。

      他不打算再查探别的姑娘和倌儿了,他倒想再见见那个陈婳,总觉得还能再问出些什么来。

      江南这个地方跟京城的勾连太多,所有的线索都在往这边指,许阑珊心如明镜,他此次前来必定不是为了澹无诗,只是图个方便,有个挡箭牌在这,不用白不用。

      至于京城。

      许阑珊走到窗前推开,回头看向北方的苍穹。

      远山把繁华遮了个彻底,看不见踪迹,万里长空如洗,偶尔也掠过几只飞鸟依稀。

      远方稀疏的墨点子逐渐向这边压倒过来,又要下雨了。

      许阑珊想的是,随便左晨怎么造,造的越乱越好,最好是把所有同流合污者一齐炸出来,只是苦了李骥和叶儒两位大人遭受的流言蜚语了。

      老鸨房内,许阑珊走过去,把正在上妆的老鸨下了一跳。

      “哟,来啦。”

      老鸨瞥了他一眼,继续上着自己的红妆。

      “嗯,想问问陈婳。”许阑珊随意找了个位子坐下,并不在乎这种阶级差异。

      “陈婳啊。”老鸨又看他一眼。

      “陈婳不会有人来赎他了。”

      “你可吃那抛弃官人姓甚名谁?”许阑珊问,丢出去一袋银子。

      “你直接去问她,岂不是更好?怎么,惹她生气了?”老鸨轻笑着,把那一袋银子收进囊中,转过身。

      许阑珊摇摇头,“不曾,只是不好叨扰过了,还有事要办。”

      “其实我也不太记得那个人叫什么了,你可知这20年前有个王爷要来?”

      “知道。”

      许阑珊面色一凝,打起了精神。

      “但那王爷好像来了又好像不曾来,在我儿时只知道那个地方起了一场大火,烧的什么也不剩了,从我们这考了几个秀才去京城,其中一个便是那宅子的主人之一,那官兵可都在抓呢,闹的是声势浩大。”

      “然后呢。”许阑珊继续道。

      “然后?我又不是什么神仙,没有灵通到那个地步,当时我也害怕,阿妈躲着躲着不让我出门,说起来我这个青楼也有好几十载了,见过的客人实在是太多。”

      “所以你不记得了。”许阑珊沉沉道。

      “谁知道呢?或许是吧,有那么多人想引诱我们姑娘出去,最后能善始善终的又有几个呢?还不如待在这里,每天有好吃好喝好玩供着,只不过多耗些心血,少了些自由,多受人几记冷眼,便也这么潦草的一生。”

      老鸨又转过头去望着梳妆台哼起了歌谣,她的容貌不再,用脂粉扑的很厚,却仍能见一些少女娇俏模样,却仍然掩饰不了皱纹悄悄的爬上了眉梢。

      “然后........”

      老鸨放轻了声音,好像连自己都感到些许迷茫。

      “然后就是,有了钱,便来青楼挥霍,反正我们这儿姑娘多,又便宜,谁还不是个贱骨头?只是难为陈婳陪他几载,他也一点不记得了。就同小欣一样,好像就此蒸发在这世间,再也没有回信,没有回音。”

      世间的人本就是沧海一粟,浮游于天地,要去寻找一个人,莫过于大海捞针,谁知道他浪迹在了天涯的哪个海角,又有谁知道他死在了哪个荒坟草墓。

      “我知晓了。”许阑珊点点头。

      沉默片刻,老鸨从镜子里与许阑珊那双亮而清澈的吓人的眼睛对视。

      “其实,我还有个消息,不知准不准确。”

      老鸨犹疑一会,“他当了大官,只是不要陈婳了,不知多少载过去,来我们这儿,赎走了小欣。”

      小欣,是被承诺了赎身陈婳的那个人带回京城的?

      那若是这样,也难怪小沐与罗潇和陈婳不甚对付,论谁的幸福被拿走了都不好受。

      “你们这的胭脂是可以外借的吗?我方才去了一趟胭脂店,却觉得里面的胭脂香味与这的不同。”许阑珊拿起老鸨的胭脂盒,凑近了些,嗅了嗅,不出意外,与上次结果相同,他打了一个喷嚏。

      多少是有些呛鼻。

      老鸨见他打喷嚏,一脸嫌弃的表情,脸上是有些不可置信。

      “自然是不能外借,怎么会觉得这东西恶心呢?这里头放了些迷情香,吸引客人用的,倒不是真的下药,又或是怎样,只是让人迷恋上这种香味罢了。”

      许阑珊不信邪的再凑近了些。

      “阿嚏!”

      许阑珊默默的把胭脂盒放回原位,离了两米远。

      老鸨:.........她的技术好像遭受到了侮辱。

      许阑珊若有所思的看着那盒胭脂,大脑在飞速转动,他虽然仅来了两天,打听到了些事,那个王爷的身份也快接近了真相,而确认”王赵”身份的地点也没有错,但是他的同伙呢?

      他的同伙必定是青楼的吗?

      如果是,那真的会有些麻烦。毕竟这地方消息流通又藏不住事,什么东西花些银子就能知晓,如果这边真的有左晨那边的人在青楼任事,那么他要藏的东西便不大安稳了。

      他见过的所有人在脑子里一帧一帧的放,老鸨已经起身离开了,许阑珊也站起身,又来到他刚来到时所站的那个窗前,那里恰好能望到二楼,就这么一抬眼的功夫,便和罗潇对上视线。

      罗潇看样子像是躲闪不及,匆忙而急促的对他露出一个微笑。

      许阑珊没有换倌儿衣服 ,不过是特地穿了一身稍微少女一些的颜色,神态又模仿了六七分像。

      他见过的青楼女子是怎样的呢?

      陈婳身上有那样的影子,小沐身上也有那样的影子,老鸨则更甚。

      倒不是说给这栋楼的倌儿都下了一个定义,而是她们刻意扮出来的那副样子,才让他们有了一丝生机和活路,久而久之,便已经定了型。与心里刚开始自己的那副想成为模样渐行渐远。

      有一个人不同。

      罗潇不一样。

      她没有其他女子那样的柔弱,没有其他女子那般的谄媚,甚至有其他女子没有的坚强,独有一份的少年气味。

      更重要的是。

      许阑珊想了想他和罗潇的接触,比刚刚跟脂粉近距离接触的距离还要近,近到已经唾手可得的地步。

      他没有闻到任何奇异的香味,没有打喷嚏。

      罗潇仿佛是整栋楼红尘之外的人,但她又切切实实在这红尘之内。

      她是个倌儿,可真的只是这个身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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