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野望[星际]》橘不理柚子

4、可爱

　　“哈哈”

　　沈再假笑两声算了。

　　反倒是窗边的秦问被沈再的反应一再逗笑，扶着窗户浑身颤抖，活像是被开了震动模式。

　　神经病。

　　如果变成猫的话，他这个笑的频率大概可以带动周身的毛一起抖动，这是多好的一个猫毛掸子。沈再凉凉地在心里可劲儿编排秦问。

　　等秦问笑够了，站直身体抱着胸倚靠在窗框上。

　　虽然沈再觉得他大概率是在凹造型装B。

　　“人类在大概百年之前已经灭绝了，那个时候我也还没出生，我的母亲告诉我有靠近一百年的时间里面，即便是再怎么寻找，整个红塔星都没有出现过人类的踪迹。”

　　“而你恰恰就成为了那个例外。”

　　沈再：“……”

　　他想不出任何能够辩驳或者接捧的话。

　　是啊，偏偏他就成为了那个例外，不论是区别于同样面临灾难的室友奇迹般地重生在这个时代，还是奇迹般地成为现已知的唯一一个人类。

　　他都成为了那个例外。

　　“现在可以相信我了吗？我对你没有任何的恶意，你作为人类在这个时代行走也举步维艰，不如跟我合作，我们各取所需。”

　　“各取所需，你需要取什么？”

　　我想要的是可以名正言顺地安稳生活在阳光底下，那你搅进这趟浑水里干什么？

　　沈再直直撞进秦问的眼睛里面，头一次他想从秦问的眼睛里面读取一点情绪出来，他想知道，秦问到底在想什么，他作为天潢贵胄又有什么理由要这么做。

　　秦问沉默了下来，看着外面的景色。

　　风吹过树叶发出了沙沙的声音，最后一点阳光被天际遮住，黑暗慢慢从谷底升起，一点点地在蚕食着天空。

　　一道巨大的交际线横亘在天上，分出绚烂和黑暗两个世界。

　　“这颗太阳是造出来的，原本天上本没有太阳，也没有黑夜与白天的区分，在星际帝国建立之前，各个种族各自为战，占据着各个星系割据称王。我的父母站了出来，带领着人类，高基因兽人和低基因兽人建立起星际帝国，将顽抗的武装分子流放在帝国边际外。他们又建立研究所创造了这颗太阳，请求人类将掌握的栽培养殖等技术逐渐科普出去，从此东升西落，百姓安居乐业。”

　　天黑了，萤火从底下种植的灌木丛里升起，一只小小的萤火虫飞到窗边，尾巴灯光印在秦问金色的眸子里面，像燃起的星火被包藏进一片草地里，熠熠生辉。

　　“可是百年之前人族式微消失，财团高立，在红塔看不见的地方，高基因兽人压迫低基因兽人的事屡见不鲜，只有红塔星还在维持着表面的和平，后来我父亲身死，谜团重重，这些都违背了最开始建立统一战线的初衷。”

　　“我继承了他们的信仰守护着祖国的边疆，现在我来到漩涡中心，想把这份信仰延续下去。”

　　“当然了，我还想要保护你嘛”

　　沈再看着秦问严肃的神情，好不容易刚升起来的那么一腔感动，听到他又开始嘴上不把门满嘴跑火车，顿时烟消云散个精光。

　　“你好好休息，两天后见。”

　　秦问欣赏完毕沈再逐渐变绿的脸，撂下了一句抬脚就走。

　　此后的两天里，沈再都没有再见过这只烦人的猫。

　　他已经可以下床了，宁医生依旧还是每天尽职尽责地来给他例行检查，并且建议他可以多出去走一走，对身心都是很好的放松。

　　沈再决定听取医生的建议，去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

　　秦问的房子是一栋庄园，占地面积很大，前面是住所，后面是湖泊和树林。

　　楼底下种着成片的薄荷，和开着小白花的灌木丛，还有各色各样的花卉植物。

　　灌木丛里栖息着萤火虫，这种小生物沈再在那天就已经见过了。

　　它们是很害羞的生物，昼伏夜出，并且出来了也只会展示短暂时间的星辉，然后又躲进草丛里面掩盖自己发光的屁股。

　　后面是一片冷杉林，将一个湖泊包围在里面，湖泊旁边有一栋小木屋被架起来，下面连着长长的木阶梯。

　　“他很喜欢在冬天呆在这里。”

　　宁医生有天晚上得了空闲，就陪着沈再到处闲逛，一路散步到湖泊旁。

　　“我们没有四季的区分，但是年年都会人工降雪，因为暴狲这个物种喜欢雪。他喜欢，女王也喜欢，他常年驻守在边际，却会在冬季不远万里从那里回来这个小木屋看雪。”

　　“为什么没有将雪散出去，这样每个地方都能看到雪。”

　　宁茯失笑，“红塔能够看见太阳的东升西落，甚至能够实现人工干预四季变迁，是因为这里本来就很特殊，红塔拥有足够的引力源，能够实现自转，并且作为首都才能进行人工降雪。但是偏远星系距离人造恒星太远了，它们甚至没有白天和黑夜的区分。”

　　“处处讲公平，处处不公平。”

　　宁医生低叹了一声，尾音散尽，像是风在呓语一般。

　　沈再没说话，目光移向湖泊，星光跨越亿万年被倒映在里面，美得不可方物。本就是同一片星辉，有的可以实现人工降雪，有的却只能被扔在角落。

　　宁医生说的没错，人生本来就是很不公平的。

　　无论是出生、物种还是高度，似乎都不是能被个人所决定的。

　　“回去吧，别着凉。”

　　宁医生察觉到沈再的情绪有些低落，他拍了拍沈再的肩安慰道：“造物主不会偏袒任何一方，也都是靠自己拼出来的。”

　　沈再拢了手心的一盏萤灯，小小的荧光在昏暗的树林里也很耀眼，湖面倒影并不比星辉晦暗。

　　他离开后园回到房间，秦问在里面等他。

　　他还是那么喜欢那张懒人沙发，整个人都松散地窝在里面打盹。

　　两天不见人影，想来是忙得脚不沾地累惨了，才会在等人这一会儿功夫打起盹。

　　秦问闭着眼睛的时候，棱角才能显出一点柔和来，大概是照着眼睛不舒服，秦问没开大灯，反倒是把靠床侧的壁灯给打开了。

　　壁灯的灯光是昏黄而且暧昧的，就将光晕罩在秦问的侧脸上，眉骨在鼻梁两侧投下一片阴影，睫毛长且翘，根根分明地弯着。

　　像雕塑一样，华丽又精美。

　　沈再承认，不说话的时候，秦问是非常耐看的。

　　而且完美地长在沈再的审美点上，有攻击性又带着一点散漫的调。

　　如果忽略他能把人气活的嘴的话。

　　沈再不知道他在部队里是怎么和自己手底下的将士交流的，大概也是插科打诨混的不行。

　　他在另一边坐下，也没叫醒秦问，随手拿了本书就自顾自地看了起来。

　　“几点了？”

　　秦问揉着脖子，惺忪地睁开睡眼，沈再整个人被壁光温柔包围着坐在他的对面看书。

　　“十一点”

　　沈再随口一答，抬起眼睛看向秦问。

　　眼睛亮亮的，清澈的眼底捕捉倒映出对面秦问有些错愕的模样。

　　他的手“啪”地一下就像变魔术一样，变成了灰色带斑纹的猫爪。

　　秦问：“……手麻了。”

　　沈再“噗呲”一下笑了出来，眼角眉梢都无比柔软，很罕见地居然看见秦问的耳朵泛起红。

　　然后越来越红，仿佛下一秒就能具象化往下滴一滴血。

　　“很可爱”沈再在秦问灼灼的目光里面，眯起眼睛笑着点评了一句。

　　“咳”

　　秦问噌一下站起来，“我来提醒你，别忘记明天要去东山”

　　说完他根本不等沈再的回应，转身就走。

　　如果走的没有那么急促狼狈的话，沈再大概率还能夸上他宽肩窄腰大长腿的背影一句——潇洒。

　　沈再低笑起来，心底的芥蒂似乎一下子放松了。

　　不公平又怎么样，宁医生说的没错，路都是挣出来的。

　　他就用着暂存唯一的人类这个身份，给自己挣出一条能够暴露在明路上的康庄大道出来。

　　更何况身边还有这只大猫。

　　沈再能分辨的出那些人是真心，那些人是假意，眼神是骗不了人的，那天秦问言之凿凿地说他想要所有人都能生活在阳光底下，眼睛都带着光。

　　如果这都能骗人，那沈再输了也心服口服，甚至还得投他一票选他去当视帝。

　　沈再搁下书，展平被子躺进去。

　　今天3418帮他晒过被子，暖洋洋的温度能穿过□□烘着他的心脏。

　　被子上还有一股薄荷的味道，跟秦问身上如出一辙。

　　此前沈再差点还以为他每天都需要骚包地喷点香水再到处晃悠。至此他终于知道秦问身上那股薄荷味是怎么来的了，这家伙在家里种了一院子的薄荷，恨不能被薄荷腌入味。

　　死了八百年挖出来可能骨头都带着薄荷香。

　　不过清冽又不显寡淡，确实好闻。

　　沈再将自己埋进被子里面，任由暖意松散自己的四肢，就像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大学生活。

　　趁着天气好，把被子抱到阳台去晒晒，然后三五成群出门打球，下午再收回来，洗了澡钻进去，也是这种感觉。

　　沈再有了实感，他还活着，还能见到阳光和夕阳，星光和湖泊，还能闻到薄荷味，还能吃到喜欢的食物。

　　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