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检察官小姐协议结婚后》纪柏铭

16、空空的屋子，火辣辣的人

　　完全就是鬼扯。
　　高中的时候，周宜仙瘦瘦高高的，像根竹竿一样。

　　她看向身侧：“有么？”

　　“有吧。”
　　嵇雪回了一句，转而又对着众人露出表演式的微笑。双眸流转，极具欺骗性。

　　周宜仙小声强调：“我那会儿有100斤？”
　　明明营养不良，很瘦。

　　“往事不可追，没听过么？”
　　嵇雪扫她一眼。周宜仙被噎住，正词穷不知道说什么。
　　对方却结束演戏，松开了她的胳膊，拉开了一些距离。重新坐回自己的椅子上。
　　周宜仙发现这人还真是才思敏捷，嘴毒的很。

　　“小周，现在南城经济发展得这么快，我想听听你作为一个商人老板的经验看法。”
　　嵇良突然主动地跟周宜仙聊了起来。

　　他前半辈子都在做研究性质的学者工作，跟那些半吊子的假大空教授不同，很注重实践。后来从政之后，他对商业上的事情也颇感兴趣。

　　旁边的嵇雪放下了筷子，清楚嵇父又开始了。她不由地将视线投向周宜仙，等着看接下来的反应。

　　周宜仙一口答应：“行，可以啊，只要您不嫌弃我见识浅薄的话。”

　　“哪里的话，实践出真知。”嵇良表现得很平易近人，笑着说：“现在改革开放，经济发展起来了啊。真是日新月异，我们这些老家伙得跟你们年轻人学习学习了。”

　　双方交谈中，气氛逐渐热络。
　　嵇雪本来担心她会出什么岔子，准备随时上去帮忙截止话题。但是这人好像是天生的自来熟，到了该表现的时候，往往能自在表现。

　　尤其是聊到感兴趣的话题，她讲话的语速甚至都会比平常要稍微快一些，眼神也会变得灵动起来。
　　可能就是个天然精力充沛的E人。

　　有一些想法甚至非常大胆，尽管周宜仙并没有敞开了聊，但看得出毫无疑问是个十足的行动派，而且非常享受这种掌握着主动权的感觉。
　　这点，倒是推翻了之前的判断。

　　她凝视着周宜仙的侧脸。

　　嵇良对周宜仙大为改观，赞赏颇多，最后甚至主动说起了婚事：“对了，小周你的父母呢，要不找个时间我们双方见见面？”

　　“见我父母……？”
　　提到父母，周宜仙有些卡壳。

　　嵇雪注意到了她的神色犹豫不决，主动出来说：“我们之前商量过，先由我们两个人一起轮流拜访双方的父母。暂时还不着急。”

　　嵇良显然没料到嵇雪会站出来唱反调。
　　“不着急？”

　　“是的，我们之前说好的。”周宜仙也跟着开口，圆上这个谎。“其实来见您之前我还挺紧张的，不如再给优优一点儿时间，她见我父母应该也挺紧张的？”

　　周宜仙说话很圆滑。嵇雪扭头看她，默契地同意了‘紧张’这个说法。
　　“嗯，我还得准备一下。”

　　“那行吧，第一次见双方家长，是得留个好印象。”
　　“没错，是应该让孩子们先见见。说到底是她们两个人的终身大事。”

　　这个说法其实站不住脚，嵇雪几乎很少紧张。熟悉她的人都很清楚。
　　嵇春姚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嵇雪观察力很敏锐，她看了看桌子，拿筷子夹起一块蒸熟的紫薯，送进对方的碗里。
　　话题应付过去后，周宜仙松了口气。
　　“干嘛？”
　　嵇雪很自然地露出体贴。“你爱吃的，都忘了？”

　　周宜仙恍然想起，她那天晚上在个人资料里生拉硬凑，写了个爱吃食物。
　　她配合表演，咬了一口，腮帮子鼓囊囊的。
　　“谢谢优优，你对我真好。”

　　从玫瑰红的桌布底下伸出手，周宜仙点开手机的备忘录，敲字，放在桌面上给她看。
　　[忘了跟你说我家的情况，我爸早就没了，我妈后来改嫁了，又有了新家庭。所以我不打算通知她们的。]

　　嵇雪手里握着饮料杯，趁着动作的间隙，垂眸很快扫完屏幕上的内容。

　　她抬眸看了周宜仙一眼，眼神中似乎夹杂着什么情绪。

　　紧接着，她挪了下手机，也敲上一行字。继而将手机放了过去。

　　等周宜仙看见，上面是：[不想让她们见就不见，把眼前敷衍过去就行。]

　　对方还很谨慎地把之前她写的都删除了，看得出来是个很细心缜密的人。
　　但是周宜仙发现，从字里行间看得出来，她好像对父母没那么在意。

　　饭局结束之后，周宜仙等着她一起回去。

　　嵇雪被邓温韵拉着说了会儿话，对方还塞给她一张卡和房产证，一串钥匙。

　　“小雪，你结婚我和你爸爸还是为你高兴的，之前的事情不要放在心上。这是一点儿我们的心意，给你的新婚礼物。”

　　嵇雪却没收下。“不用了，阿姨。”

　　“这怎么能行呢，你跟人结婚，什么东西也没有不容易让人看轻了啊，显得我们嵇家没礼数。这是给你们小家庭的启动资金。”

　　“更何况房子是保障。不然你从家里搬去小周那里住，万一哪天你们拌嘴吵架了呢。哭哭啼啼回娘家多不像话啊？”

　　嵇雪甚至想象了一下自己哭哭啼啼的画面，但凭借她匮乏的想象力还是很难描绘出来。
　　太幽默了。
　　她直言：“我买了个小公寓，用公积金按揭的。”

　　“那你们……？”

　　嵇雪点头：“嗯，她跟我过去住。”

　　邓温韵似乎有点儿难以置信。“小周同意啊，住小公寓？那看来她还真是对你百依百顺的哦。”

　　周宜仙在前台那边结账，等着嵇雪聊完过来，她好奇地问：“你怎么不要啊，换我早收下了？”

　　嵇雪走在她前面，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低头系上安全带，眉眼淡然。
　　她抬头撞见周宜仙的眼神，“还在等回答？”

　　“嗯。”

　　嵇雪挑了挑眉：“为了跟你搬进小公寓开启婚后生活啊。”

　　“！！！！”
　　周宜仙发现这人虽然外表看起来高冷，但是私底下简直是换了个人，太恶劣了。

　　电梯门叮咚一声打开，周宜仙抱着纸箱子从里面走出来，这已经是她来回往返的不知道第多少趟了。
　　楼道里堆满了东西，701外侧防盗门敞开着，漏出来一道强光。

　　周宜仙喘着气，看向前方空旷的室内。
　　“你就不能过来帮帮忙？”

　　嵇雪坐在高脚椅上，垂眸翻阅着她的卷宗，看完这一页之后，她终于肯施舍了几秒钟的注意力。

　　“原本约定好了今天下午两点钟，谁让你晚到了一个小时。”

　　“那是因为路上堵车了啊。”

　　“这不是借口，我已经为你腾出了时间，但是你错过了。现在我先把工作做完，期间不接受任何打扰。”

　　“好好好。”
　　周宜仙叉着腰，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开始悔恨自己怎么找货拉拉的时候忘了点搬运服务，结果把东西拉到了楼下，工人直接卸货走人了。

　　她本来打算进来歇会儿，但突然想起装元宝的航空箱在下面，又连忙乘电梯下去带猫猫上来。
　　叮咚一声，再次回到7楼。
　　“元宝，我们到新家了，等会儿我给你装猫爬架，你先玩会儿。妈妈还得去搬东西啊。”

　　因为担心猫跑出去，周宜仙进出的时候就把门带上了。等她再次搬着箱子，举步维艰地开门进来。
　　却意外地看到眼前这一幕。

　　嵇雪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了卷宗，正弯腰给小猫喂猫条。

　　元宝是只布偶，胖乎乎个头很大，半蹲在地上，伸出粉色舌头舔着，舒服的眯起了眼。

　　旁边的猫碗也放好了猫粮和饮用水。

　　她转过身，提醒道：“我帮你看着猫，你尽快弄完。”

　　“哦好。”

　　周宜仙连忙把东西搬进来，最后嵇雪喂完了元宝，也过来帮忙运送几个箱子，里面装地沉甸甸的。
　　她拧眉问：“你的东西为什么这么多？”

　　周宜仙从箱子上探出脑袋。“跟其他人比不算多，但是跟你相比肯定多。”

　　嵇雪停下脚步，“跟我？”

　　最后几箱已经搬完了，周宜仙腾不出手，干脆用脚轻轻地带上门。
　　“啥也不用的极简主义，很潮流。”

　　这个答案放眼这个屋子就一目了然。光秃秃的白墙，直线黑漆吊灯，少得可怜几样家具也呈现出寡淡，统一的原木色。也正是因为东西少，显得室内的空间格外的空旷，讲话甚至还能听到一点儿隐约的回声。
　　毫不怀疑这里可以飞进来几只灰色大蛾子，然后再上演一出惊悚片。

　　唯一多的东西，都是堆放在墙边的书，一叠一叠，几乎快铺满半面墙的高度。
　　里面不完全是职业相关的，犯罪心理学，尸体解剖，法律伦理，甚至还有近半数的文学名著和哲学书。

　　她完全没发现原来嵇雪是这样的资深文艺范儿。

　　而且，对方甚至连个书架都懒得用。
　　从雪洞一样空的屋子，还有她的生活习惯，真是感受不到半点正常的活人气息。

　　也许是因为周宜仙的评价过于精准，嵇雪居然没反驳什么。放好箱子后，她继续处理自己的工作了。

　　“带着你的猫到一边去，晚餐之前不要打扰我。”

　　“好的。”
　　周宜仙发现跟她这种性格一比，自己还真是太好相处了些。刚恢复安静，突然又想起一件事。

　　“那我们什么时候吃晚餐？”

　　嵇雪放下手头的卷宗，扫了她一眼。

　　接收到杀人眼神，周宜仙连忙收敛：“好吧，您先忙啊，小的就不打扰了，检察官大人。”

　　这里的大纸箱全都是用胶带密封的，周宜仙拿出美工刀划开，把自己的生活用品从里面取出来。她收集的各式各样的玻璃水杯，还有淘来的厨具碗筷。另外一箱是各种盆栽，甜心彩芋叶，棉花糖蕨，多肉，春羽，还有雀斑小姐橡皮树。

　　甚至还有一个箱子专门用来放紫水晶，窝窝状的，水晶盆，大小不一。最后就是各种颜色鲜艳的名牌包，衣服鞋子。

　　东西一点点拆出来，色彩逐渐侵占视线范围。

　　等嵇雪抬起头，发现自己像是吃了菌子一样，掉进了什么色彩斑斓的生态圈。

　　她微微蹙起眉头，刚想开口。周宜仙就知道了她想说什么，抢先道：“你放心，这些绝对不会侵占到你的私人空间。待会儿我就收起来放到我的房间里。我知道的。”

　　嵇雪点头，“那就好，同居的条约希望我们双方都认真履行。”
　　“当然。我会打印一份贴在床头。”

　　“我带你去你的房间。”
　　嵇雪从椅子上起身，领在前面走。这间公寓的面积其实不小，里面的房间宽敞。

　　“你就睡这里，这儿原本留作书房用的，里面的面积稍微大一些。”

　　周宜仙好奇问：“那你的房间呢？”

　　“对面那间。”

　　她往那边看，原木色的门后面，空荡荡的，里面只有一个雪白的床垫，上面是折叠摆放整齐的被子和枕头。
　　连床架都不用。

　　她再次看向嵇雪，对方似乎习以为常。催促道：“快去搬东西吧，不然今晚很难准时睡觉。”

　　“好吧。”

　　叮嘱完了这些，嵇雪折返客厅，回去收拾桌子上的卷宗。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门铃声突然响起，她正纳闷，只见里面的人光着脚丫子跑了出来。

　　“外卖到了。”
　　周宜仙打开门，签好名字。“谢谢啊。”

　　她抱着热腾腾的食物进来，“咱们晚餐开动吧，嵇检？”

　　也许是因为今天太累，嵇雪也没精力再去做饭。两个人安静地坐在一张桌子前吃饭。

　　外卖点的种类很多，有糖水，有奶茶，水煮肉片，还有披萨。中西混搭，各色香味混合在一起。

　　嵇雪晚餐向来吃得很少，她动了几筷子就饱了。

　　对面坐着的周宜仙则不尽然，她补充能量全靠食物摄入，吃饭香喷喷。
　　吃辣的时候她的额头微微冒汗，偶尔被辣到会眯起眼睛，鼻头微微皱起一下，样子痛苦又享受。

　　嵇雪坐在对面，安静地观察着。她发现周宜仙吃饭的样子很像她养的那只布偶猫。
　　碰到喜欢吃的，就会啊呜一大口吞下去。

　　周宜仙正吃着，突然发现对面的人在看她，“怎么了吗，干嘛看着我？”

　　“看你食欲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