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那个神仙》三十叁山

18、怀疑

　　闻言，众人的视线齐刷刷看向石良，石良睁大了眼睛，眼中尽显无辜，可惜拙礼一句话又将他的嫌疑提了上去。

　　“我只是知道得多而已。”石良很无力的解释，尤其是宋舒贤的眼神，似乎已经将他定为了作怪的人，那样子恨不能抽了他的筋，剥了他的皮。

　　“拙礼，你师父就跟你说这个了？”石良不可思议。

　　“师父还说，他需要闭关静养，石良懂得多，有些问题问石良会有答案。”

　　“……”石良松了口气，有些无奈，“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大喘气。”

　　“你知道是谁？”

　　宋舒贤抓着他的手臂，急切的模样叫褚含云轻轻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让他放开石良。

　　石良倒是无所谓地拍了拍自己的衣服，道：“那你确实没问对人，我知道这个阵法并不容易伤人，却不能完全确定这人是谁。至今的观察来看，我心中有疑影，但并不能知晓这人的意图，所以目前也不会轻易告诉你们。”

　　宋舒贤再次拉起他的衣角，这次眼中多了请求，“你这人，说出来我们也好早早防范，至少不再让姐姐受这样的伤。”

　　石良看着他拉自己的手，手背还带着伤痕，仿佛那一条条血痕又出现在他眼中，石良的视线渐渐移到他的脸上，焦急和乞求溢于言表，都不是假的。

　　石良看着宋舒贤的双眼，他看着这个凡是以褚含云为首的男人，眼中露出了一丝审视的意味，怎么忽然就觉得这个咋咋呼呼的凡人看不懂了呢？

　　“你不要拉着我。”石良将他的手放开，深深叹了口气。

　　又听见拙礼也着急起来，说他卖关子，说他根本不知道是谁。

　　他又看向拙礼，这更是个小孩子，以为激将法对他真的有用，石良再次叹了口气，这下连苏轻竹也忍不住问：“石良，你若是真的知道便不要吊着大家，这件事非同小可，不可儿戏的。”

　　“我只是猜测……”

　　石良的视线又对上苏轻竹的视线，两两相对，他才感觉到从前认为心思深沉、高冷少言的苏修士的心思其实那样容易看懂。

　　这件事情发生了之后，怎么每个人都和他认识的不一样了。

　　“含云，如果你也想知道这人是谁，我便只告诉你，”石良第三次叹气，将其他人赶了出去，“你们先出去，我单独与她说。”

　　“你……”宋舒贤咬着后牙，被拙礼带了出去，他的视线落在门内的两人身上，焦急却无可奈何。

　　“……”

　　“你想知道是谁吗？”石良斟酌再斟酌，最后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从方才起褚含云始终没有加入他们的争吵，她看着每个人发表出不同的意见，做出不同的表情，有人为她着急，有人为石良生气。

　　她垂下眼帘，轻轻一笑，道：“你猜测的总不能是宋舒贤吧？”

　　“你为什么觉得是他？”石良问。

　　“只是怀疑，但现在有些肯定了，我自然不希望是他。”

　　可石良听她的语气分明是肯定，甚至不带有一丝一毫的疑虑，说得那样干脆，像早就知道一般。

　　“如果你不希望是他，那就不是他，”石良笑了一下，“本来就只是猜测。”

　　石良觉得自己说了一句废话，接着沉默了。

　　“放心吧，你要说的我都能承受，你都知道如今也没什么事能让我觉得无法承受。”褚含云说。

　　“我只是奇怪，为什么每一次开阵都会失败，不管是我还是冯观都能让人给搅和了，在桃湾时，我差点就真以为是我长久不行法事，能力没了，可这次却让我更确信是有人作祟。”

　　石良说：“你昏迷的第一天夜里，我本是想着来看看你的伤势，却无意间看见宋舒贤将这块石头放进你手心。”

　　说着，他指了指这块石头。

　　褚含云抚摸着手里的方形石头，宋舒贤收到礼物时的惊喜笑声仿佛又在她耳边响起，少年清朗的嗓音如流水一般治愈了枯槁。

　　“我没猜错的话，这块石头应当是通宝山山神之物，有固本培元的功效，他给你用应当是希望这块石头能够让你快些好起来，”石良道，“可他却不知道这块石头使用不当也会让你身形受损，所以看见你被石头的光线包围时才会那样着急。”

　　“他说不会再让他伤害到你，可有谁能伤害到含云呢？”

　　石良看着褚含云，希望从她脸上看出些别的情绪，可惜正如褚含云所说，以她现在的状态，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再让她感到惊异。

　　她只是淡淡地看着手中的石头，若不是偶尔点头，石良甚至会怀疑她是否在听他说话。

　　“每次出现差错时都有你与苏修士在场，我了解苏修士的为人，她不可能伤害手无寸铁之人，何况有她师父在场，那便只能是我和宋舒贤，可我”

　　“含云，你已经看见他了。”

　　石良严肃起来，眼神也没有了以往的傲气，看着褚含云的目光带着陌生的敬意和试探。

　　褚含云说：“扶舟？”

　　“他都告诉你了？”

　　“不，他和你一样，是个神棍，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还给我脑子里塞进来一大堆不属于我的记忆，那些零碎的片段只是让我徒增了不少疑惑，”褚含云继续说，“不过我竟有些感激他，因为他的怒火，竟让我体验到了短暂的头痛，你可知道我已经有三年没有体会到痛的感觉了。”

　　石良大笑起来，笑得爽朗，与他佝偻虚弱的身躯迥然不同。

　　“我很高兴你把我和扶舟相提并论，但我和他不一样，我跟你一样，不，应该是，我和含云一样，都看不起他的虚伪。”

　　“那你现在可以说你是谁了。”

　　“我，我，”石良又纠结起来，似乎这个问题真的很难，“你只当我是个老神棍吧，不过是和扶舟不一样的神棍。”

　　“含云一定认识你吧？”褚含云问。

　　“不一定，但褚含云认识我就够了。”

　　石良问：“宋舒贤怎么办，他一定被我这一出吓坏了。”

　　宋舒贤怎么办，这个问题也把褚含云问住了，对他能怎么办。

　　褚含云看着手里的石头犯了难。

　　这石头被握得温热，不知道以往宋舒贤是否也像这样，握着这块石头，在心中挣扎、纠结。

　　它的温度传到了褚含云的手中，是自己的手心温度，又像是宋舒贤遗留的温度。

　　“是吓坏了，所以要吃顿好的，好好安慰，毕竟他为了我也担心了许久，”褚含云思索片刻，继续说，“他总有他的苦衷，毕竟他是真的想救醒我。”

　　“也好，提防着，敌明你暗总比敌明你明要好得多。”

　　石良打开门走了出去，苏轻竹和拙礼已经离开了，宋舒贤一个人等在门口，几乎是石良刚打开门，他就走了进去。

　　他额上带着虚汗，他的焦急是真实的，或许一部分是为了他的身份，一部分是为了她。

　　但石良也没必要骗她。

　　褚含云看见了石良方才欲言又止的神情，但她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知道他的顾虑，可她却说不出口原因。

　　宋舒贤就这样看着她，他纠结焦虑的面色落在她眼中。

　　“放心吧，我没事。”褚含云道。

　　“石良可告诉你那人是谁了？”

　　褚含云摇摇头，“他只是分析了一通，也没说出什么重要的线索。”

　　宋舒贤的表演得太差，他明显送了一口气的样子让褚含云憋着笑。

　　“你出去吧，我想休息一会儿。”

　　宋舒贤还想说什么，终是没有说出口。

　　送走了人，褚含云才重新躺了下去，她手心的石头温热，仿佛开始发烫，烫得她忘记了有人阻止她打开水镜灯是一件多么严峻的事情。

　　宋舒贤的眼睛就像一汪清泉，未有污浊的清泉，只偶尔在岸边枯草被风吹得折下腰，轻点水面时才有所波澜。

　　而她就是枯草，一颗在宋舒贤身上看到了生命起伏的枯草。

　　就只有这最后一次了，之后再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她在心底想。

　　三载时间，她想放纵这一次，也唯这一次。

　　正想着，有人轻轻叩门，苏轻竹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

　　“含云，这是金药师嘱咐的药，一定让我端给你喝。”苏轻竹将食案放在床边的小桌上，端起药碗。

　　褚含云坐起身，接过药碗，几口喝尽，道：“待我好了，就去谢过金药师。”

　　苏轻竹点了点头，看着褚含云，是有话要说的模样。

　　“怎么了？”

　　苏轻竹说：“虽然你曾说过不愿再墨云谷修行，但我现在仍想再问你一次，就算不在谷内修行，我仍想你能学一些符术法术，至少能够自保。”

　　褚含云一愣，道：“好啊。”

　　她微微一笑，轮到苏轻竹怔愣，本以为会费一番周折，没想她答应得这般爽快。

　　“好！”苏轻竹说，“等你完全好了，我就教你。”

　　未几，褚含云突然想起石良的话来，问道：“轻竹，你知道石良的身世吗？”

　　“你怎么问起他来了，”苏轻竹继续说道，“不过他的身份确实也算是个谜。”

　　“这么说，你也不知道了。”

　　“我知道得不多，只知道他曾经也在墨云谷修行，不过据说那时的他目中无人，自称是天将，对师父师祖不敬，师父却不生气，只是这样的态度终是被众多修士嫌恶，后来也不知怎么就离了谷，用他的话说，就是去人间做他自己的逍遥散仙。”

　　“拙礼也是他带回谷内的，他们二人曾经要好，很多事情石良不会告诉我们的，却会同拙礼讲，你想知道什么，可以去问问拙礼，我看他与宋舒贤处得还行，想问的应当都能问到。”

　　听这些话，石良还真是个神秘的人。

　　原先以为他不过一个老神棍混吃混喝，却连墨云谷冯观仙师也要给他几分薄面，可见身份不简单。

　　况且他知道扶舟的存在，此人说不准真是什么神兵天将。

　　“想什么呢？”

　　苏轻竹见她呆滞，在她眼前挥手。

　　褚含云“哦”了一声，“我想石良说不定真是天将呢？”

　　“不可能。”

　　“为何？”

　　“师祖为神后曾下界言，为神者无端不得下凡，违者轻则受刑，重则除籍。没有神仙可以违反天规的。”

　　“那你师祖还能下凡来？”宋舒贤不知何时跳进了房间，不似方才那样没有精气神，现在生龙活虎和平时一样。

　　“这叫荣归故里，你不懂，”苏轻竹呛声回去，宋舒贤耸耸肩，“正好他来了，让他去问拙礼吧。”

　　褚含云点头，宋舒贤瞧来瞧去，没明白她们在打什么哑谜。

　　“你今晚就去藏书阁找拙礼，他晚上多半在那里逃避晚课。”

　　“问问和石良有关的事情。”

　　“你们也发现他不对劲了，也怀疑他了对吧。”宋舒贤道。

　　“我们不怀疑他，但你确实很激动。”苏轻竹无意的一句话，将室内不久前才散去的疑心气味又聚集起来。

　　“好了，你去吧。”褚含云出声打断了宋舒贤已经浮于面上的不安，目送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