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诊法则》小帝畿

4、第 4 章

　　章婼痴愣坐在母亲睡过的床到天亮，这个冬季注定没有阳光，寒风凛冽从窗户缝隙里钻进来，她动了动彻底打开窗户，任凛风吹醒自己。

　　打开手机，有陌生传销号码也有许多群消息，唯独没有弟弟章源的，章婼颓然点开顾烨的微信信息。

　　【睡了没？】，发送时间11点半。
　　【明早在家等我。】发送时间12点。

　　短短两条，章婼红了眼，她回复，【不好意思！顾先生，家中有事，预约我会撤销掉，实在抱歉，还有一次陪诊，我记得呢，等我抽时间约你吧！】

　　发送成功，章婼自我打气关上窗下床洗把脸，她会找出妈妈也会找出章源。

　　早七点的小巷道熙熙攘攘，年关将至人流不息，这座繁华的城融入雪景里，分外温柔。

　　陈玥在楼下等着章婼，章婼不解看着邻居家的女孩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小玥，有事吗？”

　　“章婼姐，昨天晚上你跟章源吵架，我，我听到了，然后……”

　　小姑娘立即红眼落泪，章婼慌忙轻拍她的背，“哭什么呀？等会被你妈知道，还以为我欺负你呢，乖，别哭，吵架很正常嘛，是不是？”

　　陈玥拼命摇头吞吞吐吐回答说：“章源送走阿姨，我有帮忙，但我只提供一个中介电话，其余我真得不知道，然后本来过完年学校要准备高三冲刺模拟考，他昨晚发短信给我，去了云城。”

　　章婼深吸口气努力保持镇定，“嗯，我知道了，别哭。”
　　“你不怪我？”
　　章婼笑笑捏捏她的小脸，“现在不怪你了。”

　　云城，爸爸生活的地方，自从同爸爸分开后，她再也没联系过这位父亲，长这么大对父亲父爱没有什么感觉，没有憎恨亦没有爱。

　　章婼拿出手机给章源发了信息，【弟弟，如果你觉得我们的爸爸很好，如果你觉得自己没有做错，那姐姐不会怪你，希望你回复我一下，是否安全抵达爸爸那边？偶尔也可以告诉我你的生活，姐姐，不会打扰你。倘若你要回来，姐姐随时欢迎！】

　　“章婼！”
　　章婼抬头，顾烨在不远处挥着手向她跑来，心里顿时有股暖流缓缓流过。

　　“顾先生！你…”章婼怔然站在原地。
　　“嗯，章婼，我有个请求。”顾烨突然严肃起来，章婼疑惑蹙眉。

　　又是嘴上说着“冒犯”，然后一双温暖的手抚上她的眉，“不要叫我顾先生，好歹跟你共患难，叫我…”

　　顾烨靠近在耳畔低呢，“叫我弟弟或名字都可以，另外，不要皱眉，无论多难过，这样才不会变老。”

　　“啊？我们什么时候共患难？”章婼脑回路在共患难上，顾烨宠溺微笑说：“被狗追的时候。”
　　“……”

　　顾烨轻揽章婼的肩膀，声音嘹亮道：“走，吃早餐去，然后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哎，你…”怎么不说冒犯了，章婼侧头看他，俊俏侧颜下颌线分外迷人，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他该不会喜欢自己？

　　当然，这个想法很快被自己打入十八层地狱，应该是他性格使然，包子铺老板娘对他态度极好，不过几日，他在这些小店风评很好，章婼在心里自嘲，真是想多了。

　　吃完早餐，章婼又被塞进车里，章婼觉得有必要跟他说清楚，“顾先…顾烨，我家里真有事，没办法去实验室，还有你说的那个什么合作，我到现在都很懵。”

　　顾烨微笑点头替她扣上安全带，修长手指拍着方向盘，“那你说说，有什么事？章婼，有的时候可以依靠朋友啊，我们应该算朋友吧？”

　　章婼挪开视线不再看他，朋友？亲人？依靠？她在心里苦笑着，这些东西太脆弱了却会麻痹自己变弱。

　　这个世界唯有依靠自己才能够活得潇潇洒洒。

　　但章婼还是回答他的问题，“顾烨，你现在是福康养老院的股东，那要查锦城所有公立养老院，难度大不大？”

　　“你母亲被你弟弟送养老院了？”
　　章婼点头。

　　“走，我带你去福康养老院一趟，那里有锦城所有养老院相关信息，但你确定是在锦城吗？”
　　章婼并不确定，但这么快拉走一个人，同城概率极大。

　　顾烨启动车子，他摸了摸章婼的头，章婼被他突然之举吓了一跳，“你怎么不说冒犯了？”

　　顾烨嘴边噙着淡淡的笑容，“对你，不用了。”
　　“啊？”章婼丈二摸不着头脑看他，神色自若，不像开玩笑也毫无调戏韵味。
　　“不过，你弟弟真狠，送走还不告诉你地方，要不要听歌？”

　　章婼点头不接话，顾烨放了一首久石让的钢琴曲，琴声舒缓松弛人紧绷的神经，章婼觉得顾烨像个万花筒，迷人梦幻，不断吸引人去探索。

　　福康养老院位于锦城半山腰处，占地面积很大，不亚于市医院规模，约一个小时后，到达养老院。

　　顾烨摇下车窗露出一张清朗的脸，正大门站岗似特卫兵魁梧年轻保安见到他立即立正敬个标准的军礼，声道有力问了声好。

　　这声好令章婼不得对安保人员多看几眼，顾烨满足章婼好奇心解释道：“福康养老院的保安一般都是退役士兵，年纪太大太小都不要。”

　　车子直接开进地下室停车场，顾烨先下车旋即跑到对面替章婼开车，“小心！”

　　章婼不习惯顾烨突然的殷勤，不徐不疾下车，“你这样我不习惯，我可以自己下车的 。”
　　“以后会习惯。”顾烨笑着先走一步。

　　两人一前一后乘坐电梯上楼抵达行政楼十五层。

　　章婼刚才匆匆一瞥，福康养老院每栋楼差不多高，估计都有十六层高。

　　前台工作人员看见顾烨旋即起身毕恭毕敬问好，顾烨笑容可掬扬扬手示意她们放松，他走进办公室目光一直柔和，章婼再定睛一看，确实温温柔柔。

　　“你很经常来这边？”
　　“当然，我爸生病后一直住在这边。”顾烨开门对她做了个“请”的动作。

　　这间办公室三十来平，有面大落地窗，从上往下望去，能够看见底下蝼蚁般的人。

　　“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章婼看见老板椅转动，一个西装革履男人站了起来，看样子估计三十岁左右，身材高大，甚至比顾烨还高。

　　顾烨漫不经心坐在香檀木大办公桌面一角上笑道：“我表哥江一然，这家养老院新院长，她章婼，我好朋友，帮我查个人呗。”

　　章婼伸出手礼貌问好，“您好！我想知道锦城公立养老院有几家，还有方便提供联系电话吗？麻烦江院长了。”

　　“章婼，坐，小事一桩。”江一然拍了顾烨肩膀示意他坐到沙发去。

　　顿时茶香四溢，“上好龙井茶品品。”
　　“我不爱喝茶，叫你秘书泡杯猫屎咖啡给我。”顾烨推回茶盏杯。

　　“那这位美女呢？茶还是咖啡？”

　　章婼看他，再看看顾烨，她终于懂得家风的影响力，她猜顾家应该是个书香门第，在两人轻松的谈话间，举手投足间，两人透出的礼貌优雅如出一辙。

　　“茶，谢谢！”章婼抿了一口，甘甜清香。

　　不多时一位工作人员端进来一盘精致餐盘进来，餐盘上五颜六色马卡龙，醇香现磨猫屎咖啡，昂贵当季水果，章婼诧异看着小圆桌上的这些吃食。

　　“章小姐，不要拘谨，锦城公立养老院大大小小二十多家，你想找个人没必要一个个打电话过去问，我帮你，告诉我监护人及入院人姓名即可。”江一然又倒了杯茶。

　　“监护人章婼，入院人林淑。”
　　“好！稍等我一会。”江一然出了办公室门。

　　等待之余，顾烨递给章婼一个红色马卡龙，“尝尝，心情不好，吃点甜会变好。青春期的孩子都是这样，我爸第一次无法自理那会，我都不靠近他。”

　　章婼接过去，小小一个放进口中，软糯香甜，奶油在嘴里一点点化开，心情确实好转，但章婼心知肚明不是因为这枚小小马卡龙，而是顾烨。

　　“谢谢！我比弟弟大那么多，有代沟，能问问你们年轻人的想法吗？真的会厌恶老年痴呆症的家人吗？”

　　章婼抱臂走到落地窗前，福康养老院每栋楼外墙用粉红色瓷砖贴着，一栋栋栉比鳞次排列蛮壮观。

　　或许如顾烨所说，福康养老院有一套完整的养老及管理体系，无论从衣食住行到休闲娱乐，凡是能想到的，一应俱全，能在这里养老应该也算不错。

　　然而羊毛出在羊身上，养老院私立化回到资本家手上依旧讲究一个利字，章婼不敢确定奢华精致完善的养老院会真心对待这些老人？

　　顾烨走到章婼身边安慰道：“大点就懂事了，或许你换种思考方式，你弟弟并非嫌弃妈妈，而是心疼你呢。还有，我要纠正你，我们一样年轻。”

　　章婼猛地抬头看他，一时间在寂静松缓气氛下，迎着他柔和的俊脸，她不敢多看又望向窗外，外头开始下雪，喃喃自语：“这么好的养老院，费用不低吧？”

　　“不多一个月也就五万多，员工打半折，我们合作的话，到时候可以再打折。”

　　一个月五万多，他怎么不去抢钱！！！

　　顾烨似看出章婼内心想法腹诽笑道：“这里的服务值得这个价，人的一生都在被标价，老了也一样。”

　　是啊，人从出生至死都已标好价格。

　　“你为何想开发陪诊机器人？”
　　“机械化的工作让机器来完成是时代进步必然结果，陪诊师有存在的必要，但并非简单代办跑腿，一早起来排队跑上跑下，不是你们干的，你们…”

　　顾烨笑意浓烈俯身看她，距离正好，不暧昧也不疏离说：“你们要提供人的情绪价值，第一次看到那个视频，如果没有去查你的底细，我真得会以为你是那位奶奶的家人，章婼，我看中你的专业与温情。”

　　他抚上她的脸笑得灿烂，“章婼，我要开发的机器人不是冷冰冰的一个摆设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