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心·悅》莲未

5、霧裏看花

　　晌午的向陽街格外熱鬧，商鋪琳琅滿目，街道兩旁小販的叫賣聲不絕如縷，但在這吵鬧的街市，有兩個人的討論聲蓋過人潮。
　　“你聽説沒有？”賣油條的李三麻利地往油鍋裏扔進一根擰好的油條，轉頭朝旁邊賣煎餅的小六嚷嚷，“暖春閣對面新開了一家妓院！”
　　小六攤著煎餅白了他一眼：“哪能沒聽説！怎麽，你有那閑錢去得起啊？”
　　“唉！”李三重重嘆了口氣，“咱是沒那銀子，不過聽説裏面的姑娘比暖春閣的還標致哪！”
　　“說得跟你去過似的！難不成你還親眼見過啊？”小六不屑地回應。
　　李三一聼急了，把手裏的麵糰一擱，瞪眼看去：“我是沒去過，不過每日來我這買油條的郭公子說那裏的姑娘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全然不似青樓女子。”
　　“郭公子？”小六不信地問道，“他連上京趕考的銀子都湊不齊了，哪裏還有錢去逛窯子？”
　　李三露出得意的笑臉：“所以說你沒見識呢，這可不是一般的妓院！只要你有才，能得樓裏姑娘青睞的，就算沒錢，照樣可以一睹芳顏。”
　　“這不是擺明了跟暖春閣搶生意嘛！”
　　“就是説啊！”
　　沒錯，阿玥滿意地笑開，她就是要跟暖春閣搶生意，現在她只要坐等魚兒上鈎了。阿玥心裏打著小算盤，完全沒注意到身旁一雙幽怨的眼睛，皓月幽幽地看著喜滋滋的阿玥，那個恨啊！奴役他一人就算了，還要拉他老婆下水，開妓院？虧她想得出來！天可憐見，小還在京城可是開賭坊的，爲什麽要被她叫來蘇州開妓院啊！偏偏他那寶貝老婆還興趣滿滿地說從來沒經營過妓院，正好試試。可憐他在跟阿玥討價還價的時候，還被她一句反正都是做你們這些男人的生意給噎得無話可説。哼！男人的生意是吧？怎麽就沒少見她去這兩個地方了！找個機會一定要向她師傅告狀才行！千金坊裏可沒人治得了她。
　　好像是聽到了他的心聲一般，阿玥突然來了句：“跟我師傅告狀這種蠢事你應該不會做的吧？”
　　被某人的眼角一掃，皓月頓時汗毛竪起，這女人怎麽什麽都知道！
　　“你說我要不要告訴小還你看見暖春閣頭牌洗澡了呢？”
　　“你！”皓月氣不打一處來，他明明就沒看見，就算看見也是她讓他去辦事的，這女人真是太能歪曲事實了！可小還偏偏每次幫她，唉，他做的最錯的一件事就是讓他老婆認識了阿玥，完全被帶坏了！雖然小還本來就不是省油的燈。
　　阿玥滿意地看著皓月被憋得說不出話的樣子，悠悠然説道：“所以說嘛，我們都儅這件事不存在就皆大歡喜啦。”
　　她是歡了，可他不喜啊！
　　皓月垂頭喪氣地跟著阿玥回到客棧，迎面碰上正要外出的顧留年。
　　“顧大人，你這是去哪啊？”
　　“我去龍隱寺。”顧留年咕噥道，說完擡腳就走。
　　皓月本想叫住他，阿玥卻阻止道：“讓他去吧，碰一鼻子灰回來就知道了。”
　　“其實也不能怪顧大人心急，我們來蘇州好幾日了，你卻從來不提龍隱寺，反而不務正業地開起了妓院，阿玥，你到底在打什麽主意？”
　　“龍隱寺固然要查，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這件事要從最末端著手，順藤摸瓜，這金爺就是第一步。”
　　“你又那麽有把握他會找上門來？”
　　阿玥陰陰地一笑，直把皓月看得一哆嗦，“我已經放出風聲說這醉胭脂的老闆是玥公子，況且，等到暖春閣的生意被搶光，他還能坐得住嗎？”
　　“好了，你去找小還吧，讓她晚上來找我。”阿玥往樓上走去。
　　“你不跟我一道去？”皓月納悶地問道。
　　阿玥瞟了他一眼，說道：“我不打擾你們夫妻敍家常。”她往上走了一個臺階接著説道：“而且我還約了美男吃飯。”
　　看來是后半句更重要吧，皓月不屑地想，這個色女！

　　吃著美味佳肴，還有美色入菜，真是愜意！
　　阿玥半眯著眼享受著味覺和視覺的雙重衝擊。
　　懷禎看著珍味館斜對面的醉胭脂，不得不佩服阿玥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就將一閒妓院有模有樣的開了起來，還大有蓋過暖春閣的勢頭。
　　“阿玥，你真是不簡單啊。”
　　阿玥手指輕撫著茶杯的杯沿，放眼看去，醉胭脂進進出出的客人已經比對面的暖春閣要多了。
　　“我只是出錢的主，不管事的，這些啊都是小還的功勞。”阿玥挑起一邊眉毛，“怎麽，你不會覺得我不務正業嗎？”
　　“不會啊，”懷禎咧嘴笑，“畢竟在下只是協助玥公子而已。”
　　阿玥失笑，看不出這懷禎還挺從善如流的，她故意擰了眉頭苦惱地抱怨：“可是顧大人卻不這樣想啊，他今天就一個人去龍隱寺了。”
　　“哦？”懷禎露出詫異的表情，“我倒是沒聼顧大人提起過。”
　　“唉，”阿玥愁雲慘淡地看著懷禎，“顧大人一定是覺得我行爲出格，是不可靠之人。”
　　懷禎看著阿玥委屈的眼神，這女人真的很樂衷于做戲，但奇怪的是，自己倒是非常情願配合她。
　　“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一定讓顧大人放下對阿玥的偏見。”
　　阿玥立即笑得春惹桃花般燦爛，“如此甚好！懷兄，不如我們去醉胭脂裏看看？”
　　“玥公子請。”懷禎故意做了個請的手勢，惹得阿玥一陣大笑，懷美男果然比那個顧木頭有趣多了。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才在心裏罵完顧留年木頭，就看到他黑著臉走來。
　　“顧大人也來光顧醉胭脂？”阿玥調侃道。
　　顧留年的黑煞臉瞬間轉變成関公臉，真是精彩的變臉。他忽略阿玥的調笑，板著臉說道：“我是來找你的。”
　　有趣，難道木頭也有開竅的一天？阿玥不言語，靜待下文。
　　顧留年紅著臉憋了半天，終于蹦出一句話來：“我來請教姑娘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看來顧留年還是有知錯能改這個優點的，阿玥笑嘻嘻地說：“等啊！”
　　“等？”顧留念年迷惑地問，“等什麽？”
　　“等魚兒上鈎，”阿玥眨著眼睛説道，“顧大人稍安勿躁，我們去醉胭脂喝幾杯如何？”
　　“這……”顧留年來不及拒絕就被阿玥拉扯著進了醉胭脂。
　　懷禎在一旁看著直搖頭，這幾天看下來，真想不透王爺爲何讓顧留年跟這樣一個處處與他作風迥異的四姑娘一道，以後還不知有多熱鬧。
　　幾杯醇釀入喉，阿玥看顧留年實在是坐不住了，才慢條斯理的開口：“其實我開這醉胭脂無外乎是逼金爺主動找上門來。”
　　“你怎麽能確定他跟龍隱寺的傳聞有關？”顧留年正色道。
　　“第一，我和懷禎去暖春閣的時候，雅閒裏的香有鬼，而皓月晚上偷回來的香卻不是我們當時聞到的，這説明他們是有備而來，而且，”阿玥轉了轉眼珠子，“他們早就知道我們要來蘇州，至於是如何得知的……”
　　“京城有他們的眼綫。”懷禎肯定地接話。
　　“但是這件事除了我和王爺，無人得知，即使是隨行護衛也是出發的當天才知道。”
　　“如果是這樣，”阿玥踱到窗前，“他們比我想的要深藏不露啊。”
　　“那第二呢？”顧留年問道。
　　“如果我沒猜錯，劉大人在蘇州時應該是去過暖春閣的，而皓月在暖春閣的賬本上卻沒有查到紀錄，這暖春閣估計是拿妓院儅幌子，實際上另行其事啊。”
　　“還有這第三，我記得王爺說過蘇州因民間傳聞民心動蕩，可我們來了數日，顧大人可曾聼過市井留言？”
　　顧留年聞言恍然大悟：“他們是故意製造流言來引起朝廷注意！可是，爲何我們來了后反而停止了？”
　　“因爲他們摸不透阿玥的底細。”懷禎一語道破。
　　阿玥讚賞地微笑：“因爲我不是朝廷的人，他們還沒想好如何應對，我猜再等等應該就會有所動作了。”
　　“我想你今天去龍隱寺應該吃了個閉門羹吧？”阿玥挑了塊點心放進嘴裏。
　　紅臉関公再次出現，顧留年低頭喝茶不説話，猜對了吧，阿玥勾起嘴角。
　　“他要是不讓你吃閉門羹我反而擔心呢。”
　　顧留年終于擡頭疑惑地看過去，什麽意思？
　　“現在可以肯定龍隱寺本身與這件事無關，不過是被人利用來傳播留言。”阿玥想了想，又説道，“等我弄明白他們在耍什麽把戲后會去一趟的。”

　　“主子。”一抹黑影半跪在地上。
　　“起來吧。”一個挺拔的身影說道，“查到什麽了？”
　　黑影起身，仍看不清臉部五官，他壓低聲音囘道：“依屬下看，只是個生意人。”
　　生意人？不會這麽簡單。
　　“你先下去吧。”
　　黑影剛要轉身，突然想起什麽。
　　“暖春閣那邊……？”
　　“必要時捨小取大。”聲音透著果斷狠辣。
　　他絕不允許任何人破壞他設下的侷，他們既然要查，就給他們一個答案好了，只要不牽動其它，一些細枝末節是可以捨去的。現在還不到時候，不能顯露過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