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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夜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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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更多的变化在暗处发生,正如竹笋在泥土下滋长,此时苏林并没有感觉自身有什么不同。
月亮来到窗前,又大又亮,像一只注视的眼,映入银白的卧室:一个人正一动不动地卧在床上,厚实松软的被子拉过脖颈,其上暗色斑驳。
苏林突然惊醒,这是自祈求林地司辰庇护梦境后的头一遭。只有他可见的面板上再次出现了那枚漆黑的鱼钩,三角形的尖端如恶魔在血色天幕中勾起的尾巴,等待一张注定伸过去的手。但这次它钓到了真正期待的东西。
在苏林的注视中,【抛却服饰(蛾)】被转过一圈的卡槽直接吸走,又是两圈过,这次【诱惑】没有被原装和着【躁动】吐回,而是变成另一个样子——【蜕变·树叶】——还是那副白玉兰的典雅模样,只是花苞的一侧多出抹黑影,花瓣也鼓起圆滑的一片硬痂。
根据名字,苏林猜测:这个黑影是树叶吗?他觉的不像,那“树叶”体现在什么地方?与他的会获得的能力有没有关系?
苏林准备打开一侧的夜灯,身体与精神又莫名怠惰的不愿做出任何行动。他在床上呆坐许久,秒针一格一格咔咔嚓嚓地跳,月光更加明亮,窗棱的阴影投下,他的皮肤在光中似乎透明,看上去如蝉纤薄的翅膀,落满银霜的树叶,血管攀附着肌肉上行。
于是他恍然明悟:这就是树叶。而后他如树叶一般渴望起夜风的吹拂,驱动起不情不愿的躯体。
【蜕变·树叶】【探索】
【跟随欲望的指引:我与一名教士同饮淡色葡萄酒
一—我在码头边看狗打架一一在摆满人体模型的房间里被画成素描上的轮廓。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苏林推开房门,外面一片静谧,两侧的房屋一个完全陷入黑暗,一个灯火通明。
这个别墅区在一个矮丘上,一侧是马路,另一侧是断层,可以看到灰色的河流与细长的小道。他顺着这条窄路往俱乐部的方向走,断层渐渐变矮,经过书店、俱乐部,他看到一座教堂,教堂远离街道坐落在河边,周围铺着一片草甸。
这还是他头一次在室外看到植物,这让教堂显得突兀,如基建游戏上不考虑环境因素随意放置的模型,建筑下是自带的绿地。
走到旁边时苏林才发现这其实是一片花圃,在教堂彩窗透出的光下呈现出发黑的紫色。
而后苏林听到布道声,此时刚好讲到林地,他不由驻足。
“思考林地是徒劳的,因火的到来已致其终被变为灰烬。”
“我们皆被改变。有时我们变为无有生命之物——有时为从未拥有生命之物一一有时候,为光辉之物。又有时,我们自己改变自己。此即太阳的阴影于之等待的十字路。”
半懂不懂,但神秘的气氛如香水难言的芬芳让苏林一直听到散场。
“要一起喝杯酒吗?一日过去一日又来,享乐与劳作皆是同等的道理,安逸于恐惧平等地落在每一人头上。”一个穿着教士服的男性走过来,他乍看如哥特剧里撑起衣服的提线木偶,身材异常消瘦,但声音沉稳又温和,如他沉静似时时悲怜的苦瘦面容。
他们转到另一边,那边的花圃里安置着桌椅。苏林看一眼花圃,“不必介意,这本就是供人行走的路径。”教士这般说着走过去,从一旁的箱子里拿出成套酒具,拿起一细长的酒瓶替苏林倒满。
或许这又是什么象征性的意义。苏林想起俱乐部各种生物的表皮——大多与镜子间隔着钉在内部通道的墙壁上。他跟着走过去,拿起酒杯,葡萄皮的酸涩压过发酵带来的热气,更近似口味特殊的酒精饮料。
他们没有说什么,只是享受着此时的安静,对面的码头上传来几声微弱的犬吠,漆黑的阴影不时聚到一起,直到轰鸣中炸开一朵叠叠攀升的红花。
“我等所痛所行的……”混合螺旋桨嗡鸣的嘈杂中教士低低颂祷,苏林听不清内容,也看不见教士的表情,只从随双手交握抵于额头的动作露出的腕部瞧见角状的缝合一角。
苏林想起巫蛊玩偶,如哭如怨,如泣如诉,遍体鳞伤。苏林又想起老板手里的剪刀。
“这些伤口有什么意义?”苏林询问。
“伤口是力量,伤口是门扉,她盘伏环绕,她洞开万物,她自七道创口现身七次。她封此为圣。”教士垂下手,轻轻赞颂圣割尼亚对伤口的眷顾,那痛苦于可能性的加码。
“你会明白的,你总会明白。每一个踏上此路者皆知:伤口是醒时的力量,伤口是同时向着上下延伸的阶梯。如我们所信奉的,蚁母用她的两个头颅分别卫成上下两方,若要通行,必须通过创口。这便是世人必经之路。”教士这样道,抿去最后一层酒。
绕过教堂就是中断的街道,即使现在也有很多敞开大门,这在这里属实难的。
回去时除了嘴里淡淡的酸涩,他手里也多出一张画像。书店旁那家画馆画的,只用了白灰两种颜色,浅淡的如冬日投下的影子。但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却又不知道缺少什么,这让他感到些许烦闷。
苏林打开电视,一出现就是哥谭的早间新闻,西装革履的主持人身后是爆炸的港口。又一次□□间的火拼,苏林这才找到一些身处哥谭的实感——这里着实安逸,将近四周连小偷小摸都没出现过,让他一度以为哥谭的名声是以偏概全,过度夸大的结果——现在他也依旧是这个认知,毕竟这里位置偏僻,发生点什么再恰当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