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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我不要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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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蓝一欢家才待了几天不到,我行李带得少,洗完澡出来让他找件上衣给我穿。他看呆了,我把擦过头发的毛巾挂在脖子上,穿着长裤,说,
“上衣,找件灰的。”
“你啥时候纹的?这体检能过?高考前洗了吧。”
“去年。洗了多难看啊,你以为皮肤是画布?说洗就洗。”
“白书记没打死你?”
“他升书记了?”
“是你亲爸吗?这么不关心。”
“帅吗?这个?我觉得蛇牙最拽。”
“帅的,你以后不会一到夏天就穿无袖吧?”
“你怎么知道?”
“蝴蝶哥。”
他把上衣递给我,我穿上发现还是很合适,这么多年我们总能长一样高。我问他金天还在喜欢宁愿吗?他说还在。
8月27号就开学了,我作业没写完,分到文科班被班主任揪着一顿骂。说实话那天我感觉他喝多了,拉着我说了很多,晚自习都下了。他把办公室门一拉,站在走廊上和我继续说。他也叫我千儿,估计认识我爸。他说我们这一代现在条件这么好,说我应该好好珍惜,把握当下。他最常说的一个词是‘好苗子’,见谁都说,感动式教育。也不知道是不是本地的,每次听着都像‘好苗砸,好苗砸’,听着就有一种想考砸的冲动。
这学校太好了,我不喜欢。不好的我不喜欢,太好的我也不喜欢,没有什么我喜欢。我更喜欢严之理他们在的地方,国际部,大部分是降分录取的,要么钱多要么关系硬,老师也管得少,一部分将来出国,一部分艺考。所以高三集训回来的那一部分,找不出几个黑发的也不会强制要求染回来。我羡慕过一阵,严之理说没必要,说班上攀比很严重,戴劳力士戴太入门太基础有可能被看不起。
江阿姨是个注重生活品质的人,受她影响我对服饰也很有要求。当时蓝一欢问我为什么一个人要租三室两厅,我说鞋子睡客房。他骂我蜈蚣,我说怎么能这样讲?球鞋的正确买法就是一个款式穿一双看一双,氧化了再买一双。
暑假回去那趟,在清吧偶遇小鱼,我的刺青把他吓一跳,问我怎么不配条大金链子?我说那些不是说唱歌手就是金牌打手,金牌打手买这个是为了跑路的时候换路费用的,我又不跑路,保不保值另说。
可能是气质原因,我在班上的人缘大打折扣,交不到什么朋友,反而和国际部一些同学能玩在一起,玩融洽。篮球队我退了,氛围不好。长袖打球太热,闷汗,每次穿球衣还要在左手戴弹力的袖套。有个队友以为我怕晒,休息时间说我娘。我把袖套拉下来一点,问他,
“还娘吗?”
他就不敢说话了。
在国际部我又遇到一个熟人,毛豆。毛豆说他哥让他来的,他也不想。并且告诉我一个可以脱离校园的办法,我问什么办法?他说出去补课,补全托。他问我,
“你住哪?”
“五华。”
“可以,补习机构五华还挺多,也有集训回来以后在校外补课的,比较自由。可以不回学校,一模二模再回来一趟就行。”
“贵么?”
“贵,看你读小班还是一对一,一对一补一年少说也得十几万吧。”
“那我补两年,我喜欢贵的。”
我把全托的好处吹得天花乱坠,我爸终于松口,让我趁着国庆去试听,课表排好以后发给他。补课以后的考试成绩也要发给他,有进步才续费。班主任也同意,签了安全同意书和家长知情书就放我走。我想着不急,可以收假以后再去试听。买了机票就回家了,蓝一欢家。
他不常去KTV了,没意义了。
“喝酒?”我问。
“胃疼。”
“你胃也不行了?你才喝多久。”
“你也别喝了。”
“那你别学医了,趁着胃病和你舅经商去,以后当霸总。”
“要不要去唱歌?金天过生日。”
“他过生日跟我有什么关系?他生日在国庆啊?”
“哦他每次都不请你,你不知道。”
“他请不请我都不去。”
5号那天,蓝一欢很晚没回家,我问他在哪?他说在空欣吃烧烤,问我来不来?空欣烤海鲜好吃,在本地有三家分店,正好我也饿,问了具体位置就打车去了。到了以后发现宁愿也在,半年多没见,他还是喜欢低头。蓝一欢和金天坐在他对面,我走过去坐他旁边。
“你染红发了?干嘛不寒假染,这能管几天?”蓝一欢问我。
“本来是金发,没几分钟看腻了,就染红了。”
“金发不好看吧?”
“严之理剪板寸你怎么不说?”
“他寸头帅,你看着花。”
我才不剪寸头,背头戴框架眼镜多帅啊?点起烟,宁愿和金天都不说话,我让老板多加几个菜,然后还要一壶醉虾。小虾好吃,活蹦乱跳的,被水晶盖子压得不能翻身。我夹了两只小虾放到宁愿碗里,金天就不高兴了。他说,
“他不吃生肉,你别给他夹。”
“啊?会不会是你让他吃他就不吃了。”
宁愿看着虾,我看着宁愿,用久违的口吻命令他,
“吃。”
他吃了,我托着脸对金天笑,金天又想骂我,被蓝一欢哄着,说过生日开心最重要。是,开心最重要,那金天过生日为什么宁愿也在这?一顿夜宵吃得极其不愉快,我说吃完回去吧,我和蓝一欢一起回去,然后金天送宁愿。金天说还早,待会儿去TOTO切蛋糕,周年他们已经到了。
你排场还挺大。我问宁愿,
“你也要去?”
宁愿点点头。
到了TOTO我坐着开始喝酒,我不太喜欢酒桌游戏,除非桌上有我很感兴趣的女生。否则我都喜欢纯饮,不被惩罚和奖励拉低效率。严之理坐我旁边,让我和他们一起玩国王游戏,几张扑克里只有一张国王,每人抽一张,抽到国王的人可以命令抽到数字的其他人人,几号和几号做任何事,可以拒绝,拒绝要喝很多酒。
我觉得可以,等我抽到国王我要乱点鸳鸯,让周年去亲别人,把你脸都喝绿。
全场九个人,周年不停称王,这个游戏里最常见的惩罚是喝交杯酒啊、喂薯条、用嘴传纸巾或者一起做俯卧撑之类的。结果周年也神经,他让3号和5号背高中文言文,背不出来就喝;然后2号和7号要给爸爸打电话唱《世上只有妈妈好》,我拿着7号牌给我爸打电话唱歌,唱完我问周年,下把能不能玩点正常的?
“行,1号和2号咬冰块,1号去咬2号嘴里的冰块。”
你就不怕严之理是1号或者2号?我看了一眼手里的牌,我是3号,严之理4号。宁愿是2号,那么谁是1号?
谁是1号?
金天站起来,给我们亮手里的牌。冰块桶就在我面前,我扭头看宁愿,等他拒绝。如果他拒绝,那么喝不完的我可以替他喝。他没拒绝,他让严之理帮忙把冰块桶递给他,然后他拿着小夹子,夹起一块,含到嘴里,咬在上下两排牙齿之间。
金天很紧张,宁愿朝金天走过去,他比金天矮一点点,于是踮起脚。两张脸越挨越近,蓝一欢吹口哨起哄。我站起身,一脚踹在桌子边,酒杯、酒瓶、和剩下的那些冰块都撒在地上。拿起外套往外走,蓝一欢给我打电话,我没接。
走到门外,宁愿追出来了,拉着我袖子问我去哪?我说,
“还管?”
“你要回去了吗?那,那我送你。”
“滚。”
“你在生气?”他不让我走了。
“是,我在生气,很生气,因为你骗我。你一边说你喜欢我,一边跟别人嘴对嘴吃冰块。好吃吗?我问你,好不好吃,说话。”我踢了一脚墙面,他吓得抬头。
“没吃!你不高兴?”
“你要我怎么高兴?”
“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会不高兴?”
他朝我吼了,我不喜欢,单手横着过去捏住他的脸颊,很用力,
“不要用这种语气,在你面前我还不能不高兴?”
他哭了,伸手把我的手扯开,说,
“那你呢?你就不过分吗?你在酒吧里,就没玩过这些乱七八糟的游戏吗?你玩开心的时候,有想过我看到了也会不高兴吗?你在乎我吗?我觉得你是在乎的,所以才生气。”
“这些你都听谁说的?是不是金天跟你说的?”
“不是。”
“那就是蓝一欢了,他给你出的馊主意?”
他不说话了,看来是。我看着他的眼泪,发现数不清楚。叹了口气,问他,
“你喜欢我?”
“喜欢。”他先点头再说的。
“你爱我?”
“我爱你。”
“那你说,你喜欢我,只喜欢我。”
“千哥,我...”
“别叫我千哥。”
“哥哥。”
听到这句我他妈愣住,好像比以前的称呼更好,好像不如以前。把我听得抗拒,我说,
“叫千哥吧,你还是。”
“哥哥,我喜欢你。”
怎么,怎么不听话?
我又点了一支烟,对他说你进去吧,继续玩,我先走了。他不回去,就跟着我。甩不开很烦,走在我后面,又要被我的烟雾呛,我一转头,他站住不动了。我朝他走过去,问他,
“你为什么要和金天一起吃饭?为什么要和他一起过生日?今年4月呢?你的生日也是他在陪你?”
“没有,我不是想陪他,是我想遇见你。你不回我短信,也不接我电话。”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你不喜欢我可以不和他接触,可是我不和他接触,我连你面都见不到。”
“别给自己找借口,嘘先别说话。”
电话响了,凌晨1点多,我接了。
“怎么不回微信?”
“没看到,怎么了?”
“我们放假了,见一面吗?”
“明天再说。”
“我想吃栗子糕。”
“可以,明天给你买。”
“你还没回家吗?”
“快了,你先睡,我今天不用哄,我住朋友家。”
“作业多吗?帮你写写?”
“高中生的作业用不着你这高材生写,你先睡觉。”
“回家注意安全,晚安。”
“嗯,晚安。”
我把电话挂了,宁愿来抢我手机没抢到,问我,
“你女朋友?”
“不是。”
“你有几个女朋友?”
“一个。”
“你有女朋友还给别人买栗子糕?你对谁都这样?”
“这不是你该管的,现在太冷了,我劝你最好回去把你的外套穿上。”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我要怎么样你才会喜欢我?”又哭。
“我不要你怎么样,我不要你了。”
在你不懂得拒绝的时候,在你听别人的话来试探我的时候。我不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