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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你谁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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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倩倩双手交叉着环在胸口,眯着眼睛把苏绾看了又看。
苏绾感觉那目光让人不自在,她甩了下头发,骂她:“看什么,一个月不见不认识了?”
苏倩倩点点头,说:“的确不太认识,你这次有点过了,我都没法昧着良心帮你说话。那位这次是气大发了,你到底怎么想的?”
苏绾一屁股坐在床上,盘着双腿,说:
“事情是这样的,年前陈池去见过我父母,把我们的事情说了,他们三个之间说了什么我不知道,没人告诉我。
我以为我父母会掀起一场暴风雨,我准备好应对他们的打骂,可是他们一直没有动静,直到我放假。
我父母说,尊重我的选择,但是我们需要好好谈谈,我需要好好冷静,他们问我能不能做到这一个月不跟陈池联系,看看是不是一时冲动。
我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多简单。我也觉得他肯定没问题。一个月而已,小问题。我就把手机给我妈了。”
倩倩盯着她,问:“然后呢?”
苏绾抿了一下嘴,头微微低着,丰厚的长发从脸颊两侧垂下来,围着她雪白的脸。
“事情比我想得复杂得多,我爸妈·······只能说他们都比我老道,他们三个,我爸妈,陈池,每一个人都对我的性格了如指掌。
我爸妈表面尊重我,其实走攻心路线,他们知道我的弱点,一打一个准,我一下子懵了。”
开头几天她被彻底打垮了,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每天把自己关在卧室里,想起来就哭一鼻子,脸也不洗,头也不梳,一副被人抛弃的怨妇样子。
想起陈池就是咬牙切齿,认定他就是无情无义的卑鄙小人,但一转身,就又想他想得抓耳挠腮。
她被这两种情绪拉扯着,更恨自己的软弱。
有一天她迷迷糊糊睡着了,不知道做了一个什么梦,正笑得开心,被楼下旺财的狗叫声惊醒。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在哪,看见阳光撒进窗户铺在橡木色的木地板上,金黄金黄的,她觉得很宁静,很安全。
这种感觉和陈池在一起以后经常会有。
她张嘴就想叫:“阿池”,就在脱口而出的一刻她突然真的醒了。
这里没有阿池,甚至以后都不会有了,他们要把这个人从她的生活里带走。
她突然一阵心惊肉跳,不,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他已经长在她的血肉里。
她记得他的手轻轻地抚着她的背脊,在幽暗的夜里在她耳边说:“你要记得你自己说过的话。”
她明明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的心,他把心捧到她面前,任她予取予求,她在干什么呢?
别人告诉她说:小心点,吃饭会噎死的,于是她便选择不吃饭了吗?
她翻身下床,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感觉过去几天的丧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跟妈妈说:
“我要继续跟他在一起,我比你们任何人都了解他,妈妈,你要相信我。”
苏秀月望着她的目光是复杂的,是悲伤的。
每一个母亲都希望孩子走一条安全的路,会对孩子选择的不合常规的路充满忧心,尽管这条路也许也是坦途。
爱是不由自主,爱是充满忧心。
苏秀月觉得无能为力,是因为自己的这个孩子从小就没让人操过心,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和苏德昌干涉不了。
她声色俱厉地问:“我前两天说的话都白说了,你一句听不进去吗?苏绾,你准备好承担后果了吗?咱们先不说在长南要受到的风言风语,就将来,你能走出来吗?”
苏绾昂着头,眼睛里闪动着年轻人特有的狂热和激情,说:
“我能,如果有这么一天,妈妈,你相信我,我不是优柔寡断自怨自艾的人。
我有工作,我有父母,我会好好认真地生活,不用担心太多。
爱情本来就是流动的,人生本来也是没有规则的,妈妈,无论我们选择哪条路都一样会有风险。
我想跟你说几句,可能你根本不想听的话,你要相信我的智商,你不了解他,每一个故事都可以有很多角度的解读,对吧?
你的解读让你充满担忧。但他爱不爱我,我非常清楚,妈妈,我非常确定如果我和他同时有危险,他会把命给我。
妈妈,你也说他们那个世界的人冷心冷情吧,如果他能做到这一点,还说明不了什么吗?”
苏秀月听她这么说,神情一愣,她的眼睛瞪着,表情有一瞬间的迷惘。
自己女儿脸上的神情是笃定的甚至有些狂热,让人看了心里倒是有些触动,这是真真实实的陷在爱情里。
她能说什么呢?已然如此她说什么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如果这是她命中一劫,那躲也是躲不掉的。
“这样最好,不然我都要替那位难受了,你好好哄哄人家吧。他那样子估计是一时半会气消不了了。”
倩倩长舒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替谁揪着心,她从窗边走到苏绾旁边,身体往后一仰躺到苏绾的床上。
“你父母这是松口了的意思吗?我也以为会有一场狂风暴雨,把你关起来你从窗口跳下来私奔之类的,我都做好准备必要的时候要来救你。”
倩倩说着把自己说笑了。
“我也不知道,他们要找陈池,到底要说什么也不告诉我。
你们都不了解陈池,你觉得他会干带我私奔这样的事?我告诉你,他绝对不会。
越难的事他越会迎头而上,绝对不会采取私奔这种逃避的方法。
来我房间他都担心会影响我名声,没跟我爸妈过明路之前,他都不在外面靠近我,生怕驳了他们的面子,他不会让我背上私奔的恶名的。
他这个人啊,心思缜密得很,他会尽最大可能保护我同时把事情解决了。
这是我爱他的原因之一,和他在一起我觉得无比安全。”
倩倩盯着头顶的那盏水晶灯,苏绾那些话一字不落地灌进她耳朵里,她有些动容。
她原以为陈池这样的人爱上苏绾,一定是漂亮啊,活力啊,心好啊,这些俗之又俗的东西,同样,苏绾爱他,也是差不多的道理。
可是这会,苏绾的这些话让她看见了很多她从来没有想过的东西,原来爱是这样的,那么具体,所以那个人无可取代。
她翻了个身,抓住苏绾的手臂,感叹道:“真好!陈池这个王八蛋真是烧了高香了,他居然拥有你的爱。”
苏绾笑起来,说:“可能我更幸运一点。如果一个人有片海洋给了我一盆水,那不算什么,如果他只有一盆水,却可以毫不犹豫地全给我,那是更珍贵的事。
我爱他是很容易的事,他给了我完全无条件不设防的爱,这对他的性格和成长背景来说,是很难很难的事,所以我更幸运。”
“救命,你说是不是你这么能说会道,一句话能说出一朵花出来,才把陈池这个大老粗迷成这样的?我都快被你口里的爱情迷倒了。你回来联系他了吗?”
说到这个,苏绾撇了撇嘴,
“我今天拿到手机就给他发消息了,他到现在还没回。他不回,我就有点不敢打电话。”
倩倩拍拍她,说:“慢慢哄吧,他还能翻出你的手掌心不成。我要是他,听见你刚刚那番话,能开心死。”
天刚黑下来,远远近近的鞭炮就“噼噼啪啪”地响起来,小孩子手里拎着各种花灯在路上呼朋引伴,锅里的元宵在袅袅上升的蒸汽里翻滚。
那天晚上,苏绾吃了几个黑芝麻和花生的元宵,没多久就觉得胃被顶得难受,糯米的东西始终是难消化。
她上楼之前,苏秀月吩咐她,“把楼上的灯都打开。放几双鞋在床前。”
这是长南的习俗,她奶奶活着的时候总是说,“元宵节这天,天老爷要分米粮,得让他知道家里有多多的人。”
她把灯全开了,一时兴起,把床四周全摆满了鞋,抬头看看觉得很滑稽,自己笑出声。
她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打开电脑准备教案。
长南的陋习之一就是喜欢放鞭炮,做生意的人多,讲究也多,大概觉得放点鞭炮能有好兆头。
不知道那时候几点,她正好起身上完厕所回来,就这么巧在鞭炮的间隙里,她听见自己家大门的关门声,然后是汽车发动的声音。
她心狂跳起来,奔去窗口,拉开窗户,看见陈池那辆黑色的SUV闪着红色的尾灯正要离去。
她趴在窗口,伸着脖子,眼睁睁看着那车停留了一两秒然后一溜烟地消失了。
陈池从后视镜里看见那个人不知死活恨不得半个身体探出窗外,简直欠揍,他迟疑了一下,一脚踩下油门。
苏绾着急忙慌地转身拿起桌上的手机给他打电话,一声两声就是不接。
她心里就有点委屈,他什么时候这么对过她?
她心里那股倔劲就上来了,憋着一口气非要打到他接为止。
终于那头有人接了,就是没人说话,苏绾开口叫:“阿池。”
那声音夹着委屈,又有几分卖乖,落在人耳朵里就娇气得不得了,让人听了腿软。
“有事?”
对面的人语气很冷淡,好像她是一个不相干的人。
“你不接我电话!”她娇蛮地说。
“有事说事。”
“我想见你,你回来。”
“我没空,不方便。”
“阿池,”
她提高声音叫了一声,带着点控诉,叫完又觉得没面子,马上说:“不见就算了。”
她把手机扔在一边,气呼呼地坐下,教案也写不了,心烦意乱。
她拿过手机编了一条消息:你说不见的,那以后都不要见了。
写完叹了口气又全部删掉,重新写了一条:你回来给我一个哄你的机会嘛。
消息如泥牛入海,那个人打定主意不理她。
她自己坐着啃了一会指甲。
窗外不知谁家下血本,开始放极其昂贵花哨的烟火,把外面的天空都点亮了,远远近近有人在惊叹。
苏绾挪到窗前,把窗帘打开,百无聊赖地看起烟花。
那极致绚丽的烟火在半空中开出蓝的,紫的花,一朵挨着一朵,就在那烟花下,一辆黑色的SUV一动不动地停在她家台阶下,像梦里的场景。
她忍住一声尖叫,回身抓起一件羽绒服三步并两步地往楼下冲,在楼梯上一脚踩滑了,差点把自己摔死。
等她终于爬上他车的时候,上气不接下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陈池坐在驾驶座上,穿着她买的黑色夹克,微微转身冷淡地看着她。
苏绾冲他亲昵地笑,嘴角咧到耳后根,头发因为慌张奔跑,张牙舞爪地粘在她脸上。
陈池目光沉沉地在她脸上盯了一会,目光落在她的羽绒服上。
苏绾笑着拽起那衣服,让他看得更清楚,问他:
“眼熟吗?它可跟着我好几年了,当年它上面还有你的味道呢,可惜现在没了。”
陈池的目光微动,嘴还是紧闭着,他看向别的地方。
“你干嘛不理我啊?”苏绾收起笑意,小孩子气地抱怨道。
“你谁啊?现在知道难受了,这才哪到哪,还有一个月呢。”
“你怎么这样,我又不是故意不理你的,我妈问我能不能做到一个月不联系,我想着很简单,要证明给她看,一个月两个月都影响不了什么。你说,我做错了吗?如果是你你不这么做吗?”
她俯身向着他,质问他。
陈池皱着眉,开口:
“那你不会说话?长着嘴是干嘛的?一声不响就消失,你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气,你出去几个小时我就燥得慌,你在乎吗?以前我就跟你讲过,不要不接电话,你听到狗脑子里去了?”
苏绾拧着眉,噘着嘴看他。
他指着苏绾的脚说:“脚不想要了拿刀剁掉更快,这样的天气就算光脚要冻掉也要花点时间。”
苏绾瘪着嘴说,“跑得太快忘了穿鞋,怕你走了。好像踩到东西了,好疼。”
陈池咬着牙,从鼻孔里出了一口粗气,俯身抱起她的两只脚,就着外面的路灯,一边拿手给她轻轻掸掉上面的浮灰,一边仔细查看有没有伤口。
那两只脚跟她一样一副没有经过风吹雨打的样子,指甲盖剪得整整齐齐的,看来是自己剪过了,就是这会冰冷。
他一句话不说,掀开自己的衣服,把她的两只脚贴在自己的肚皮上,冰冷的触感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苏绾没料到他会这么做,那温暖的触感让她轻轻打了个哆嗦,她瘪着嘴卖乖地叫了一声,“阿池。”
“叫也没用,不要以为你见了我用点小手段我就什么都听你的。
你想清楚,苏绾。
不要动不动给我把钱转回来,我还没见过我的钱这么不受待见过,你看看现在外面那些人,我随便找个人给他们,让他们每天给我磕一个,他们都能兴高采烈。
你不要就不要,我犯不着求着你要。”
苏绾拿脚在他肚皮上蹭了蹭,正要说话,陈池恶声恶气制止她:“不要动,老实点。你现在给我一句明白话,要还是不要?”
“我觉得拿你的钱不好,说不响嘴,我妈说让我爸给我。”
“你妈说什么你就听什么,是吧?你自己没有脑子?他们不让你和我在一起,你也听?”
陈池恨恨地问她。
“那不是的,我不听,我跟他们说我要和你在一起的。”
她马上急切地表明立场。
“那你跟我算那么清楚,非要分个你我,怕我以后赖上你?
嫁汉穿衣吃饭,你既然跟了我,用我的钱怎么了,拿你爹的钱是打我的脸?
告诉别人我连自己的女人都要让老丈人养着?
你要算那么清楚是吧,那行,我身上的衣服都是你买的,还给你,折旧费你算一下。”
他嘴里说着,手上开始脱衣服。
苏绾气得拿脚在他肚子踢了一下,骂他:“你这个人简直像个无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