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8、快来看 ...
-
那个房间在康莱德的顶层,外面是马芍湖,那天他们到的时候,金黄的夕阳要落山了,挂在蓝色的天空和蓝色的湖水之间。
房间的外面是个巨大的木制平台,中间下沉了一圈,四周是风化木椅子,上面摆着雪白的坐垫,那圈椅子围绕着一个取暖的柴火壁炉。
再外面就是望不到头的湖水和夕阳。
这间康莱德的房间四面都是厚重的木制护墙板,地毯是淡桔色带点黑色小花,连接阳台的房门是玻璃,白色的薄纱在清风中摇摆。
陈池拿着照片问她,“你喜欢这个地方吗?”
好像这件事情有多么重要一样,他的目光让她瞬间就脸红心跳。
他反手关上门之前,一切都是正常的,他甚至在来的路上都没有牵她的手,他们在电梯里并排站着的时候,两个人眼睛都目视前方,身体相距一拳的距离。
那门“啪嗒”一声像个号角,苏绾的心一抖。
她还没来得及定睛去看这个房间,落入一个滚烫的怀抱,被人提着腰抱起来,她突然比陈池高了一个头。
她呼吸混乱,心跳加速。
陈池的眼前一片血色,全身血液像雨后的洪水一样“哗哗”流淌,离得近了要被灼伤。
苏绾没有见过男人动情时的样子,心要跳出胸口,她不自觉往后躲。
陈池按着她的脖颈,“别怕,别怕。”
她像团面,自己的筋骨好像突然被抽走了,任人抛来折去。
陈池是个耐心的猎人,他狩猎的时候毫不手软,但不喜欢让猎物一击毙命,他喜欢先追逐一段,等猎物精疲力尽要放弃的时候,又悄悄放它生路,让它再挣扎一会,如此往复,直到猎物彻底放弃。
他狩猎的时候,经过一段覆盖着白雪的雪地,那里从没有人到过,雪又白又晶莹,雪地两旁有两株梅花,盛开鲜艳的粉色花朵,他踏着雪前进,把这洁白无瑕的雪地踩出脚印,把掉在雪地上的梅花花瓣踩在脚底下,踩出一片又白又红的泥泞。
他提脚狂奔,毫不怜惜。
苏绾只觉得去了一个从来没去过的世界,有人拉着她的手带她上穷碧落,走遍了宇宙洪荒。
原来,人可以这样的。
太阳带走最后一点金色光亮的时候,她已经只有出气的份。
真实的世界是突然之间回来的,鼻间闻见了屋里乌木香薰的味道,感受到晚风吹过自己的皮肤,那贴着自己的人皮肤滚烫。
她觉得自己好像在一池温水里泡着,说不上的舒畅和安静。
“大家都这样吗?”她问身后的人。
“不是,可遇不可求。”
陈池声音很浑浊,不用她解释就知道她在问什么。
他按着她的头把她抱到怀里,“喜欢吗?”
“你可真坏,你怎么可以这样又······”
他笑起来,胸腔发出震动,“以后你会喜欢的。”
他又贴着苏绾的耳朵问她一句,苏绾摇头,他捏着她的脸说:“逞强。”
又轻轻地说了一句,“你给我看好门。”
苏绾觉得痒,缩着脖子,反问他:“那你呢?我不签不平等条约。”
“你放心。”
他又问她:“叫我什么?”
“叔叔”他身体一僵,很不爽地说:“不许乱叫,我没有那么变态。”
晚风带进外头的水汽,吹动白纱像海上的帆船一样。
她轻轻地说:“阿池,我想睡一会。”同时像小猫一样往他怀里挤了挤。
陈池的心化成水,他轻啄着她的头顶,哄她,“睡吧,我看着你。”
他伸出手若有似无地轻触她的脸。
她的呼吸清浅,嘴微微张着,脸上泛红,仔细看还有细细的绒毛,那浓黑的睫毛撩得他的手指发痒。
他只觉得那种初见她时要狠狠撕碎她的冲动又在他四肢百骸流淌,他紧紧咬着牙,这种冲动和刚刚的情/欲不一样,是另一种在心里肆意生长的东西,他愿意什么也不干就这样看着。
他低头轻轻地贴着她的脸,叫一句:“小崽子。”
苏绾累着了,她在睡梦中时不时发出疲劳之极的声音,有时候手脚微微地抽动一下。
陈池看她睡得实了,悄悄下床,把垫在床上已经脏了的浴巾抽出来。
他看着这白色的浴巾发了会呆。
苏绾从一个长长的梦里醒来,四肢百骸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像从一个重生的梦里醒来。
她盯着白色的纱帘,脑袋空白一片。
有人从旁边过来,把她纳入怀里,那熟悉的味道,让她一下子回到了真实世界。
她伸出双手爱娇地搂着陈池的脖子。
陈池低头亲她,在她唇上辗转反侧,这火本来只是个火星子,风一吹,就变成燎原大火。
他呼吸不稳,忍耐地问她:“有没有不舒服?”
苏绾不回答,把他抱得更紧便是回答。
瞬间风云变色,苏绾喘不过气来。
某个瞬间,她扬着脖子说:“我爱你,我知道你也爱我。”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
他恶狠狠地说,一点汗从他的眉骨上颤巍巍地掉下来。
陈池抱着她从屋里走出去,迎面一阵风,苏绾尖叫。
外面月朗星稀,月涌大江流。
“嘘,嘘”
那个白色的帆布坐垫粗糙的纹理,磨得人皮肤发红,湖风夹杂着水汽和草木清香吹干了交织的汗水。
陈池宽大粗糙的手掌比她半个脸还大,按着她的脸。
苏绾看见月亮一会在东一会在西。
很久之后,陈池把她抱在怀里,问她:“冷不冷?”
她无力地把头垂在他肩头,像一个破碎的洋娃娃。
陈池的手指在她头发里,一下一下地梳理她的头发,安抚她。
他清楚地知道一个姑娘刚经历这一切需要的安全感。
“你想要什么样的戒指?”他在她耳边问,晚风带走了他的话尾。
苏绾只有一半意识,随口说,“粉的钻,祖母绿切割。”
他说“好”。
他又问:“你和英国那个男的,真没谈过?”
“没有,他心里有人,谁也看不上。”
“那你呢,你心里有人吗?”他随意地问。
“有。”她说得理所当然,一秒钟也没犹豫。
她感觉陈池的身体僵了一下,她的脸被他的大手捏得生疼,他目光不善地问:“谁啊?”
她赶紧解释,“你,我说的你。”
他的目光晦暗不明,表明他并不真的相信,他说:
“苏倩倩说你有个刻骨铭心的人在美国。你确定不是他?”
“如果是他,今天和我待着的就不是你了,我又不是联系不上他。阿池,我已经做了选择,你要相信我。”
陈池的两条手臂箍得她生疼,对她的说法不置可否。
她娇娇气气地说:“我今天已经够疼了,你还捏得我脸好疼,勒得我好疼,你对我一点都不好。”
他用拇指蹭蹭她被捏红的地方,又低头去亲,哄她:“我的错,今天让你受苦了,你说什么我都让你。”
“你知不知道,那年祭灶神,我接到你扔的一朵花?阿池,这是天意。陈滨要送一点花给我,我不接。”
“嗯。你天天跟他凑一块干什么?那时候我没立场说你,早看不惯你们了。他不要脸,你也不知道避嫌?吃个饭,头都快凑到一起去了,还当着全长南人的面。去厨房拿个东西,自己拿不了,非得他跟进去献殷勤?他该骂,你也该骂。”
“陈池”她竖着眉头,伸手就要把他推开,发现自己没有穿衣服,忙把双手挡胸前。
陈池胳膊一收把她重新按回怀里,不容她拒绝。
“你让我骂这一回,不然我这口气憋了好久,出不去,骂这一回这事就翻篇。我看你跟谁都那么好,我看见就来气。”
“我是弱智吗?我要是见谁都那么好,我会等到现在和你一起?别傻了,阿池,你说过我们之间从一开始就和别人不一样,我们两个都心知肚明的。爱情是一种最没有道理的东西,怎么可能随时会发生的。”
她把头抵着陈池的额头。
陈池说:“我们前面有很多障碍,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一旦咱们两个人中有任何一个人心里没有那么坚定,这关我们就过不了。你知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知道。”
“那我能相信你吗?”
有些话,他没法说出口,从他选择和她在一块儿,他就给自己找了个天大的麻烦,赌上了前途信誉,如果她半途而废,那他不仅是个笑话,还要背负起诱拐的大锅,而她,别人只会说,年轻不懂事,一时受了蒙骗还好醒得早。
这些话他只能烂在肚子里,这个十字架只能他自己咬牙背。
他和她之间没有公平这回事。
“你放心,你可以永远相信我。”
苏绾说这话的语气是他最喜欢的那种坦荡荡的坚定,就像她说“冻死迎风站”时那种骨气,这是时常让他感动的品质,她说出来就会做到,光明磊落的高尚。
这是他捧在手心里如珠如玉的人,他心里涌起一阵骄傲。
他有些动容,但他对这些情绪还是陌生的,甜言蜜语他不会说,千言万语只呢喃出一个字,“乖”。
后来他叫了一桌子的菜,把房间里那张小圆桌都摆满了。
服务员送菜上门的时候,他把苏绾抱到卫生间里,让她坐在浴缸沿上,低头跟她说:“你在这等两分钟,我进了你才能出去。”
他随手拿起门后的浴袍,套在自己身上,匆匆忙忙去开门。
苏绾索性站起来,把门反锁上,打开莲蓬头冲了个凉。
热水流过身体的时候,她才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像被抽干了一样,流过某些地方蛰得火辣辣地疼,她才终于相信,她已经不是从前的她,这感觉颇为奇妙。
她心里像热气球被充满了热空气,轻飘飘地,真好,当热水从她的脸冲下的时候,她不由自主地想。
她抓起另外一件浴袍套上。
她听见外头服务员开门离开的声音,不等陈池来敲门,自己开门出去,换上自己带来的衣服。
陈池站在一旁看她像小老鼠一样匆匆忙忙,鬼鬼祟祟地换衣服,既有男女之间有亲密关系以后的不见外,又还有一种羞涩。
她仍然穿着她常穿的那件白色吊带,领口露出一半的汹涌,带着蹂/躏的痕迹,这次没穿那条短裤,只套了一条白色的内裤。
他强迫自己转开视线,走过去在桌子旁坐下,招呼她:
“赶紧过来吃东西。”
她在桌子前坐下,一只手支着脑袋,对面前的食物兴趣缺缺的样子。
他把乌木筷子从精美的纸套子里拿出来,放到她手里,皱着眉问她:
“不舒服吗?这么晚了,一点不饿吗?我不知道你想吃什么,什么都点了一点。”
他夹起一个汤包在醋碟子里沾了一下,放到她面前的碗里,
“尝尝,蟹粉小笼包,这个酒店的招牌。”
苏绾夹起尝了一口,脸皱到一起,她不喜欢海鲜,觉得腥。
陈池一直盯着她,看她那个表情叹了口气,俯身过去,就着她的筷子,把那剩下的半个包子吃掉,问她:“你自己看看想吃哪个?”
苏绾用那双乌木筷子一点,指着一盘牛肉炒饭。
陈池忙帮她把其余的盘子挪走,把那盘炒饭放她前面。
他咽下嘴里的包子,吓唬她:“把这盘炒饭吃完,不然我今明两天都不碰你了,别累出毛病来。”
苏绾仍然用手支着头,她咬着筷子,挑衅地说:
“你不碰我,我可以碰你啊,你挡得住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有种刁蛮的可爱,像一只不讲道理但美丽的波斯猫。
陈池轻轻笑出声,拿手指亲昵地推了她的额头一下,拿她无可奈何,只能哄她:“快吃。”
他又夹起一块颤巍巍的红烧肉放她嘴边,要她吃下去。
这场景,他自己想起来都觉得荒谬难为情,如果是几年前告诉他有这么一天,他会觉得自己得了失心疯,但此时此景,他就觉得都不重要,他就愿意这样,愿意看这个人吃饭,看着这个人他就觉得幸福。
他觉得他的人生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圆满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