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野的风》rosemary525

41、我哪样的人

　　七月的天就算是晚上八九点也丝毫不见凉快，但至少没有太阳，在屋里待了一天的人都出来放风，哪里都是人，街道上，河岸边上，广场上，烟火气浓郁。

　　秦衍虚虚地扶着苏绾的背帮她避开一辆横冲直撞的电动车。

　　这天苏绾本想随便套件背心和短裤，临出门又觉得毕竟是去FANCY的餐厅还是讲究一下，就穿了一条无袖的黑色连衣裙，说是连衣裙更像是一条长版的紧身背心，裙子只到大腿中部，本来想穿夹脚拖鞋，想了想还是穿了一双匡威。

　　这条裙子让她曲线毕露，腰是腰，胸是胸的，但又半点看不到艳俗，只有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

　　秦衍来接她的时候，吹了一声口哨，流里流气地说：“还是长南的姑娘好看。”

　　他问她，“找着男朋友了没？”

　　苏绾摇头，“老大难了。”

　　“你身边的男人是不是都瞎了？我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只有我能看见你的美貌？咱俩是不是在演一部电影，天天各种阴差阳错不能在一起，观众都急得拍大腿了。你说摄像机在哪里？”

　　苏绾笑他，“你有病吧。要是咱俩在一块，叫强扭的瓜。”

　　“那有什么，观众就喜欢强制爱。苹果树和梨枝硬绑在一起还能结个苹果梨呢。”

　　苏绾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你生你的桔子梨去吧，我可不要。你在长南呆多久啊？”

　　“三四天吧。”

　　苏绾以为听错了，“三四天？你坐十几个小时飞机就呆三四天？”

　　秦衍脸上还挂着笑，没有搭话，也没有了刚才的轻松自在。

　　苏绾正色问他：“有事？”

　　“是她的忌日，我回来看看。去年没有回来。”

　　有什么东西一下击中苏绾，她很想说点什么，却又觉得任何言语都很苍白。

　　她默默伸出手挎着他的一条胳膊。

　　周围人流如织，欢声笑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地，时光把人抛，没有人记得那姑娘，她却在爱人的心中永远年轻。

　　秦衍转头看她，“哭什么？不要哭，我们很好，不要提起她永远是悲悲戚戚的，她应该不高兴。”

　　苏绾眼泪掉得更多，所谓情深不寿，她抹了一把眼睛，“秦衍你真好，替她觉得开心。”

　　秦衍摇了摇头，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你一定会找到一个更好的，过得比我们好。”

　　知了还在不知疲倦地聒噪地叫着，路灯桔色的灯光照着相互依偎的两个人，长南河的水日夜不息，不知为谁流。

　　停车场旁边是一片保护建筑，难得能看见的长南传统的建筑，飞檐青瓦，和旁边密密麻麻的现代轿车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边的路灯也暗淡了很多，看不见几个人。

　　苏绾站在车边多看了几眼旁边的建筑，秦衍在驾驶座里问她：“看什么呢？”

　　她正要回答，眼睛余光看见一个人，心像突然跌倒了一下，慌得她一愣，忘了嘴里要说什么。

　　等她眼睛追过去，那个人已经转身，坐进了车里，他的侧脸如刀削，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的眼风扫过她又转开，像不认识她一样。

　　“苏绾？”秦衍叫她。

　　她来不及想别的，赶忙上了车。

　　“外面什么那么好看，舍不得动身，是有两只野猫教学？还是哪辆车里有一对野鸳鸯？”

　　秦衍发动车子，驶出了停车场，他的黑色法拉利发出震耳的咆哮声。

　　苏绾系上安全带，被他逗笑，“你够了，品味能不能高雅点，去了外面别给祖国丢脸。”

　　秦衍嗤之以鼻，“我丢脸？你是看不起那些国际友人还是太看得起我了?我回来这趟飞机上，还有人在厕所里‘嗯嗯啊啊’娱乐大家。”

　　“大家都这么奔放吗？”

　　“主打一个刺激，”

　　秦衍正要说下去，想了想不合适，“算了，你还是小孩，这种事情不适合跟你讲，以后让你男朋友教你吧。”

　　“这种事真的这么让人·······吗？”

　　秦衍对她的欲言又止爆笑出声，“看人，主要看人，就像吃饭，有人天天想着吃什么，有人只要不饿死就行，有人天天大鱼大肉，有人只吃水煮青菜，没有一定的。得了，咱们不适合讨论这个，你那个现在还不知道在哪的死鬼男朋友，让他跟你说。”

　　苏绾附和了一声，“不知道他死哪里去了。”

　　“会不会你和你前男友的缘分没断？”秦衍问了一句。

　　这句话让苏绾的心一跳，她想反驳，话到了嘴边，但突然想起那封一直没有点开的邮件，她把话咽了回去。

　　也许她应该点开那封邮件。

　　“后面有辆车一直跟着我们。”秦衍突然说。

　　“啊？”苏绾忙扭头去看后视镜，看见一辆黑色的SUV打着灯不远不近地跟着，她靠回椅背上跟秦衍说：“没事，那也是我们长南的，这车我认识。”

　　“这么巧，我还以为你犯了啥事。”他贱兮兮地说。

　　“我何德何能犯这么大的事，让一辆宾利亲自出马压阵？”

　　“老祖宗不是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以为你出息了，成了哪个大佬的入幕之宾。”

　　“你赶紧闭嘴。”

　　秦衍说笑着行云流水般把他的保时捷停在苏绾家的台阶下。

　　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的那辆宾利SUV也“吱”一声，一个摆尾停在他们后面，离他们就一个车身的距离。

　　那辆黑色的庞然大物就那么停着，四个车门都关着，黑色的玻璃看不见里面，车身在月光下反射着光辉。

　　秦衍在后视镜里看了几眼，“这人谁啊？”

　　他问得警觉，一种属于男人的直觉让他皱眉。

　　苏绾波澜不惊，“没事，一个叔叔。我先走了。”

　　她解开安全带正要下车，看见秦衍也解了安全带，他说：“既然是叔叔，不打个招呼不礼貌吧？”

　　苏绾急忙俯身过去拽他的胳膊，“不用，不用，他这个人有点奇怪，他不开门出来我们就当看不见。”

　　她正说着，后面的人就下来了，“啪”地一声甩上车门，来势汹汹地走到秦衍那边，一把拉开了车门。

　　他的动作太快，车里的两个人都没反应过来，一副傻像看着站在车门旁的男人。

　　秦衍的心里一惊，这个男人那双眼睛像鹰隼一样锐利，他压着眉站在那里，就让人觉得浑身不自在，不需要说话就知道这绝对不是一个等闲之辈。

　　这个叔叔可不像是顺路的。

　　他不由自主地叫了一声，“叔叔。”

　　苏绾看见陈池的样子也是一惊，她心里“突突”地，只能飞快下车，站在车门旁，俯身对秦衍说：“你先回去吧，时间不早了。”

　　她抬头瞪着陈池，叫了一声“叔叔，”每个字都加重，想要引起他的注意。

　　陈池仍然看着秦衍，连眼睛余光都不给她。

　　“这么晚不走，要留这过夜？”

　　他的声音淡淡的，在秦衍听来甚至有种和风细雨的亲切感，和他的眼神天差地别，他觉得更不自在了，连忙回答：“没，没，马上走。”

　　他回身拉出安全带系上，听见这个男人又问：“没分呢？”

　　他手一顿，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回头去看苏绾，苏绾站在车外，他看不见她的脸。

　　“没，没，嗯”他也不知道对方在问什么，他也不敢问，感觉回答‘分了’要挨揍，他脱口而出，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苏绾转头就朝家走，爱谁是谁吧，她听见背后关门的声音，还有汽车发动的轰鸣声。

　　下一秒，她的胳膊被人抓住，那力气大得让她疼得皱眉，她来不及叫出来，被人拽着拖着塞到了车里。

　　有好一会，她都是懵的，眼睛发直地看着他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座上。

　　她只想到一句话，“你疯啦？”

　　陈池的眼睛在昏暗的车里像狼一样发着光，毫不避讳地打量她露在外面白花花的腿，

　　“更喜欢保时捷是吧？”

　　他语气波澜不惊地问。

　　此时，苏绾和秦衍有一样的心情，他的语气让她拿不准，她本来有一肚子的火，此时也只能忍住不发。

　　“我什么也不喜欢。”

　　“喜欢今天晚上这家装腔作势的饭店，是吧？”

　　“没有特别喜欢。”

　　“还喜欢什么，你说，除了年纪比他大点，这点我改不了，他有的什么我没有？我有的，他未必有。把他甩了。”

　　“不，他有的东西你永远不会有，你比他多的东西无非就是钱，可惜我不稀罕。陈池，你忘了，我现在不欠你钱了，我也不缺钱。”

　　她挑衅地看着他。

　　“你就在这等我，是吧？等你终于还清了钱，你就可以扬眉吐气了，带着你那个窝囊的男人来我面前耀武扬威了，苏绾，看来我低估了你，你的小九九也挺多啊。”

　　苏绾坐得笔直，像棵白杨树，毫不犹豫承认他的指控，

　　“对啊，我以前都在和你虚与委蛇，因为我欠你钱。”

　　“可惜，你不是还欠我钱吗？谁说你还清了？”

　　苏绾愣住了，她慌忙拿起手机，看见那笔转给他的医药费又自动退回了，她心里骂了一句“不争气的东西”，随手又给他转了一遍。

　　他把一切看在眼里，“我不会收的，你不是还完钱就得瑟吗？那就永远欠着。”

　　苏绾咬牙，“那是你自己不收，和我没关系，我不欠你的。要欠也是倩倩欠你的。”

　　“谁是苏倩倩，我认识她是谁？她躺在医院快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付钱，是付给苏绾你的。你说不是就不是，有这么容易的事？”

　　“你想干什么？耍起无赖来了。”

　　“我想干什么你不知道，还是我说的不清楚？谁让你穿成这样和男人去外面约会，搂腰搭肩摸头，只差把手放你屁股上了。你的胸有没有贴人家手臂上？”

　　“你有病！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恶心，我穿什么样？不要污蔑人。”

　　“你穿什么样？你坐人家车上，裙子都掀到大腿根了，只差脱掉了。”

　　“胡说八道，”

　　苏绾气结，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这会才是裙子掀到大腿根了，她连忙伸手拽下来，气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吃完饭还要散步，难舍难分，要不是我跟在后面，今天要留宿？我不过来，要亲上去了吧？”

　　“管的着吗？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我说过，只要你回了长南，你就只能跟我，你要是没听懂我再说一遍，你想要什么条件你说。分掉，和他。要论也是我先来的，总有先来后到。”

　　“你是不是疯了，还是以为你是道南的土皇帝？我这个人天生反骨，我就不。我不喜欢你了，我要的东西你没有，你也给不起！”

　　“你要什么，说出来听听，不说怎么知道我没有？”

　　“有些事情不是说不说的问题，没有就是没有。”

　　“你也知道有些事情说不说没有意义？当年就因为你问我的时候我违心说了一句话，你就判我死罪了，连正眼也不看我了。我做的那么多事情，你看不见是吧？苏绾，你口口声声还了我的钱就两清了，我做的所有这些事狗屁都不是吗？你这个窝囊废男朋友，在你需要帮助的时候在哪？”

　　“你不要随便说别人。”她高声制止他。

　　“我还没说话，他就磕磕绊绊了，不是窝囊废是什么？我现在庆幸你回道南来了，要是真把你交给他，想想我就后怕。苏绾，你要是成心的，就耐着性子看看，他能在我手下过几招。”

　　“和他没有关系，你不能动他。是我不喜欢你了，你这样的人不适合我，我对你没兴趣了。”

　　“我哪样的人？”

　　他盯着她，步步紧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