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中别墅》桃下亮

32、第三十二章

　　晚上九点，方夏和顾末忆并肩躺在蓝玫瑰园里，手拉着手，闭着双眼，享受他俩的最后一个夜晚。
　　连风也不想打扰他们，不再强烈地嘶吼了，雨停了，雾也散了。
　　两边的玫瑰花在月光下低下了头，花瓣上的雨珠断断续续地滴落在地上。
　　“小忆，你害怕吗？”过了好一会，方夏才睁开眼睛看着旁边的顾末忆，认真地道。
　　“不怕，有你在。”顾末忆转过头，也看着他，眼神很坚定。
　　“那上次呢？”
　　“也不怕，也有你在。”每一次困难的时候，只要你在，我就不会害怕了，也庆幸，你都在我身边。
　　方夏握住顾末忆的手紧了紧，右手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两根红绳，将其中一根戴在顾末忆的手上，另一根戴在自己手上。
　　“哥，这是什么？”顾末忆没有力气抬起手了，他只知道方夏给他的手戴了一个东西。
　　方夏忍着泪水，自己的左手在顾末忆的眼前摇了摇，红绳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
　　顾末忆努力睁开眼睛，道，“真好看。”
　　“他们都说两个人戴着红绳，下辈子还是会见面的。”
　　“真好，下辈子，我还想遇见你。”顾末忆小声道。
　　“我也是，我们一定会再次相遇的，到时我还会爱上你，你愿意等我吗？”
　　“我愿意，我会一直等你的，你要快点找到我，要比这一世还要早。”
　　“好。”
　　不知过了多久，顾末忆突然又问道，“你真的不后悔吗？”
　　“爱上你从来没后悔过，以后你在哪我就在哪。”方夏吻了顾末忆的唇。
　　“好。”顾末忆笑着闭上了眼睛，他没有力气了，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
　　方夏轻笑了一声，把顾末忆搂进怀里，他的身体越来越冷，越来越虚，像一块将要融化的冰。
　　“睡吧，睡一觉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方夏亲吻顾末忆的额头，俯在顾末忆的耳边小声说道。
　　方夏还一直在顾末忆的耳边说着他俩的故事，可是顾末忆不会再回应他了。
　　小忆，以后你去哪我都陪着你去，我们不会再分开了。
　　别墅内起火是一瞬间的事，任何征兆也没有，他们都没反应过来，就被困在客厅里，手机还没信号，
　　“小霜，小冬，快出来。”二楼走廊上，李叔一边大喊，一边疯狂敲门。
　　方霜感觉到不对劲，马上开门出来。
　　“小霜，你看到小冬了吗？她不在房间。”李叔着急地说道。
　　方霜摇摇头，李叔着急地推着方霜往楼下走，“你先出去，我去找。”
　　没等方霜说话，李叔又推了方霜一把，方霜踉跄了几步，扶着栏杆才站稳。
　　“你去让小夏，小顾他们走，我去上面找找。”
　　“好吧，我在下面找，你快点。”方霜也没有再推脱了，现在这个时候不能犹豫。
　　方夏和顾末忆早就从卧室出来了，正想往楼上走。
　　“你们还在磨蹭什么，快出去。”方霜着急地大喊道。
　　“大门被堵住了，我们被困住了。”方夏紧紧拉着顾末忆的手，无奈地叹息道。
　　“砰……”
　　一声巨响，别墅开始坍塌，方夏大喊一声，连忙把顾末忆护住自己怀里，躲在墙角。
　　几个小时过去了，方夏和顾末忆被困在了大厅里的一个角落，而顾末忆的腿被重物死死压住，头部也遭到了重击。
　　“你是不是傻？”方夏生气地大吼道。
　　重物倒下来的瞬间，方夏感受到身后有一股大力将他推倒，等他反应过来，他却已经被顾末忆紧紧护住下面，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顾末忆，我不能让你有事。
　　“你凶我？不许凶我。”顾末忆有气无力地道，他快没有力气了。
　　“没有，我没有凶你，我怎么会凶你，小忆，你怎么样？很疼吧？你傻吗？为什么要这么做？”方夏态度立马软下来，他怎么可能会凶他，他心疼还来不及呢。
　　顾末忆虚弱地躺在自己身边，方夏颤抖地抚摸顾末忆的脸，擦去他脸上的灰尘与血迹。
　　“不疼，怎么？只许你保护我，不许我保护你啊。”
　　“我不要你保护我，小忆，你别说话了，痛就咬我。”方夏轻轻抱住顾末忆，哽咽地说道。
　　“哥，你的手受伤了。”顾末忆低头，一下就看到了方夏的手臂一条长长的刮痕。
　　“你是真傻了，这个时候还想着我。”方夏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眼泪滴落在顾末忆的脸上。
　　“不要哭，太难看了。”顾末忆勉强地笑道。
　　顾末忆在他怀里，方夏能感觉到他很虚弱，很虚弱，他害怕，他开始不断跟顾末忆说话。
　　“小忆，你不要睡好不好，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
　　“小忆，再坚持一下，哥带你出去。”
　　“小忆，哥马上带你出去，相信我。”
　　“不，不要，小忆，你不要睡，我求求你。”
　　“小忆，你理理我啊。”
　　“哥，不要难过，你看外面的玫瑰多美啊，你快看啊。”
　　“我不看了，我只要你这一朵蓝玫瑰。”
　　建筑坍塌的声音震耳欲聋，方夏捂住了顾末忆的耳朵，他好不容易睡着，可不能吵醒他。
　　头上的天空被火照得通亮，方夏轻声对着怀里的人说道，“小忆，今天没有星星了，可是我好想再看一眼你眼睛里的星星啊，你眼睛里的星星是最好看的，也是最亮的，我好想再看一次啊。”
　　火势很快蔓延到前院，方夏紧紧抱着顾末忆冰凉的身体，低声说道，“小忆，现在不冷了吧。”
　　周围的蓝玫瑰慢慢变成红色，方夏闭上了眼睛，看到了最后一朵蓝玫瑰。
　　山上的小树林里，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害怕又无助地坐在地上，背紧靠着一棵大树，身上的衣服沾上了雨后的泥土，他双臂紧紧地抱住自己，眼里不断涌出泪水。
　　“你是谁，为什么蹲在这里哭？”方夏径直走过去，蹲在顾末忆的身边，温柔地说道。
　　顾末忆闻言扭头看着方夏，他淡蓝色的眼睛里饱含泪水，亮亮的，像天上的星星，声音奶奶地问道，“我叫顾末忆，你又是谁？”
　　“我叫方夏。”这个样子的顾末忆看起来太可爱了，方夏忍不住抬手擦了擦顾末忆的泪水，顺便擦了擦他脸上的泥土。
　　顾末忆偏头躲开，小声嘀咕道，“你的手好冰。”
　　“啊？很冰吗？”方夏傻傻地把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又马上放下，说道，“真的冰，不好意思。”
　　方夏仔细打量着顾末忆，顾末忆很可爱，也很好看。
　　一阵冷风吹过，顾末忆不禁打了个寒颤，方夏见状，立马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顾末忆的身上。顾末忆的衣服全湿了，连头发都还在滴水。
　　入秋后的夜晚还是很冷的，方夏打了个喷嚏。
　　“阿嚏。”
　　“你是不是傻？”顾末忆脱下方夏的外套还给方夏。
　　“不用，你比我冷。”方夏连忙摆摆手，把衣服又重新披在顾末忆的身上，然后问道，“你怎么了？你父母呢？”
　　顾末忆低下头，眼泪又止不住地流出来了，“我迷路了，我没有父母。”
　　“啊，你别哭。”方夏手忙脚乱，不知道该怎么做。
　　方夏着急地摸了摸口袋，刚好摸到一颗糖，他看了眼顾末忆，把糖塞进了顾末忆的嘴里。
　　顾末忆愣了一会，感受到嘴里慢慢变甜的味道，他竟忘记了哭。
　　“别难过了，多吃糖，都给你。”方夏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果，塞到顾末忆的手里。
　　顾末忆抱着一把糖果，轻笑了一声。
　　“你终于笑了。”方夏高兴地道。
　　“你也吃。”顾末忆拿起其中一颗，剥开糖纸，递给方夏。
　　方夏把头凑近，张口咬住那颗糖，方夏跟着坐在顾末忆旁边。
　　过了好一会，时间也很晚了，方夏对顾末忆道，“你迷路了，现在很晚了，你要不要跟我回去啊？”
　　“可是孤儿院的姐姐说，不可以随便跟别人走。”顾末忆摇摇头。
　　“你放心，我不是坏人，我会照顾你的。”方夏摸摸顾末忆的头，像个大哥哥一样，“我会给你更多的糖。”
　　“好吧。”顾末忆应道，他什么也没有，也没什么好怕的。
　　“走吧，哥哥带你回家。”方夏拉着顾末忆起来。
　　“嗯。”
　　如果还有一次机会，我还是会跟你回家。
　　何洛紧闭双眼躺在办公室里的座椅上，他花了两天的时间看了全部关于方家的资料，他也两天没合眼了，他太累了，身心放松的瞬间，他很快就睡了过去了。
　　梦中，他又一次与方夏告别。
　　何洛出现在方元山的山脚下，周围没有其他人，突然在前面出现了一个人影，何洛慢慢走近，他看见了方夏远去的背影。
　　方夏一个人头也不回地沿着石头路往上走，何洛喊住了他。
　　“小顾，不对，小方，也不对，哥。”
　　方夏停下脚步，转身，何洛笑着快步走到方夏的面前，“哥，我知道我劝不动你，让你留下来，但是我舍不得你。”
　　“小何，你现在已经独立了，不需要我的保护了，我很高兴，不过还是要提醒你，不要让自己委屈，你真的很棒。”
　　何洛抽泣地道，“嗯，你放心，我会的。”
　　“嗯，我要走了，我不能让他等太久，再见，小何。”
　　“再见，哥。”何洛留在原地，望着方夏的背影，直到他走进树林，消失不见。
　　何洛突然清醒过来，他看了眼窗外，暮色已经降临，而他的方夏哥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洒在身上很舒服，顾末忆安安静静地躺在院子里的椅子上，睁开眼睛，面前就是一大片蓝玫瑰园。
　　方夏躺在顾末忆的旁边，这让顾末忆很安心。
　　“哥，这片蓝玫瑰园，你喜欢吗？”顾末忆突然对着方夏说道。
　　方夏缓缓睁开眼睛，他翻了个身，把顾末忆压在自己身下。
　　“喜欢。”
　　“你喜欢，那我也喜欢。”顾末忆满脸笑容地道。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蓝玫瑰吗？”方夏盯着顾末忆的眼眸道。
　　“为什么？”顾末忆好像没有问过方夏这个问题，现在他有兴趣了。
　　“你猜。”方夏故意说道。
　　“好看？”
　　方夏摇摇头，两指在顾末忆的眼皮上轻轻划过，顾末忆闭上了双眼。
　　方夏笑着说道，“因为你的眼睛，你的眼睛很好看，像蓝玫瑰一样。”
　　“嗯？”顾末忆睁开眼，看着方夏。
　　“对，而且是独一无二的，只属于我的。”
　　“哥，你知道蓝玫瑰的花语吗？”顾末忆抱着方夏的脖颈，在他耳边轻轻地说道。
　　“是什么？”
　　“蓝玫瑰的花语是奇迹与挚爱。”顾末忆贴着方夏的耳朵轻声道。
　　遇见你是我的奇迹，爱上你是命中注定。
　　很快，生活恢复了平静，天气变晴，方元山迎来了一批批新的游客，他们高兴地聊着天，散着步。恍惚间，好像看见方夏和顾末忆的背影混在行人中间，牵着手往山上走去，朝他们的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