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
柔软而富有弹性的布料与肌肤紧密接触，上一秒还衣冠楚楚的人，下一秒就不着一缕，赤脚站在冰冷的地板上。
“尺寸需要比现在更修身一些，”他冷漠地看着身旁的男人拿着尺子在他赤裸的身体上虚空比来比去，不带什么情感地叮嘱，“这次的宴会对我来说很重要，顾老师。”
被称为顾老师的人抬起头，露出领口处一张精致袖珍的铭牌，上面印着滚金的名字：顾易翎。
后面还跟着更小的一行小楷：首席服装设计师。
他扶了扶金丝眼镜，不客气地将尺子抵在仍然喋喋不休的男人身上。
冰凉的尺面接触肌肤，引起男人一阵抽气，喋喋不休的声音就此停住。
男人喝了些酒，眉角耷下，不悦地皱眉，刚要说些什么，凛冽的酒气扑面而来。始终埋头量体的人率先开口，抢先话头。
“姜先生，不要试图影响服装设计师的判断，尤其是，”顾易翎抬起头，金丝眼镜在灯光的折射下发出精明的反光，他也喝了些酒，声音哑然，尾音黏腻。
听得男人一时噤声，忘记自己要说什么。
镜片后的眼睛没什么情绪，冰凉的尺换了一个角度，重新抵上肌肤。
引起男人一阵轻颤。
顾易翎换了个方位，带着酒气的声音，传进男人的耳朵里，“当你还有‘把柄’落在别人手里的时候。”
已是月上枝头的时分，城市中绝大多数灯火都已经熄灭，高层之间，唯独沪海外滩高层建筑中名为“艺术之家”的裁缝工作室仍亮着一盏昏黄的孤灯。
遮在眼前的布头落下，遮盖一地浑浊。
裁缝桌前，顾易翎揉着发红的手腕，将皮带系回腰间，一言不发地仔细核对着尺寸单。
身前的男人全身赤裸，弯腰捡起地上一件件衣物的动作几近优雅，仿佛说尽刚刚发生的荒唐。
“喝多了。”
“嗯。”
不知哪里的震动在地板上嗡嗡作响，打断了心知肚明的对话。
顾易翎顺手指向某个方向，男人循着抓起一条西装裤，从口袋里解救了呼叫已久的罪魁祸首。
“哪位？”男人的声音沙哑，像长期压低声音造成的声带损伤。
电话那头传来不可描述的声响，过于安静的环境与音质效果太好的手机，造成的结果就是顾易翎听着里面的声音，和男人一同皱了眉。
“姜陆沅，你招惹了什么变态？”顾易翎按了一把眉心，从桌前走过去，接过男人的手机眯着眼瞧通话记录。
界面只显示着：未知号码。
手机里的声音仍在继续，顾易翎按下静音，扔给男人，问他，“消息泄露的垃圾短信？”
男人接过手机，无奈摊手，凡尔赛道，“你知道的，作为上市公司的总裁，总会遇到消息泄露这种事。”
一通更荒唐的电话盖过原先的荒唐，两人默契地不再提及方才的“冲动”，尽管顾易翎看似得体的衣服下是未经任何清理的后战场。
姜陆沅，现年24岁，刚刚上任的向虞传媒的首席执行官，沪海豪门圈娱乐圈炙手可热的人物，据说无数人都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一个月后是他的证实上任仪式，无数名门都期待着他的真面目。
“需要我帮忙处理吗？”姜陆沅担忧地看向顾易翎，“不清理的话……”
“不用。”顾易翎依旧面无表情，但红透的耳朵还是泄露了他的窘迫，“我会自己处理。”
尽可能保持清醒地核定完毕尺寸表，确保对方距离半年前定制服装相比，只是肩宽了1.4公分，腰细了0.3公分后，把尺寸表往桌上一扔，摘下眼镜揉眼睛，“好了，尺寸搞定了。”
“你确定？”姜陆沅把衣服穿好，又恢复了衣冠楚楚的样子，提醒道，“别忘记还要再修身一些……”
顾易翎闭目养神，却笑出声，“你以为我是谁，沪海最好的服装设计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吗？”
姜陆沅把手机放回口袋，无奈看他，“如果你肯改掉你的工作室名字，那你离‘沪海最好的’这样的名头可以更近一步。”
顾易翎笑出声，眯着眼睛看他的虚影，轻轻吐出三个字，“不，可，能。”他揉了揉眼睛，循着漆黑的夜去看隔壁大厦楼身处自己工作室灯光的投影，语气有些虚浮，“你们懂什么，‘艺术之家’，这名字不好听吗？朴素而蕴含深意，返璞归真，这是哲学。”
“好，哲学。”姜陆沅无奈，目光落在墙上的时钟，已落在两点的位置，他按按眉心，“明天，宋祤烊可能会过来找你。”
“你把地址告诉他了？”顾易翎动作僵硬一瞬，语气不善，不满地对着姜陆沅的方向，“我和他已经分手了，我和他已经没……”
“已经没关系了。”姜陆沅接过话头，陡然抬高的音量令顾易翎吞下后面紧跟着话，但不满仍然落在脸上，姜陆沅有些无奈，从他手中拿过眼镜，为他戴上，轻轻拍他侧臀，声音放低了些，“我知道，但有些事情总该说清楚。”
镜片清晰，于是不满变得实质化。顾易翎下意识咬住下唇，下颌处的凹凸为主人的不满更添一笔。
“他来拜托你，你就把我的消息告诉他了，姜陆沅，你还算朋友吗？”
朋友？
姜陆沅眉头皱起来，昏黄的孤灯在夜色中轻轻抖了几下，姜陆沅的影子与顾易翎重合，似又提醒他们刚才发生的事。
布料短暂接触的声音在耳边擦过，顾易翎下意识抖了一下，沙哑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来。
“算。”姜陆沅顿了顿，语气坚定，“但有些关系，总要善始善终，”他别有所指，“善终才能再善始。”
两点的时钟咔哒一声跳过整点。
秒针于是又在尽职尽责地履行继续时间的义务，上一秒整点的停滞过缓又凝滞，连空气都随之静止了一瞬。
在这一声后恢复正常，继续如流水般往下，缓行。
陷入心照不宣的忙碌中，又恢复为理智状态。
顾易翎舔了舔嘴唇，将桌上的尺寸表拿起来端详片刻，声音一扬，换了个话题，“你的尺寸已经很ok了，为什么还要再瘦？”他皱了皱眉，突然想起什么，瞪大眼睛，“你想出山？”
姜陆沅闻言噎了一下，斜斜靠在窗边，有些无奈道，“谁家公司老板亲自出山，我那又不是艺人工作室。”
“哦。”顾易翎的目光落回尺寸表，嘟囔道，“那你干嘛要瘦？”
姜陆沅顿了一顿，含糊不清道，“后面准备有个活动，会忙一些，可能会瘦。”
顾易翎狐疑地看他，“你破产了？”
姜陆沅一顿，“怎么可能。”
“那就因为‘可能会瘦’这种理由，你就提前让我给你做修身一些？”顾易翎不敢置信，“原来学会勤俭持家的第一步是当上总裁。”
听懂顾易翎的阴阳怪气，姜陆沅轻笑，“总之你不要忘记修身些，我最近会很忙，如果顶着‘艺术之家’的标签还不合身，那你的‘沪海最好裁缝’的称号就挂不住了。”
“是沪海第一服装设计师。”顾易翎纠正，扳过姜陆沅的脑袋把尺寸表拍在他的胸口，与他对视，“放心吧，你放心瘦，如果不合身，我给你现场做一套都行。”
姜陆沅无声笑笑，疲惫感随月色更加明显，胡茬不知何时冒出来，刺得他心痒难耐。
孤灯之下，有些暧昧。
他喉间滚动，挣扎着将目光从顾易翎的脸上挪到窗外大厦的反光上。
他含糊不清，沙哑着嗓音，将先前的耳提面命一扫而空，回应道。
“嗯，好。”
·
前一晚通宵作业，回来时已近天亮，草草清理过后，让顾易翎一觉睡到了中午。
在手机尽职尽责震动中醒来，顾易翎全身酸痛，小腹更是传来古怪的紧绷感。
还好能忍，顾易翎没在意，把这归咎于酒后乱x的正常反应，拿过手机，是宋祤烊。
电话应该是响过好几轮了，但顾易翎接起来的时候，宋祤烊语气仍没有半点的不耐或着急。
甚至温柔如水，关切温柔的。
“小翎，你怎么才接我的电话，是不是又因为熬夜赖床了？”
宋祤烊的声音从听筒传来，打散了顾易翎因为自然醒而攒出的那点好心情。
一句带有宠溺的责怪落在沉默中。
顾易翎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望向窗户，窗帘的缝隙中，露出窗外的阴沉。
屏幕上的通话时间跳上两位数，宋祤烊的声音再次传来时就被打断。
“小翎……”
“宋先生，”顾易翎疏离道，从床上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才发现外面不是阴天，而是下雨了。
他住的地方就在工作室隔壁的公寓楼里，但雨势太大，雨水从窗户蜿蜒而下，令他看不清对面工作室的窗户。
他靠近话筒，说，“非法入室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对面沉默了几秒，传来一声轻笑，透着浓浓的威胁，“怎么没在工作室看到你呢，小翎，你不该乖乖待在工作室，好好工作吗？”
顾易翎脸色发白，握着手机的手指用力到泛白，但他毫无知觉，胃里翻涌的感觉上涌，心跳加速。
他踉跄两步，手机拍到桌子上，那头宋祤烊的声音却通过听筒传进耳朵。
顾易翎分不清那是真实，还是来自于他对恐惧的幻想。
呼吸急促，胸膛起伏，颈处生出一条条泛红的线条。
自以为遗忘的记忆涌上心头，连带痛彻心扉的麻木，密密麻麻地爬上他的全身，被巨大的绝望笼罩，顾易翎失力跌倒地上，额头近乎贴近地面，他满脸泪水，哀求似地抓着手机。
“为什么，为什么啊……”
“顾先生，顾先生！”大门突然被敲响，外面传来公寓管家小姐高声，“外面有一位先生找您，麻烦您开门！”
顾易翎侧趴在地上，全身止不住颤抖，界面显示通话挂断，刚才的一切只是他的幻想。
是他吗？他找到自己了？他不仅知道工作室的地址，还找到家里了？
顾易翎无声落泪，视线穿过卧室门与客厅，死死盯着大门，映射出等候在门外的洪水猛兽。
不，不行，好不容易逃出来。
他不能、不想再坠入黑暗一次。
“我，我，”泪水糊了满脸，顾易翎凭感觉按下回拨键，抖动着手握紧手机，待那头传来“你没事吧？”的一声后，带着哭腔，断断续续道，“求求你、请你，离我，远，一点。”
电话那头的声音戛然而止。
老实门锁咔哒一声被强制破开，一道黑影挤进视线，顾易翎全身颤抖拼命挣扎，直到听见姜陆沅焦急的声音才安静下来。
“顾老师，顾老师，是我，姜陆沅。”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