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千年女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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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寒枝心脏突突直跳，果然，果然只是知道姒冥的故事还不够。只是记录并不足以获得认可，也不足以完全破解副本。
还差点什么。
要走吗？如果现在走，她就能拿到A级奖励；如果留下来，她不知道危险是什么，但是必然是同样的错一步，功亏一篑，她就要交代在这。
孟寒枝想再挣扎一下，“姒冥前辈，能否请您回答一个问题，我再决定去留。”
姒冥没说话，孟寒枝当她默认，“姒冥前辈，施夷光前辈没有和您一样，是吗？”
西施是不是没有像姒冥一样，在这鬼地方幽居千年？
副本的核心，是不是就在这里？
姒冥抿着唇，似乎有些生气，“是。”
“那我留下来，姒冥前辈，我必须留下来。”孟寒枝作揖请求，她心意已决。
姒冥倏而笑了，“这是你的答案？你知道要花多少年吗？一辈子你也愿意吗？”
孟寒枝没吭声。她想到庭中的千年古柏，想到台阶旁的女贞别名将军树，想到那些树望不到边。
那么长的时间洪流，那么多的将军树，有多少个女子和姒冥一样，为家为国为他人的封侯拜相付出心血，最后只有不清不楚的“姓氏不详”？
如果她走了，谁来写下她们的故事，谁来传承？
她不能走。不管代价是几年，还是几十年，她都要留下来，一定要留下来。
洪荒宇宙，且让她刻几块有名有氏的石头，留在历史长河里。
见孟寒枝不吭声，姒冥嘲道：“猜到了还想要留下来，你胆子够大的。”
“多谢姒冥前辈夸赞。能记录她们的故事，是晚辈此生所幸。”孟寒枝依旧谦卑。
“拿好纸笔，跪在这儿。”姒冥指着蒲团。
孟寒枝依言照做。
忽然，一阵冷风卷来，再睁眼，孟寒枝发现自己到了一处完全陌生的地方，周围屋舍低矮，间或还有方形地窑，行人粗布麻衣，全是古代服饰。不远处还有上百人，披盔戴甲，正在训练。而她自己，变成魂体，和姒冥一起，虚无缥缈。
“这？”孟寒枝问。
“这就是你留下来要看的东西。”姒冥道，“我当了两千多年的孤魂野鬼，而夷光入土为安，已是尘归尘，土归土。你想知道原因吗？这就是原因。”
姒冥引着她往士兵走去。近了她才发现那群士兵的首领是一男一女，两人皆是肌肉魁梧，身高八斗，声如洪钟。
“你听说过他吗？他叫赵括。”姒冥指着男子。
孟寒枝挑眉，惊讶不已，“听说过，历史书上说他纸上谈兵。”
“那你知道她吗？姜氏，白姓，名忧。”姒冥指着女子。
孟寒枝讷然，摇头否认。历史书上没有她。
“现在你知道你要做什么了吗？”姒冥直视着孟寒枝，“如果你要获得我的认可，你需要看遍这两千五百年里每一个没有留下名字的女将军。你要把她们的故事全部写下来，就像写下我的故事一样。”
“这两千五百年里，你只能一个人呆在这里，勤恳记录她们的名字。”姒冥道，“你现在也没有机会后悔了，好好呆着吧。”
“再给你个忠告，睁大眼睛，尽量记住每一个人。漏了一个名字，你都会……”姒冥恶劣地笑了笑，整张脸变得狰狞，布满血窟，鲜红的舌头像一条蛇，在她身上转了一周。
孟寒枝手心直冒汗，“多谢姒冥前辈，我会仔细看的。”
这前辈实在喜怒无常，忽然变脸，真够吓人的。
姒冥转身消失，天地间就剩孟寒枝一个异乡人，和眼前陌生的世界。
孟寒枝早有预期，并不慌张，坦然换个姿势，盘腿坐下，拿出纸笔，开始记录眼前女子的生平，从她和旁人的对话，描摹她的喜怒哀乐，描绘她鲜衣怒马的一生。
朝来暮去，寒来暑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孟寒枝从姜忧练兵写到她神灭形消，见证她从青涩稚嫩到满脸沧桑，从沙场练兵到奋勇杀敌，从受赏赐金到或解甲归田或战死沙场，她的人生跌宕起伏、波澜壮阔。
孟寒枝为她高兴、担心、哭泣、遗憾，她是少年天才，不到双十便展露锋芒，因战乱进入军营，经受过冷嘲热讽和质疑，凭借赫赫战功证明自己，最后却因为君臣猜疑、因为世俗偏见抱憾而终。
历史上没有她浓墨重彩的一笔，连她的名字也没有。
她是历史洪流里的沙砾，后人只见滚滚浪涛，不知河床是谁的尸体。
孟寒枝泣不成声，她只听姒冥说起人生，不知道亲眼见证如此疼痛。
那片密林里，每一株女贞都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那棵古柏，每一根树杈都是百年光阴。
她冷心冷肺，带着游戏的心态来解谜，不知道每个人的生命都有厚度。
她以为耗个几十年，她写下来就足够了，不知道每一次都是重历轮回。
一个名字，承载的是一个人的一生。几字之间，已是斗转星移，物是人非。
不知道见过多少个日升月落，多少次阴晴圆缺，孟寒枝写到第一千三百二十一个将军陈靖武，这是最后一个丢失了名字的女将，生于1924年，卒于1940年，死于抗日。在那之后，每一个女将都有自己的名字，有自己的记录。
姒冥出现在她身后，看孟寒枝一笔一划写下最后一个字，划上句号。
“走吧。”
“好。”声音沙哑，粗粝得听不出形。孟寒枝哭得太多，沉默太久，嗓子干哑。
她慢慢挪起身，把纸笔捧到姒冥眼前。
“东西你带走，我需要你把它传下去。”姒冥淡淡扫了一眼，道。
一阵冷风穿过，孟寒枝睁眼，她已回到了大殿内，还是跪坐的姿势，但是殿内破坏不堪，立柱红漆剥落，光线昏暗，彩色塑像面目全非，空气中灰尘弥漫。
她的手上也已布满皱纹，年迈的骨头叫她隐隐作痛，她还没开口说话，喘气就足够费力。
她止不住咳嗽，几乎整个人要趴伏到地上去，咳得心和肺要一起呕出来。
半晌，气才顺过来。“前辈，”嘶哑的声音像个破风箱，“前辈您在吗？”
殿内并无声响，风静静的，树林静静的，猴子的叫声也没有。天地间仿佛只有她一个人。
她艰难地爬起身，颤颤巍巍扶着立柱，好一会儿平复气息，揣好稿纸，像剥落的塑像鞠躬，“前辈，我走了。”
转身，沿着来时的台阶。
天地未变，三千青丝尽白发，昔日鲜衣怒马少年，今日行将就木老人。孟寒枝弓着背，一只手拉着台阶旁的树，一只手扶着膝盖，一步一喘，三步一停。她抬头望天，真是老咯，想起恍如隔世的老教授，真不该那么不尊重地转笔的，人家讲课很用心的。
“你后悔了吗？”
正感慨着，姒冥的声音忽而响起。孟寒枝吓一跳，心扑通扑通，差点直接撅过去。
“咳咳，前辈，晚辈现在这样经不起吓啦。”孟寒枝拍拍胸口，“至于后悔，我不会后悔。我说过的，咳咳，这是我的，咳咳，荣幸。”
姒冥：“那你怎么抬头叹气？”姒冥飘到她眼前，脸上似有余怒。
孟寒枝发出破锣般的笑声，“咳咳，前辈，我只是，咳咳，想到了从前的事情，咳咳，不知年光有限。”
姒冥的脸色好起来，“当真？”
孟寒枝好脾气地笑笑，她明白老教授的脾气好是为什么了，心跳稍微快点就受不了，只能慢悠悠的，没法有脾气，“前辈不用担心。我记得这里的一千三百二十一棵将军树，记得您和一千三百二十一位前辈。咳咳，我当真不后悔，咳咳，我只是理解了许多我年轻时不懂的事情。”
姒冥盯着她，见她毫无撒谎的意思，慢慢地点了个头。再次消失不见。
孟寒枝心里无奈，前辈还真是多疑古怪。
却有一阵冷风吹来，孟寒枝一个激灵，再睁眼，自己竟然还在殿内，塑像色彩依旧，大殿明亮，她的膝盖麻木到几乎没有知觉，手却并不见皱纹斑点。
“你可以走了。”姒冥声音悠悠从头顶传来。
半晌，见孟寒枝还不动，姒冥开口，“你怎么还不走，还有什么想做的？”
实在不好意思，前辈，我腿麻了。孟寒枝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姒冥：……
不好意思，忘记你是个凡人之躯。
一道金色术法打在孟寒枝身上，她顿时神清气爽，精神百倍。麻利站起来，冲姒冥道谢。
姒冥见她神色恢复，道：“准备下山吧。”
“是。”孟寒枝俯首。
“慢着”，见她作势转身，姒冥叫住她，抛出手里的剑，“这个你拿着。”
孟寒枝接住。
姒冥撑着一脸冷漠，道：“你不用多想。只是你下山还会遇到那只泼猴，刚好我的剑我也用不着了。赏你了。”
孟寒枝失笑，双手抱拳，“多谢前辈。我会把前辈和各位女将的故事传下去的，请前辈放心。”
“姒冥前辈，再见。”
姒冥抿唇不语，一转身，化为塑像。又是千百年来的冰冷无情。
此间寂静无声。
孟寒枝收好东西下山。十分钟后，哀啼声起，连绵不绝。眼见诡猴到了跟前，孟寒枝丝毫不慌。毕竟一切恐惧都是源自火力不足。现在她手里可是越女剑！
她拿出剑横扫，想乱剑打死诡猿猴，但那剑，仿佛自带生命，引着孟寒枝直刺平劈，上挑下压，一招一式竟有模有样。
诡猴毫无招架之力，被孟寒枝刺中好几下，屁股开花，愈加红火。
诡猴嘎吱乱叫，怨恨不已，哀鸣着逃走了。
孟寒枝挑眉一笑，小样。
——
00:00:00.
孟寒枝站在山脚，手环上倒计时刚好清零。
电子音如期而至——
恭喜通过副本《传承》。
评级：S级
奖励：属性加点4，白猿的哀啼（作用扰乱心智，时效30秒，冷却时间12小时）
如需使用奖励，请默念奖励名字。属性加点使用后不可撤销。
是否现在离开副本？
孟寒枝默念是。
呼吸之间，孟寒枝就到了一幢公寓，木质茶几上摆着一串钥匙，房号201。
孟寒枝拿起钥匙，直奔二楼。来不及洗漱，她整个人扑到床上，就合衣沉沉睡去。
过副本，比学量子力学还累。
副本外，华国攻略组面面相觑，他们只看到孟寒枝记录了越女姒冥的故事，随后孟寒枝说要留下来，跪了二十多个小时，直到副本结束。
他们不懂为什么姒冥会给孟寒枝剑，也不知道孟寒枝为什么拿到了S级评级。一切只能事后再说。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千年女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