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田未熟时》桃南路

17、恃伤而骄

　　裁判贺思进还没说开始，陆行云已经发觉自己手上的绳子绷紧了。绳子很粗也很糙。天气很冷，他觉得自己的手还有些僵，气氛很紧张。
　　哨声一响，绳子绷得更紧了，绳中间的红布条颤巍巍的抖。他们的队伍没有指挥，只能跟着对面队伍斗志昂扬的指挥声发力：
　　“一二，拉！”
　　陆行云使出全身力气往后仰，混乱中不知道谁踩中了他的鞋子，他打了一个趔趄。幸好鞋带系得足够紧，否则现在就是光脚了。
　　手上传来一阵阵刺痛，队伍人数一样的情况下他们这边男生多，虽然对面林向阳一个顶俩，但他们还是赢了。
　　又一声哨响，陆行云手上失力，绳子在他手里摩擦而过，痛感鲜明。
　　他哆嗦着把手伸出来放自己嘴边吹吹，两只手掌心被绳子磨破了好几处，正往外渗着血，因为天冷，血都渗得慢。
　　林向阳很快就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上前直接握住他的两只手腕，眉头紧蹙。转头扬声问：“看看还有谁的手被磨破了，来办公室处理一下。”
　　还有两个女生和一个男生，也跟着他们一起进去。简单的处理过后，学生们就回了教室。
　　陆行云手瘫在桌子上，林向阳轻轻地握住他的手指给他暖着，他的手指冰凉。
　　“阳哥，好疼啊。我下节还要上课呢。”陆行云坐在椅子上抬头哀怨地看着林向阳，林向阳张了张嘴：“改成自习课可以吗？我去看着。”
　　说完他自己也觉得不合适，轻声叹了口气。陆行云反驳他：“那不行，我可不是那种随便翘课的老师。”全然不提自己的其他副课已经全归林向阳了。
　　陆行云很自然地把另一只手换给他：“这只也很冷。”
　　一脸坦然。
　　林向阳失笑，握住了他的另一只手。
　　陆行云在生活里对他的一些或有或没有意识的暧昧亲呢动作他都心知肚明，他选择保持沉默。不知道对方是把他当成无聊生活中的一个消遣还是别的什么他不敢肖想的，他也不打算问。
　　分明不大的伤口，伤在手上却很是熬人。手上动作多，一不小心就会牵扯到伤口，陆行云写粉笔字几次疼得呲牙咧嘴后决定放弃写字，转而为口述。当天的音乐课也因为陆行云的手没法弹吉他，而改成了自由活动。
　　教室老旧的卡顿的电脑里放着学生自己挑的音乐，还有一些选择去外面疯玩的学生。
　　他就和林向阳并肩站在教室后边的窗户跟前，在音乐声的空隙间依稀能听到外面的笑声。
　　谁也没有说话，陆行云感觉很安心。
　　在那个繁华不尽的人口大省里，他每天也是无忧无虑，却甚少觉得平静，而在这个穷乡僻壤，小的只能占到地图上插针一点的小山村里，无数次的体会到了脚踏实地的安逸。

　　晚上，陆行云拿起画画的家伙，因为手疼又放下，这周他的漫画又不能按时更了。
　　挂了请假条，安抚了一下追更的朋友他就上床窝被窝里看电影去了。
　　选的电影无聊，正昏昏欲睡间有人不识时务地来搅他即将到来的好梦。
　　林向阳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起来洗漱，看你脸上都是灰尘。”
　　陆行云难以摆脱被窝的诱惑，半是撒娇半是发脾气地讲：“阳哥，我太困了，今天不洗了行嘛。”尾音拖的长长的，紧紧地压着被子防止林向阳突袭抢走他的被子。
　　林向阳没走，跟他掰扯：”不行，起来泡泡脚好睡觉。”
　　陆行云赌气地从被子里出来，用力踩的床板噔噔响，下炕的时候不知是因为没看见鞋子还是故意的，直接双脚踩在地上，而后才去摸索穿上了自己的鞋。
　　林向阳瞥了一眼他的脚，眼神幽暗不明。
　　他洗好毛巾递给陆行云，对方却把手举在脸跟前给林向阳看：“手疼，使不上劲，”然后眼神很快速又装作不在意地在林向阳脸上游过，“你帮我搓一把吧。”

　　林向阳挑眉，没说什么，动作很轻地给陆行云擦了脸。毛巾升腾着的热气钻进陆行云的鼻子里，暖烘烘的。
　　林向阳又询问他：“手用不用帮忙洗？”
　　“不用了不用了，手我自己洗。”倒不是陆行云害羞，他只是怕林向阳会不小心让水碰到伤口——他嫌疼，这可能会有疼的风险的活动还是他自己来更放心。
　　洗脚的时候陆行云是真的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了，脑中闪过之前在网上看过的勾引对象的法子，光是想象他就已经有些耳朵发烫，是断断没有勇气说出口的。
　　他自己用手轻轻地把袜子脱下，将脚伸进盆里感受着热气从脚底蔓延，舒服地靠在了椅背上。
　　林向阳仿佛是没领悟到他不需要帮忙，很是呆愣地开口：“脚，要帮忙吗？”
　　陆行云赶忙摇头，连说不用不用。
　　林向阳却没听他的，不由分说直接蹲下身握住了他的脚踝。
　　真的是一只手可以握住，林向阳心想，用力一折是不是就断了。
　　陆行云在他蹲下的时候就抓紧了脚趾，他能看见林向阳脑袋上的发旋，偶尔也能看到他的眉眼。
　　脚踝上传来的热意与压力时时刻刻提醒着他此刻的情形。
　　陆行云的脚因为寒冷显得有些苍白，青紫色的血管在水里更清晰可见。
　　“陆行云，水是不是烫得厉害啊？”林向阳突然抬头看着他发问。
　　“没……没有很烫。”他眼神闪避，支支吾吾应答。
　　“不烫就行，我看你小腿都红了。”
　　陆行云这下不光是小腿和脚红了，他的耳朵脖子才是最红的。小腿上的被林向阳用手不断浇上来的水的温度甚至没有他此刻的脸烫。
　　陆行云心想，这勾人的活儿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得了的。
　　一场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酷刑在热水变冷之前总算是结束了，陆行云似落难而逃一样从林向阳的手里抢回来自己的脚，说着我自己来我自己来，拿起毛巾胡乱擦了擦就伸进了他的毛拖鞋里。
　　拖鞋是林向阳妈妈给他做的，知道他没有带棉拖鞋之后就麻利给他做了一双。鞋面软绒，鞋里棉厚，陆行云平时是绝不敢不洗脚就穿进去的。
　　林向阳看着他逃走利落上炕的动作，心情很好，面上却不显一分，拿起他脱下放在一边的袜子搓洗。
　　没有孙悟空的道行，却还天天想着闹天宫。
　　等陆行云再次钻进被子里时，睡意已经没了。
　　他不满地稍稍抱怨了一下，都怪林向阳。
　　林向阳看他没有脱掉厚衣服，又问他：“需要帮忙换衣服吗？”
　　陆行云大呼“NoNoNo，我自己能行”。
　　红着脸自己换上了睡衣。

　　伤口愈合得很快，等周一上课的时候破皮的地方已经结了一圈小小的痂。
　　今天村里有人家杀羊，林向阳父亲也跟别人合伙买了一只。
　　中午炖了羊骨头，陆行云吃得浑身冒汗，眼睛甚至都因为热气上头而蒙上了一层雾气，看东西模糊。于是就去外面吹冷风清醒一下，手里拿着要给平头的大骨头。
　　平头不知道上哪儿去了，今天吃饭的时候不在。陆行云刚出来，林向阳也跟着他出来院子里。
　　陆行云学着林爷爷平时喊平头的样子，站在院子大门旁边，大声喊：“嘬嘬嘬，平头——好狗快来——”
　　话音刚落，陆行云就看见平头从很远的路上狂奔而来。
　　两只耳朵跟着上下翻飞，很快就刹车停在陆行云旁边，伸着舌头大喘气。
　　陆行云摸摸狗头：“嘿，好狗，看这是什么？”晃晃自己手里带肉的骨头，平头用脑袋杵杵地面，示意他把骨头放地上。
　　陆行云不理它，依旧还是拿着骨头在平头鼻子前晃来晃去，平头焦急地跺了几下前爪，重复着脑袋点地的动作。
　　陆行云笑得很开心，夸奖林向阳：“你家狗这么聪明呢，我要是还不给它，它一会儿是不是就要说话了哈哈哈。”
　　林向阳被他的笑容感染，也笑了，但还是提醒陆行云：“它比你聪明。”
　　陆行云不以为然：“啧，你怎么说话呢。”
　　下一秒，平头蹬腿原地起跳，用脑袋顶了顶陆行云的胳膊，一声闷响，骨头就脱手了。
　　陆行云反应很快，还想伸手准备去抢，结果半空中骨头就被平头截胡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肘，“铜头豆腐腰”绝不是虚传，手臂上还有闷痛没有消失。林向阳在边上放声大笑，伸出手摸摸平头的脑袋：“还是平头聪明！”
　　平头愉快地摇着尾巴，咬着骨头气定神闲地进了院子。
　　陆行云也被这狗惊到了，他知道平头不会在人手上抢吃的，也知道它明白地上的才是自己的，但属实是没想到还能这样。
　　他扶着额头，自嘲地笑了笑：“我信你的话了。”
　　林向阳蹲下揽住他，揉揉他被平头撞过的手臂：“疼不疼啊？”
　　陆行云摇摇头，林向阳便继续说：“陆老师别气馁啊，这地方狗要不比人精就饿死了，是它不讲武德啦，走吧，回去吃饭，一会儿吹感冒了。”
　　进了屋子，平头很是大度地舔舔陆行云的裤子，以示安慰。
　　口袋里手机震了震，掏出来一看，是肖时杰。
　　肖邦的白色琴键：无聊死我了
　　肖邦的白色琴键：我去找你玩呗
　　肖邦的白色琴键：需不需要我友情帮忙上一节音乐课
　　肖邦的白色琴键：猥琐伸爪.jpg
　　靓仔：来呗
　　靓仔：别穿半袖来
　　靓仔：看看你和平头谁更聪明
　　肖邦的白色琴键：知道了，上次穿半袖纯属意外
　　肖邦的白色琴键：平头是谁
　　肖邦的白色琴键：肯定是我聪明啊
　　肖邦的白色琴键：我为什么要和他比？
　　肖时杰上次来呆的时间短，平头每天也是日理万机，没能见着。
　　靓仔：你来了就知道了
　　靓仔：什么时候来
　　肖邦的白色琴键：明天上午的票，已经买好了
　　靓仔：你怎么不等快走到我家门口的时候再通知我
　　靓仔：扇耳光.jpg
　　肖邦的白色琴键：哟，什么时候阳哥的家成你家了
　　肖邦的白色琴键：斜眼笑.jpg
　　靓仔：扇耳光.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