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田未熟时》桃南路

14、单把钥匙

　　在门要关上的时候林向阳也用力将身子抵在了门上，不让陆行云关。
　　林向阳在门外一直道歉：“陆行云对不起，我没有不想带你去，你出来我们好好聊聊好吗？”
　　陆行云还在抽泣着，见关不上门，于是就狠狠地踢了一脚，一口哭腔骂着林向阳：“滚呐，谁稀罕跟你去。”
　　林向阳在门外心急如焚，听见陆行云的哭腔更是着急，但他又不敢真用力推门，怕伤着陆行云，卸了力，门便关上了。
　　嘠哒一声，门从里面锁上了。
　　陆行云坐在沙发上，这间屋子是真的很冷，他有点后悔过来的时候没带外套，就摸黑扯掉了床上的床单裹在自己身上。
　　生气归生气，委屈归委屈，但身体是自己的，感冒了要影响上课。
　　显然，我们陆老师已经是一位非常成熟有责任感的老师了。
　　他缩在沙发上，这个沙发也很硬。木头沙发外套了一层薄薄的海绵垫，靠下去硌得骨头都有些疼。
　　他不知道到底是哪里惹到了林向阳，至于让他这么不待见自己吗。
　　过了约摸三四分钟，陆行云听见门外边传来了钥匙磕碰门的清脆响声，他有些没反应过来，忽然，门就开了。
　　平安村里的窑洞建造大多都是两间一起，各自都有大门，不过在中间墙壁上还开了一扇，方便来往。
　　陆行云从来不知道自己屋子的门也能开，他以为是这间屋子的门坏了没法开，才在中间另开了一扇。
　　门开的瞬间冷气就涌进来，激得陆行云打了一个寒颤，身上起来很多鸡皮疙瘩。
　　林向阳进来后就立刻关上门向陆行云走来，陆行云不想面对他，正欲起身去隔壁，却被林向阳一把拉住了手腕。
　　陆行云骨头细，林向阳之前就注意到自己甚至能一把握住陆行云的脚腕。
　　他拉住陆行云，看见对方身上裹着床单，还有些欣慰。
　　还知道给自己保暖。
　　他强势地给陆行云穿上他的虽丑但厚的外套，又把床单裹在陆行云身上，然后才开口：“走，这边冷，去隔壁。”
　　陆行云挣了挣手腕，没挣开。
　　“不去，那是你的地盘，等下会被赶出来的。”
　　林向阳无奈地苦笑：“那坐下，我们聊聊。”
　　他又按着陆行云坐下，右边是沙发扶手，左边是林向阳。林向阳抓住他的手腕没松，就这么紧紧地挤着陆行云。
　　“你是因为我不带你去买东西所以才生气吗？”
　　“是不是还因为我前几天没跟你说话？”
　　林向阳语气极其温柔，像是在哄无理取闹的小孩子。
　　陆行云皱了皱眉头：他果然就是故意的。
　　“你都知道了还问我。”
　　林向阳还是很温柔地问他：“还有没有别的生我气的地方？”
　　陆行云想了想，诚实回答：“没有了。”
　　林向阳却沉默了，他有些不好意思说自己生气是因为陆行云网恋了。
　　陆行云见他不说话，追问：“哑巴了？继续说啊。”
　　带着浓浓的鼻音。
　　“我想了好久都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不跟我说话了，我有什么惹到你的地方你说啊……我寄人篱下哪里敢不改？可是，你，你却冷暴力我……”
　　说到后面，已然又哭了。
　　林向阳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南方人果真都是水做的。
　　他摸出纸巾给陆行云擦眼泪：“对不起，我跟你道歉，别哭了，伤眼睛。”
　　“那你到底为什么不理我啊？”陆行云抽泣着，眼泪越来越多。
　　有一滴滴在了在林向阳的手背上，烫得他更加用力地攥紧陆行云的手腕。
　　“你抓疼我了。”
　　林向阳松了一些：“抱歉，我……”
　　又是一阵沉默，久到陆行云怀疑林向阳是不是睡着了。
　　“我……”林向阳小声说，“我想问问你，你最近怎么不跟别人聊天了？”
　　陆行云被他问得有些摸不着头脑，这话题转变得也太快了些，但他还是回答了：“没什么好聊的啊？”
　　林向阳又问：“那你前段时间是不是谈恋爱了？”
　　陆行云一惊，这问题不太好回答，说是吧，也没在谈恋爱，只是有想法；说不是吧，他确实是奔着这个目标去的。
　　略微斟酌一下，选择说谎。他说：“没有，是肖时杰认识的新朋友，让我也认识一下。”
　　有些心虚是怎么回事。
　　“哦——”林向阳拖长尾音，在黑暗里紧紧地凝视着陆行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个大概的轮廓。
　　“哦什么哦，你还没说为什么生我气呢。”
　　林向阳避重就轻地回答：“我以为你在谈恋爱。”
　　陆行云的心跳忽然开始加快，他确定林向阳知道他是在跟男生聊天，所以他如今对此没什么反应是不是说明他们可能是一类人？又分析林向阳的话，因为他谈恋爱所以林向阳生气，是不是说明林向阳也是有一点喜欢他的？
　　陆行云紧张地等待林向阳之后的话。
　　“我每天帮你写那么多没用的东西，以为省出来的时间你却谈恋爱用了，所以我有些生气。”
　　陆行云激动的心情又慢慢平静下去，前一刻的兴奋像泛起的涟漪，还没等靠岸反弹就消散不见了。
　　还是因为怕他耽误工作。
　　工作工作，该死的工作。
　　林向阳还在道歉：“对不起陆行云，我以后不会这样了，你想打想骂都可以，不要哭了，会伤眼睛。”
　　林向阳靠的他很近，肩膀紧紧地挨着他的肩膀，仔细感觉的话，会有林向阳的呼吸拂过他的耳朵。
　　痒痒的。
　　陆行云心里已有了新的打算，原先想着的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林向阳已经不重要了。
　　谁叫这人这么讨厌，消遣着玩也不错。
　　林向阳没等到陆行云的回复，便直起身压向陆行云。
　　陆行云的心又开始砰砰跳起来，很迅速地想他这是要做什么。
　　清脆的一声咯哒响，灯亮了，陆行云条件反射闭了闭眼睛，以缓冲突然亮灯带来的不适感。
　　房间里用的是老式的灯绳，设计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安在了门后边的靠近沙发扶手的位置，每天关灯不便。
　　因此之前晚上都是林向阳进来给他关灯，然后再关门出去。
　　陆行云心里涌上来一股淡淡的失落感。
　　他还以为林向阳会……
　　打住，他想，我现在应该还在生气。
　　白炽灯的光亮照着陆行云湿成一缕一缕的睫毛，脸上的水痕明显，眉头眼尾的红更甚。
　　林向阳的喉结动了动，他强迫自己从陆行云身上移开眼睛。
　　陆行云吸了吸鼻子，这会儿略有些尴尬。
　　“那你还生我的气吗？”
　　陆行云转头，映入眼帘的是林向阳线条硬朗的侧脸。
　　鼻梁高挺，睫毛微垂。
　　他摇摇头：“不生了。”
　　林向阳又转回来看他，轻声问：“那还吃火锅吗？”
　　“不吃了，明天再吃吧，我现在想喝粥，大米多小米少的那种，还要吃梨花阿姨昨天烙的葱花烙饼。”
　　林向阳愧疚地放开他的手腕，转而摸了摸他的脑袋：“抱歉，都赖我，搅得你没了吃东西的兴致。”
　　陆行云头发柔软乌黑，很乖地让他揉了揉。
　　陆行云摇摇头，然后低头不好意思笑笑。
　　忽然又看向林向阳，靠过来笑嘻嘻地问他：“这个房间能开门，你为什么不给我钥匙？”
　　陆行云的眼睛还是红红的，林向阳不自在地假咳了声：“就一把钥匙，给你弄丢了怎么办？”
　　“你先配一把不就好了吗？”
　　“不行，被别人捡到会被摸进家来的。”
　　陆行云哼了一声，没再跟他呛。
　　林向阳过去锁门，锁好后又转回头来叮嘱他：“你可不要从里边把这扇门上锁啊。”
　　陆行云不以为然：“一会儿我就锁了。”
　　林向阳听了这话却又重新走到他面前蹲下，直视着陆行云的眼睛：“你要答应我，不能从里面上锁。”
　　陆行云被他炽热的眼神盯得脖子有些发烧，只得点点头：“我答应你就是了。”
　　林向阳就笑了，眉眼弯弯，拉起他向隔壁走去。
　　然后把他摁在炕边，铺了层毯子又把他的手也摁在上边：“暖暖，手都冰成这样了。”
　　从天气转凉开始，林向阳就保持着每天烧一次炕的频率，保证睡觉的时候被窝里是暖的。

　　晚上睡觉前，林向阳拿热毛巾给陆行云敷了敷眼睛。
　　自从哭过之后他眼睛一直带点儿红，林向阳小时候听妈妈讲过，要等到人不委屈了之后眼睛就不红了。
　　虽然客观上没有科学依据，但主观上他却从小到大深信不疑。
　　“觉得烫吗？”
　　“不烫。”
　　林向阳就坐在陆行云枕头边，盯着他敷完，又让陆行云睁眼，他检查完，看不见红了才放心。
　　临睡前，陆行云又在黑暗里听见林向阳说：“今天抱歉。
　　晚安，陆行云。”

　　夜里林向阳心里翻来覆去睡不着，但身体却一动不动，怕惊了陆行云睡觉。
　　听着陆行云均匀的呼吸声，林向阳才得空整理自己的心绪。
　　真有够乱的，说不清道不明。
　　他还在想自己最近冷暴力陆行云的事，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以后千万不能再这样了。
　　心里那点对陆行云不可告人的心思终于破土而出，林向阳很煎熬。
　　从陆行云跟别人一直聊天开始，弄了很久才弄明白自己是在嫉妒吃醋的情绪向他扔来一张判决：
　　承认吧，你就是喜欢他了。
　　冷暴力一个千里迢迢来这儿的小孩，自己可真够无耻的，他冷笑。
　　也在想，注定跟陆行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知道有无开始的必要。
　　心里的两股势力在拉扯搏斗，林向阳默默听着陆行云的呼吸。
　　很久之后，他也慢慢地靠近陆行云，学着对方之前的样子，屏住呼吸。
　　轻轻地吻了吻陆行云的下巴。
　　然后退开。
　　睡熟的陆行云对此毫不知情。

作者有话说

　　林：是老婆先动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