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之一炬》葛野

84、第 84 章

　　林客和温特沃斯一大早就起床了，他们把旅行箱推出了房门，交给了等在一旁的仆人们，让他们即刻装车。
　　二人来到了餐厅里，发现艾涯和莱拉已经坐在那里等着了，伦科没到。
　　“伦科呢？”温特沃斯转头看了两眼，没发现人，又直接从桌子上拿起了一块蛋糕，放进自己嘴里吃掉了。
　　“你慢点，坐下来吃。”艾涯看着温特沃斯着急的动作，说。
　　“等不及啦，我迫不及待地想出发去托斯卡纳。”温特沃斯拉开了椅子，坐了下来，林客坐在了他的旁边。
　　仆人们陆陆续续地端上了菜品，这期间，林客、艾涯和莱拉一直在聊着一些琐碎的小事。
　　温特沃斯则是在认真地往嘴里塞食物，他吃得很开心。
　　“……这件事必须要严肃处理。”
　　餐厅外传来了伦科的声音。
　　“公司章程……好，我知道了，稍等，我再给你回电。”
　　伦科走了进来，他穿着一套完整的西装三件套，领口系了一条蓝纹领带，手腕上戴着袖扣，头发打理得很整齐，胡子也刮了，蹬在脚上的皮鞋反射着灯光。
　　“哇哦。”温特沃斯为自己的朋友发出了一声惊呼，又装模作样地鼓了鼓掌。
　　伦科拉开了艾涯手边的椅子后坐了下来，却看也没看艾涯，只盯着林客问：“公司章程里的保密法，是个什么流程？”
　　林客挑了挑眉，他手里还拿着刀叉，盘子里的牛排被切了一半。
　　只见林客停下了动作，笑了起来，说：“你问这个啊。”
　　伦科翻了个白眼，说：“今天早上我还没起床，人事部的电话就来了，说是有一个小职员，刚进来没多久，昨晚值班的时候一边看内网信息一边和女朋友聊天，结果正好那个时候刚好被黑客攻击了，我们损失了一部分信息。”
　　林客老神在在地点了点头，又端起了一杯咖啡，喝了一口。
　　他看着伦科脸上抓狂的表情，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你也有今天啊。”林客叹道。
　　“别废话了，到底是个什么流程，我好处置啊。”伦科对林客说。
　　艾涯和林客对视一眼，她笑了一声，说：“别逗他了。”
　　“好吧。”林客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首先，按照公司保密流程，在登陆内网消息的时候不能联网，这是常识性规定，在员工入职培训的阶段，我们都要确保每个人都学到位了，这个新进来的人犯了错，依照泄露信息的严重程度，给予从罚款到开除等不同处理方式，同时，要在公司上下宣布这件事——以非指名道姓的形式，对全体员工做出告示，表明这个问题很严重。以及，虽然新人们签的合同上有‘不准泄露信息’这一条，但是你还是要确认一下整个培训流程是不是有问题，有漏洞就赶紧联系那边的人补救。”
　　温特沃斯听得直皱眉头，赶紧又给自己塞了一口蛋挞。
　　伦科的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完了吗？”伦科问。
　　林客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说：“当然还没有啊。”
　　“如果泄露的是客户信息，你还得和客户那边做详细的书面报告，表明这件事从开始到结束的过程是怎么样的，判定它有没有对客户的利益产生影响——我劝你最好往轻了说，不要让我们损失太多的钱，千万别实话实说。如果客户不太满意，那你还得做好后续的安抚工作，比如说，请客户吃顿饭，或者给客户送一点令人满意的礼物——这个可以申请报销，但是一般无法完全覆盖你为此付的钱，要知道，顾客们都是很挑剔的，所以你得自己出钱——为那名犯错的员工擦屁股。”林客说。
　　艾涯笑了一声，示意莱拉不用等他们两兄弟，可以开始吃早餐了。
　　温特沃斯感觉整段话就像水一样，从他的左耳朵流进去，又从右耳朵流出来。
　　伦科吸了一口气，用手指了指林客，问：“还有吗？”
　　林客继续点头，说：“或许你还得提供一些特殊服务，比如说，你得听客户聊他的发家史，说是聊，其实是对方单方面输出，这个过程从三个小时到五个小时不等，某些客户还会有一些特殊的癖好，大鱼大肉、奇珍异宝这些算比较好的，有些人的爱好……非常小众且特别，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伦科联想了一下，鼻孔瞬间就因为惊讶而张大了，问：“比如？”
　　“比如……”林客一看就知道伦科在想什么，刻意在这里停顿了一下，卖了个关子。
　　莱拉也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林客——林客该不会出卖过自己的美色吧？
　　艾涯低头，笑而不语。
　　温特沃斯已经开始吃餐后甜点了，对林客接下来要说的话并不感兴趣——他早就听林客说过了。
　　说真的，客户们都是一群非常神奇的人。
　　“有一位客户听说我的枪法不错，就带我去了射击训练基地，让我教他练了三个小时的枪；还有一位客户是军人退伍，体力极为彪悍，邀请我和他一起户外负重徒步六十公里，早上出发，必须在黄昏前赶回来。”
　　伦科听傻了，他看了看自己的身板，觉得如果是自己徒步六十公里，就必死无疑了。
　　“还有一位客户，非常喜欢一边泡温泉一边谈事，你整个人会像一条脱了水的、干瘪的、皱皱巴巴的鱼。”
　　“鉴于我们的客户，大部分都是大人物，你要亲自跟进整个流程，表现出戴伦家一流的解决问题的能力、严谨专业的态度和一颗永远为客户服务的心。”
　　林客假笑，说：“顺便，虽然那名员工一边看内网一边连外网的操作是错误的，但这只是个保险措施，我们家的系统非常好，如果有黑客能够黑进来，我劝你重金把那名黑客请到公司来，让他成为我们的一名程序员，补全我们系统的漏洞。”
　　“哈，哈。”伦科跟着林客一起假笑。
　　“真是令人窒息啊，”艾涯笑着感叹了一句，看着伦科，点头，“没错，差不多就是这样的。”
　　林客重新拿起了刀叉，准备想继续切盘子里的牛排。
　　却见温特沃斯一把拿走了林客手里的盘子，给林客换上了一盘已经切好了的牛排。
　　林客冲温特沃斯眨眨眼睛。
　　“说了那么多，你肯定饿了，先吃吧。”温特沃斯拿着刀叉的手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切着原来属于林客的那份牛排。
　　林客点了点头，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听懂了吗，伦科？”林客看着伦科，问。
　　“听，懂，了。”伦科说。
　　他说完之后就拿起了叉子，随后又放了下去，抬起头，问林客：“你这么多年一直在做这种事？
　　“是啊。”林客感受着嘴里五分熟牛排溅出来的汁水，嚼了嚼，咽了下去。
　　“你是一个这么不遵守劳动法的人吗？”伦科问，“法律规定，一周只用上四天班，每天五个小时，三天都是周末休息。”
　　“没错，普通员工是这样的，我们必须严格保证工人们的权益，如果工会传讯，我们也得随叫随到，以避免员工罢工抗议，如果他们要求加工资，我们就要照做。”林客说。
　　“那我们为什么不受劳动法保护？”伦科问，“当老板的没人权？”
　　“嗯……”林客看着艾涯，两人相视一笑，“还真没有。”
　　伦科向后一仰，像一条没有梦想的咸鱼。
　　“后悔了吗？”林客看着伦科半死不活的样子，问。
　　“非常后悔。”伦科从椅背上弹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西装，开始认真切自己面前的牛排。
　　看他的这个架势，仿佛餐盘上的牛排就是那个犯了错的员工，或者是伦科的所有工作。
　　伦科正把他的工作，大卸八块。
　　叉子划在瓷盘上，发出了尖锐的声音，就像野兽用牙齿啃食着人类的头骨发出的声音一样。
　　“放宽心，伦科，没那么严重。”艾涯手里捧着一碗无糖燕麦粥，制止了伦科的动作。
　　“虽然林客刚刚说的确实是事实，但是你也会有很多帮手。做管理者，最重要的是用人，把什么人放在什么位置上，让他去干什么事，是我们的必修课。你大学不是学这个的，现在上手肯定有困难，慢慢来。”艾涯说。
　　温特沃斯听到艾涯的这段话后，点了点头。
　　怎么用人，是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嚯，别搞得学艺术的在企业管理上低人一等，好吧？”伦科往自己的嘴里塞了半个煮鸡蛋。
　　艾涯、莱拉和林客都谈起头来看伦科，三位剑桥大学的工商管理学专业的优秀学生，都在等着伦科的高见。
　　“温特沃斯，你说对吧？”伦科把这个问题丢给了坐在一旁的温特沃斯。
　　温特沃斯吃完了最后一口冰激凌，点头，说：“实践出真知。”
　　林客端起了咖啡，说：“没有歧视的意思，但是这其实是一个很精细的活儿，学过的肯定要比没有学过的要好。不然为什么那么多企业家要专门进修MBA？”
　　“因为他们要写一堆书、发表一堆讲座，在上面大书特书、大谈特谈自己的成功经历，他们建立企业的时候总不能捧着一套MBA的教材吧？所以，你们三位，”伦科指了指林客、艾涯和莱拉，“你们都是管理者，而不是创业者。”
　　温特沃斯继续点头。
　　“开拓者会有开拓者的事业。”温特沃斯对伦科说，两个人互相笑了一下。
　　林客听得有点紧张，因为伦科现在坐在他原来的位置上，这些东西林客虽然暂时放手了，但还是不希望伦科把它们搞得太糟。
　　林客问：“你该不会要整什么幺蛾子吧？”
　　伦科摇了摇头。
　　“放心，”艾涯看了一眼伦科，又看着林客，“董事会和监事会都盯着他呢。”
　　林客松了一口气。
　　伦科嗤笑一声，不接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