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楼香（楚留香传奇）》沉沦荼靡

16、蝙蝠来函

　　楚留香很开心，因为他把胡铁花打发走了。胡铁花也不愿意总与他们俩腻在一起，回来中原，他有很多好地方想去，也有朋友想见。

　　“我们去哪里？”楚留香拉过花漫楼问。
　　“你放手！”三个女孩立刻齐声叱道，然后把花漫楼拉回来。
　　花漫楼顺手环上宋甜儿肩膀：“当然是先把咱们三位姑娘送回去。”
　　“就是啊，你想去哪里自己去，别拉着我们漫楼和你一起。”宋甜儿叽叽喳喳地说。
　　“漫楼是要和我们一起走的，你别想拉走他。”李红袖抱住花漫楼另外一只手臂。
　　楚留香也不知道是什麽脸色，他只是看着花漫楼的两只手，还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思。
　　苏蓉蓉似乎明白了什麽，走过去柔声道：“不若你也一起回去？经过了这么多事，你也该休息了。”
　　“也好。”楚留香还是看着花漫楼：“是该好好休息，花楼主，你没事做？”
　　“你的意思是，你和三位姑娘回去，我则去我的万花楼？”花漫楼挑眉道：“可惜万花楼就算众香齐聚，也没三位姑娘更能吸引我。”
　　立刻身边一群打趣声，说着不依的话语。楚留香都快在他的三位红颜知己前保不住笑颜，明明知道他的意思，竟然还——那可是苏蓉蓉、李红袖和宋甜儿！
　　花漫楼走过来，用扇缘敲了敲他肩膀，发现楚留香瑟缩了一下。
　　“呵呵，我不会时时刻刻给你下毒，怕什麽？”
　　“我是受不了你的关心方式……”楚留香看到花漫楼的脸色，硬生生转了话头：“我的意思是，我正在努力适应你的关心方式，会习惯。”
　　“那就好。”花漫楼笑着收扇：“我说过我会考虑，你就收起你那个表情吧。”楚
　　留香抬手似乎整理衣服，手指却搔过花漫楼的手心，然后笑得满面桃花：“说的是，那我们回去吧。”
　　花漫楼嘴巴动了动，慢慢放下手，这个色狼！
　　苏蓉蓉面色黯淡了一点，就算楚留香不知道花漫楼是女子又如何？
　　“回去吧。”她道：“我给你们做饭。”
　　“好啊！”欢呼的是李红袖和宋甜儿。楚留香带着温柔的笑容看着花漫楼，花漫楼却遥遥看着远方，不知所思为何。

　　楚留香的船上从未留过客，却有一间小小的客房。
　　船上的房间都很小，放的东西多些的话，举手投足就都容易碰到。但偏偏三个女孩都喜欢把这客房布置的温馨，零碎的东西一大堆，虽然看着并不觉得繁复拥挤，却也没空出多少地方给他。
　　花漫楼不是毛躁的人，可一个房间只有床还可以坐人时，她也还是要苦笑的，上次明明没这么夸张。

　　“她们三个都很喜欢你。”楚留香带着些哀怨。
　　“再喜欢也没办法，你天天日日泡在我这里，就差没和我抵足而眠，还不放心？”花漫楼懒懒伸开双腿，不在乎楚留香的眼落在自己的赤足上。
　　“抵足而眠？也不错，省得甜儿总想爬上你的床。”他都不知道甜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情。
　　花漫楼有些古怪地看着他，这三个丫头表现那么明显，这位还没有警醒吗？她都已经做好身份被拆穿的准备了。
　　却也不想想，楚大侠抱过她、扛过她，看过她纵酒狂饮，衣衫不整，看过她调戏女子相濡以沫甚至和石观音打情骂俏……别说种种迹象，就算她对楚留香说自己是女子，楚留香八成也会晃脑袋。
　　发现花漫楼的奇怪目光，楚留香立刻上赶着凑过来，坐在那张花团锦簇的椅子上是不太好：“有什麽事要和我说？”
　　“你……”花漫楼抬脚就踢：“离我远点。”
　　楚留香抓住他的脚腕，入手光滑，那只手立刻就顺着小腿的弧线滑上去——
　　“嘭！”他又一次倒在床上。
　　“这次下的是什麽？”
　　“万花楼的研究之一。”
　　“我知道，哪次都是。”
　　“我叫它十香软筋散。”花漫楼随便掰个名字。万花楼的迷药就没一个起名的，她弄不明白，爲什麽弄出个药啊毒啊暗器啊，就一定要有名字。
　　“那解药呢？”楚留香转过头，仍然不屈不挠抓住她的手。还好这种药只是让他浑身无力，而不是完全动弹不得。
　　花漫楼把他的手一甩，踩在自己脚底下：“等你老实了再给你。放心，只要没有解药，你绝对一直会是如此。”
　　这有什麽可放心的……楚留香抽了抽，抽不出来：“唉，唉……”
　　“唉声叹气，不愿意了？”
　　“不，我是想着你怎么这么难伺候。”楚留香头一歪，躺在她腿上。
　　花漫楼撇嘴：“你的脸皮也是一样厚。”
　　看这位这时候还不忘吃豆腐，他也就没有动弹。反正自己现在是男子，给另一个男人碰两下不掉肉。
　　“一直能这样就好。”楚留香惬意的闭上眼睛，简直要睡着了。
　　“你若是一直如此，我反而要烦恼。”花漫楼支开船窗，看着远远深邃的海面：“还是上次来时好些。”
　　“为何？”
　　“上次是被救来，看着这片大海，心中的思绪自然也多些。”花漫楼冷冷道：“可是如今脑子里空无想法，只能想着你这个色胚什麽时候才能从我腿上离开。”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慢慢蹭啊蹭啊的移开自己的脑袋。他知道不能闹的太过分，但自己中了迷药嘛，移动的慢一点很自然。
　　“漫楼，你腿真软，真不像一个男子的腿。”
　　花漫楼的脸立刻黑下来了，楚留香马上闭嘴，他还是没忍住口花花的习惯。
　　花漫楼打开窗子，一掌把他从窗子拍出去，直接拍进海水里。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裤子，被子一盖，倒头大睡。
　　至于楚留香，谁管他会不会淹死。

　　楚留香没淹死，他勉强能让自己浮在水面上，等着宋甜儿嘻嘻哈哈够了，才把他捞起来。
　　然后——
　　“阿嚏！”
　　晚饭时自然而然感冒了。
　　“这日子不能过了……唉。”他喃喃摸着平时不通气，现在更不通气的鼻子。
　　“活该。”花漫楼靠着苏蓉蓉软软香香的身体，张嘴吃李红袖喂的葡萄。
　　“喂，有信来咯喂。”宋甜儿很快跑上来，把信交给了花漫楼。
　　“这个……是给我的吧？”楚留香忍不住开口。
　　“给你和给漫楼有什麽不一样？你少开口。”宋甜儿立刻把他顶回去。
　　花漫楼扫了一眼：“掷杯山庄。”
　　然后他将信扔给楚留香。
　　楚留香接住：“你不看？”
　　“这是你的信。”他不愿与楚留香太过亲密，更何况拆看私人信件？
　　“可我们二人总要一起走的。”楚留香笑道：“左二爷请我去吃鱼，难道你不想蹭这个口福？”
　　“掷杯山庄的鲈鱼都快天下闻名了，我怎会不想吃？”花漫楼蹭了蹭李红袖的指尖：“可惜，不能多留一段时间。”
　　“该留的东西自然都会给你们留着。”苏蓉蓉柔声道：“男子事业在外，你二人小心一点便是。”
　　其他二女有些古怪地看着苏蓉蓉，花漫楼却头疼。
　　他本是打算让苏蓉蓉来阻止，否则又怎会放任楚留香的某些亲密？可这时候她摆出放弃的姿态是怎么回事？自己看得清楚，三个女子中真正对楚留香又男女之情的怕就是这个苏蓉蓉，可是她却放弃？
　　“那我们准备准备就出发。”楚留香笑道：“左二爷若是知道我带了一个人来分享美食，弄不好眼珠都要掉下来。”
　　“这说明你以前是吃独食的？”花漫楼将醇酒倒入喉中，添上三分醉色。
　　楚留香看着她，竟然有些呆了。

　　他们还是第二天才走，因为爲了提醒楚留香这一路少对他动手动脚，花漫楼又吊了他一夜。
　　结果日子一天天过去，花漫楼舒舒服服上路，楚留香带着一脸的黑眼圈。

　　“楚香帅，可还要带我去其他地方？”
　　“不去……直接去掷杯山庄。”楚留香脸色臭臭地说。
　　“我也这么想。”花漫楼斜挑了眉眼看着他：“不过有些可惜，这两日，我的乐趣多多。”
　　楚留香说要带她去到处转转，看看湖光山色。她乐得开心，沿路给楚留香下了不少大大小小的绊子，提醒他他们之间还有赌约在。
　　看这回楚留香却是真的发了火，他一心一意，花漫楼却顾左右而言他。不回应也罢，明明说了考虑，却根本不给他任何机会！
　　他不问，花漫楼也不说，两人一路沉默。

　　直到掷杯山庄已经近在眼前，楚留香才道：“你若喜欢，我便让左轻侯派人带你走走。”
　　“我不需要，这么多年大江南北哪里没走过？早就厌了。”
　　“那你——”楚留香忽然住口，他看到了掷杯山庄上挂的白花。
　　花漫楼抬步要跟上，却听到身后有人低声道：“花公子。”
　　非常熟悉的声音，未曾回头，先挥手一扇破风扫向来人。
　　来人立刻后跃躲开：“花楼主很希望楚香帅发现吗？”
　　花漫楼微笑转身：“有人出现在我身后时，我通常会先给他一巴掌。”
　　“那是在下的不是。”来人玉树临风，不卑不亢，正是那在熊熊烈火中消失的丁枫。
　　花漫楼再回头，楚留香已经闪入那门中，似乎没看见自己的拖延一般。但花漫楼知道楚留香定然是见到了的，只是还在赌气而已。
　　“丁公子，昔日一别，没想到还能重逢。”花漫楼话中带刺，暗讽他竟然还能活着。
　　“彼此彼此，花楼主不也是风采依旧？”那种爆炸中也能生存，早知道他该派杀手再行跟踪。
　　“贵主上可好？”花漫楼也不与他转弯抹角，既然知道自己是万花楼主，那么自己知道他是蝙蝠公子也正常。
　　“主上很好，谢过花楼主的关心。”丁枫看向花漫楼所背之琴，笑道：“主上也让我对花楼主转达问候，先前不知道花楼主身份，实在是在下的疏忽，否则绝不会如此失礼于楼主。”
　　“就是说，我从没身份的普通人变成可以让你们利用的人了。”花漫楼的扇子敲打着掌心：“在下的万花楼是何处所既然贵主上知道，也就该知道在下不是那么好糊弄。蝙蝠公子所作之事我也多有耳闻，要我相信你的主上……很难。”
　　“主上也知道很难，所以只有这个是给花楼主的。”丁枫取出一张帖子，双手奉上。
　　花漫楼接过来，并未当面打开，而是抬头看着丁枫。
　　丁枫露出一个笑容，低头看看花漫楼的手，抱拳道：“在下告辞。”
　　他转身，就这么走掉，没有防备也没有回头。
　　花漫楼慢慢走近掷杯山庄的大门，在即将进去的时候突然双手一搓，一片极薄极轻的肉色皮肤就从掌上脱落，然后用指甲一掀，手背也同样脱落了一片。
　　这两片合起来就跟一只手一样，不过这只手已经瘪了。
　　露出来的才是花漫楼真正的肤色，却和贴了那层假皮的肤色一模一样，却更纤细了些，更像女子的手。
　　花漫楼丢掉那层假皮，看着它在草丛里发黑溃烂。
　　绝对无药可解的剧毒，原随云还真大方。若是丁枫回去告诉原随云自己的的确确是以手接触了信封，不知道会有什麽反应。或许会感慨万花楼楼主太过轻忽，让他失掉不少乐趣？
　　在信封上洒了些药粉，装在单独的袋子里，收入怀中。
　　以后再说。
　　而楚留香也从掷杯山庄里步出来：“我还以为你被拦在外面了。”
　　“谁死了？”花漫楼问。
　　“是左二爷的独生女儿明珠。”楚留香叹息道：“是个好女孩，可惜了。”
　　“可惜没等到你来。”
　　“漫楼！”楚留香立刻沉下脸：“人死为大，不可再轻慢。”
　　“这点我知道，但那左明珠却不一定就死，要不要我做个法给你看？”
　　“你不要闹了。”楚留香拉她进去：“我要在此住几日，免得左轻侯胡思乱想，你见到他时切莫乱说，他女儿新丧，已经快撑不住。”
　　“我知道。”花漫楼懒懒应道：“你又何须在意我说什么？世事变迁如此之快，说不定现下已经变了。”

　　果然，他们回去的时候，左轻侯立刻奔出来：“香帅……香帅快随我去看看，明珠她活过来了！”
　　楚留香的第一个动作是砖头看花漫楼。
　　花漫楼对他举了举杯：“我在这里等你。”

　　花漫楼坐了很久，楚留香才终于出来，身边还有面挂泪痕的左轻侯。
　　“这位是？”
　　“花漫楼，香帅的朋友。”
　　左轻侯连忙抱拳回礼：“香帅的朋友就是在下的朋友，家逢巨变，怠慢了。”
　　“左二爷客气，此事谁都不想遇到，在下也没想到会有如此之事，还请左二爷多多保重。”事实证明，只要不是面对着楚留香，花漫楼的言辞都很正常。
　　楚留香拍拍左轻侯肩膀：“漫楼消息灵通，有他助我，定能很快结束此事。”
　　左轻侯立刻紧紧抓住他手：“香帅，拜托你了！”

　　走出掷杯山庄，楚留香叹息：“究竟什麽是你不知道的？”
　　“你应该问，究竟什麽是万花楼查不出的。”
　　“我却不觉得这是万花楼能查出的东西。”楚留香双手抓住他肩膀，低声道：“就算再快速的情报也要有渠道，这未卜先知，可不是万花楼的本事。”
　　“那——就是我的本事了。”花漫楼忽闪着眼，慢慢凑近他。
　　楚留香只能看见花漫楼的身体已经要贴上自己，衣服摩擦着衣服，额头贴近他鼻尖，鼻尖则差一点就能擦到他嘴唇。
　　楚留香的呼吸没有变，心跳却已然加快。他早知自己对花漫楼不止有情亦有欲，但却从未像今天这般明显。今日是花漫楼自己靠上来。
　　“如果是我的本事又如何？我是妖还是魔？是你绝对不该靠近的存在。”他便就是知了过去未来又如何？若楚留香后悔的话，她倒是很开心呢。
　　楚留香轻轻叹息，双手向下握住她的手：“若是我在意，此刻绝对转身就跑。”
　　花漫楼低低的笑，温热的气息扑在楚留香脸颊：“楚香帅也有掉头就跑的时候？”
　　“对现在的我来说，恐怕也只有你的事会吓到我。”
　　吓到而不是吓跑，花漫楼抬头看他，楚留香是说真的，就算自己是妖是魔，他也绝对不会介意。
　　真是奇怪，他本就是个不以爱情为意的人，花漫楼甚至敢打包票，他一辈子也不可能将爱情放在内心深处。这样一个人，却以全心全意去求别人的爱情，却不知是不是对别人的不公？但若说他动了真心，花漫楼万万不信。
　　楚留香失笑，竟然贴着自己近发呆，还是看着他的眼睛发呆，他也有这么可爱的时候？
　　于是他微微侧头，唇几乎印上她的唇。
　　花漫楼却侧过头，柔软的唇瓣只滑过他的脸颊，留下一丝滚烫的热度。
　　花漫楼身体僵了一下，楚留香立刻放开他：“我不是故意的，别拿针刺我。”
　　花漫楼没拿针刺他，只是勾起一个清清淡淡的笑花：“我没生气，我们现在去做什麽？”
　　“我要去查查看那个左明珠口中的施茵，是不是也死了。”
　　“查个死人你要我跟着去？不去。”花漫楼想也没想地说：“我刚刚接到帖子，没空和你玩。”
　　“什麽帖子？”
　　“邀请的帖子。”花漫楼拿出袋子来晃了晃：“门口那人你没看到？”
　　“看到了，既然是来找你的，我不便过问。”实际上是那时候两个人都在生气，他没好意思说。
　　“来找我的那位是丁枫。”
　　楚留香的神色立刻冷下来：“是那个丁枫？”
　　花漫楼一看就明白了：“蓉蓉她们和你说了这事？这倒无妨，他现在不会对我怎样。”
　　楚留香仍然在皱眉，花漫楼见他此状，慢吞吞打开袋子，又撒了几把白色蓝色的粉末进去，晃了几晃才将那里的东西拿出来。
　　打开信封，信笺竟然是淡粉色，楚留香的眼珠就转过来了。
　　略略几行字体纤瘦有力，花漫楼看完后，竟然一把将信搓成了灰。
　　“嗯？”
　　“没事。”
　　花漫楼懒得理他。那具尸体不是七少，七少竟然活着！而且这封信还提及另一个人。
　　“楚香帅。”花漫楼皮笑肉不笑：“石观音死后我们便离开沙漠，你还未曾告诉我们，无花真死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