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够勇敢的我们》周张兮兮

14、大人的权利

　　“没有产生实际金额交易，二人之前有口角冲突，定性为互殴，互相写个谅解书，教育几句都放了吧。”

　　左航无所谓点点头，“本来也没想关他们，倒是你怎么又来管那孩子的事，都跟你说了那种孩子的事是管不完的，你可别让她沾上了。”

　　“走了，还一堆事。”

　　张志忠不愿意跟左航说多，站起身往外走，左航送她。

　　“从我这借调那么些人出去，人找到没？”

　　“还在找。”

　　“凶多吉少吧。”

　　张志忠没说话，全是默认了。

　　她早过了会指望运气的年龄，事情总是会往最坏的预计滑落，几乎已经是她接受的人间至理了。

　　张惠云同样有瘾症，符合林大勇案被害者特征，又与杨旭关联颇深，她的生存希望基本为零。

　　林棠站在派出所大门前等她，二人目光相对，张志忠第一次在林棠脸上看到闪躲的神情。

　　还行，还知道自己做错事。

　　张志忠深深看了她一眼，低声道：“跟我来！”

　　二人一前一后走到僻静处，张志忠再忍不住，斥责道：“你真是、什么事都敢干，还敢玩仙人跳，还有什么你不敢的，你想进去蹲监狱吗？”

　　“不是你教我的吗？”林棠低着头，小声回击。

　　“我教你犯罪了？”

　　“不是，你教我怎么才能活下去。”林棠声音很轻，“我错了，以后不会犯了。张警官，你知道人长大有什么好处吗？
　　”
　　又给我转移话题，张志忠皱眉看着她。

　　林棠自问自答：“好处就是随口说的一句话，可以给小孩子留下抹不去的印记，这是大人独有的权利，这些年，我一直追逐你的脚步走到这里。”

　　张志忠别过头，叹口气。

　　现在的林棠是大人，以她的立场不好太过苛责，换个位置，她未必比她做得好。

　　掏出早准备好的信封，塞进林棠手里。

　　“你先拿去用，度过这段时间。”

　　林棠没拒绝，这些年她无师自通学会了与各类人打交道方法，像张志忠、丛蓉这种道德感强的，可以在她们面前装可怜，像王强那样的，就得比他更狠才行，像娟姨之类的不好不坏的普通人，要有利益交换。

　　“人生有很多路可以走，唯独不能走犯罪的路。”

　　张志忠还是没忍住说教，说完接到丛蓉电话，一边示意林棠可以走了，一边走向停车位。

　　“老大，技侦那边检测出随身听上面有个叫豆蔻干籽的物质残留，说是泡咖啡能用到。”

　　张志忠回到车上，想起林棠的话，什么叫追随她的脚步走到这里，难道她早知道因为他爸的案子,她们会再度重逢?
　　透过车窗看到站在大门口的三个人，一个男孩正比比划划对吴倩说着什么。

　　好奇怪的组合，他们三个怎么凑到一块的？

　　三人组边走边聊,吴倩询问经过：“怎么回事啊你们，钱没要到还进派出所了？”

　　“别提了，怪我没看住，我俩带他去取钱，钱没取出来他就跑了，我俩追，碰到巡警了，倒霉。”

　　夏雨晦气呸了一口，“那货就是个怂包！就说朋友间打闹，几句话的事就能对付过去了，结果警察一问，他全招了。”

　　吴倩也气，“怎么有这么蠢的人，想进派出所是怎么地！”

　　“算了，结果还不错，二进派出所，晾他以后不敢再聊骚了。”

　　林棠比他俩淡定，虽然她早习惯了遍地的垃圾男，可无法否认，王强随时随地黏在身上的眼神，没完没了的找茬和搭讪，令她本就沉重的上班脚步更加沉重。

　　除了挣钱和她爸的案子，一丝情感的背负她都不愿意，哪怕是厌烦的情绪。

　　兰州拉面馆。

　　三碗热腾腾的牛肉面端上桌，

　　夏雨想起之前说过的话题，“那个就是抓你爸的女警察啊，看着人还挺不错的,你不是说过相信她能破案吗,现在还信吗?”

　　林棠吃的狼吞虎咽，囫囵回他一句:"我什么时候说过信她了?"

　　"有回你喝大了说的,我都记得."吴倩接口：“你说如果还有谁能破你爸的案子，非她莫属。”

　　祭了五脏庙，林棠觉得胃舒服点，有心情给他们解释，“凶手就像出题人，他只要作案就一定留下线索，线索就是解题条件，警察就是解题人，题解开，警察赢，解不开，凶手赢。”

　　“这我懂，但跟你信她有什么关系，她不是解错题了才把你爸抓了吗？”

　　“我以前数学老师说过，一道题如果有两个答案，只解出一种也算错。”

　　林棠淡淡道：“我爸的案子还有第二种答案，她没解出来，但她不是笨人，意识到解错了，之前充分又思考过，很快能解出第二种，比初看题的人快。”

　　吴倩放下筷子，对林棠语重心长道：“等你爸的案子解决了，你回去上学吧，你这么聪明，一定能考上好大学，我供你。”
　　“对啊，算我一份，我卖小号供你。”

　　二人齐齐望向林棠，满眼真挚。

　　林棠不说话，埋头吃面，头几乎要埋进碗里，蒸腾的热气烫红了她的眼睛，用几口面条压下喉头酸涩。

　　夏雨啧啧两声，“就那个女警察，你说你信她，我还以为她有什么特殊才能的呢。”

　　“有啥特殊才能，就是有点能力的普通人罢了。”

　　林棠扒拉吃完面条，尤其郑重看着对面二人道：“我有穿越能力，我能回到过去，我要救我爸。”

　　*

　　车上，张志忠与丛蓉通话还在继续。

　　“笔迹鉴定结果也出来了，同为左手字，与林大勇案卡片相似度百分之九十五以上。”

　　果然不出意料，事件往更坏的预计发展了。

　　这个结论几乎等同于林大勇复活了。

　　“你去医院看看杨旭他爸，主要问问他们父子关系。”

　　丛蓉利落答应，又道：“我问了开咖啡厅的朋友，她说豆蔻干籽这东西确定能为咖啡增香，但不是人人都喜欢那味道，他们卖咖啡的不会给客人加，一般个人咖啡爱好者使用。”

　　凶手爱喝咖啡，还得是现磨的。

　　林大勇案未破之前，犯罪专家给凶手做侧写，他的凶杀过程似在完成一整套严谨的流程，先是非常花心思地布置现场，接下来是以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方式杀害死者。

　　死者死亡当天，亲属会收到一张拍立得照片，照片背面写明谋杀发生的地点，通知他们赶快去报警和收尸。

　　死亡第七天，也就是头七，家属会收到菊花和慰问卡。

　　到此，一整套流程结束。

　　毛丽丽、张威都是按这个流程走了一遍，万晓峰却不一样。

　　他没有死亡当天家属通知书，只有布置一半的烂尾现场。
　　凶手做事严谨，有强迫症一样的缜密，怎么会容许发生错误。

　　他的不一样令张志忠耿耿于怀，每次回想这个案子，万晓峰都是她过不去的坎儿。

　　*

　　刑警队大办公室。

　　二组队员得到通知，上头决定重启林大勇案，与杨亮案并案侦查。又鉴于张惠云在杨亮案中有深度参与，将其失踪案一起并入侦查。

　　领导指示：“先将侦查重点放在找人上，只要还没找到人，就当她还活着。”

　　实际上撒出去的人手不少了，距离张惠云失踪近二十四小时，连人影子都没摸到，领导对他们工作很不满意。

　　张志忠从领导办公室出来，二组队员还在开小会。

　　“张惠云社会关系呢？”

　　丛蓉整理手头的笔录资料，递给张志忠，“排的差不多了，新单位才上俩月班，跟同事都不熟，以前跟她有过关系的闹到过派出所的，人说躲她还来不及，怎么会上杆子找她。”

　　意料之中，张志忠接到资料，认真翻看起来。

　　“老大，要不要告诉林棠，她的东西在张惠云家找到了？”

　　“再等等，我看看她想干什么。”

　　张惠云家里没有找到与杨亮案相关物证，却找到林棠收藏的林大勇案相关的物品。

　　张惠云将已结案件与未结案件以某种方式连接到一起，她自己却失踪了。

　　如果能找到她，或许能够知道林大勇的过去，如果她带着秘密被害，无疑给案件侦破又加一级难度，并且离林棠要的真相又远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