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性难缠》七青川

29、补课

　　江闲和那双黑得发亮的眼睛对视了一瞬，目光不由自主地闪躲了下，等他直视回去的时候旁边那人已经龇着牙在那乐了。

　　江闲：“……”
　　太阳光照得他耳尖有点发热。

　　窗台上的黑猫眯起眼睛，跟着太阳往左挪了个窝，一屁股坐在江闲手边的笔记上，顺便伸着猫爪在上面盖了几个“章”。

　　一人一猫都理直气壮，很会气人。

　　江闲瘫着脸，拎起黑猫的后颈朝晟阳笑得没心没肺的脸扔过去。

　　黑猫：“？？？”
　　晟阳：“！！！”

　　“搞偷袭啊你？！”
　　晟阳靠着椅背身子瞬间坐直，伸手去接腾飞在半空中的黑猫。经过他精密地计算，猫应该可以稳稳落在自己怀里。

　　可是这猫以一种及其另类的方式感受了波“重力”的牵引后瞬间炸毛，胖成个球的身子硬是拐了个弯向上跃去。

　　“喵——”

　　黑猫不偏不倚地稳稳降落在晟阳脸上，凌乱的脚直往“肉垫”上蹬，最后一个躬身跳跃飞出窗外。

　　“靠！”
　　跟篮球砸过来的力度不相上下，这猫该减肥了，竟然是个实心的！

　　晟阳抹了一嘴猫毛，人都没站稳就飞身过去卡江闲的脖子，“阴招玩儿得挺溜啊，江、同、学。”

　　因为瘸了只脚而被禁锢在椅子上的江同学动不了，被这一记锁喉打得措手不及，他推了下晟阳的胳膊：“你松手。”

　　“说阳哥我错了。”晟阳挑了下眉。
　　江闲：“算了，你卡着吧。”

　　江同学“摆烂”起来很有一套，晟阳快气笑了，“你这算犯规。”

　　“某人说今早八点到，结果……”

　　果然，欠着的账总是要还的。
　　说到这个晟某人就稍显心虚了：“行行行，扯平了。”

　　他松开手，江闲突然指了下自己的头发，对他说：“你头上，有猫毛。”

　　好巧不巧，头上粘的都是猫肚子上的白毛，看着有点滑稽。

　　“啊？”晟阳在头发上抓了把，“还有吗？”
　　“左边一点。”
　　“我看不见，你帮我弄下。”

　　晟阳蹲在江闲腿边，淡薄的阳光倾泻而下，落在他身上，温暖的金色模糊了一层。
　　他低头看书桌旁的影子，看到江闲的手一下下拨着他的头发。

　　很轻很柔。

　　他有一种错觉，好像那指尖的温度会顺着头发传过来。

　　“别弄了。”晟阳忍了会儿突然低下头，抬手握住江闲的手腕。
　　不知是不是猫毛的原因，他觉得喉间有点痒。

　　“怎么？”
　　江闲感觉自己的手臂被往外轻轻推了下，见晟阳皱起眉，他探身凑近道：“你——”

　　话音未落，面前的人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阿嚏”声霎时响彻整个房间，丝毫不给人躲闪的空间。

　　江闲：“……”

　　晟阳眼角鼻尖红了一圈，乌黑的睫毛上还沾着泪花，抬头后瞬间瞪大眼。

　　“！”
　　他一连抽了好几张纸，双手奉在石化的江闲面前。

　　面对这一惨不忍睹的场景，晟阳只看了一秒就没有勇气再抬头，如果眼前这个人有洁癖的话，他可能已经化成灰了。

　　“抱歉对不起不好意思，我真真不是故意的！”晟阳双手合十，“我刚还提醒你来着。”

　　江闲面无表情地用纸擦了把脸，“提醒得很多余。”

　　晟阳干巴巴笑了两声，拿起桌上的笔记本遮了半张脸，轻“咳”了声，转移话题：“江老师，这课还上吗？”

　　江老师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他抽走晟阳手上的笔记本，翻到画横线的地方，“先从几何开始。”

　　一个小时很快溜走了，江闲倒是挺意外晟阳学习的速度。

　　“这题先取PC中点。”江闲说完停顿了下，给对方留了消化的时间。

　　晟阳目光黏在题上，平日里的不正经一扫而尽，语气平缓道：“作垂线，交叉取中点，连一下。”
　　他边说边在上面画了四条辅助线，直接把后面两问也连着解决了。

　　江闲笔尖顿住，目光从题册上移开，扫在旁边那人身上。

　　晟阳开始还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见江闲看了自己一眼后轻轻挑了下眉。
　　他看见这种眼神还有点怀念，曾几何时他也是在学习上被称为“变态”的人，

　　这种眼神放在一般人身上也没什么，但放在江闲身上就莫名让他爽了一下。
　　于是晟阳逮住机会就开了个屏，“没办法，那百分之一的天赋还是降临在我身上了。”

　　眼前这位尾巴已经翘到天上去了，江闲收回目光，“这是基础题。”

　　当然，这里“基础题”的定义是江闲认为算不上难的题，要拿到班里接受大众的审视，也不好说。

　　“行。”晟阳拖着尾音应了声，继续看题。

　　“但这进度也不算慢。”江闲似是不经意道。
　　晟阳闻言提了下嘴角，“我之前小半个月也没闲着。”

　　学数学的有三类人。

　　第一类是卡在了基础知识的理解上，必须要老师带着才能运用。
　　第二类是理解速度特别快，自己翻翻书就能上手大部分题，但是会在一些拔高的题上卡住。
　　最后一类人就是人们口中的“变态”，自学完基础知识后不仅能摸索总结出常见的题型，还能快速上手怪题难题，各种意想不到思路都不在话下。

　　江闲自认为不是第三类人，但他发现晟阳是，做题上手快，一点就通。这时他才对晟阳之前说的“以前学习还行”有了实感。

　　看来今天赶出一半进度也不是什么难事。

　　当然，一切建立在面前这人可以稍稍端正态度的情况下，因为半小时后——

　　江闲笔尖点了下晟某人的二郎腿，“坐正了。”
　　“哦。”

　　江闲扶了下晟某人因为晃椅子差点摔倒的椅背，“别晃了。”
　　“哦。”

　　江闲敲了两下桌面示意晟某人，“别走神。”
　　“哦。”

　　江闲讲完例题的思路后看向晟阳，“懂了吗？”
　　“哦。”

　　江闲：“……”
　　哦你大爷。

　　江闲把笔扔桌上，靠着椅背，也不说话，就看着晟阳。

　　晟阳被盯得毛骨悚然，一瞬间有种看到“铁锅”的荒唐感，这两张脸仿佛打破次元壁融合在一起了。

　　“我错了。”
　　晟阳站起身鞠了个躬，坐下后一脸严肃地闷头拧眉看向题册，手托着下巴道：“您继续。”

　　江闲看了眼时间，放下笔，道：“先吃饭，下午继续。”
　　毕竟某人一觉睡到近正午，早饭肯定没吃，这个点也很难把心思从胃移到脑子上。

　　这话一出，刚还一脸严肃的人瞬间喜上眉梢，直奔厨房。

　　“奶奶，今天吃什么——”
　　“红烧牛肉、麻婆豆腐、丝瓜汤……”

　　吃饱喝足后晟阳帮忙收了碗筷，回到房间时江闲正在刷题。

　　“江学霸给我等平民留条后路吧。”晟阳凑着脑袋道。
　　江闲没理他。

　　“江同学做题好快啊。”晟阳趴在桌边歪着脑袋道。
　　江闲很想抽人。

　　“江老师——”
　　见江闲一记眼刀飞过来，晟阳止了话音，竖起一根手指放到嘴边表示自己会“乖乖”噤声。

　　如果竖起的那根手指是食指，而不是中指的话。

　　江闲拿起一本书朝晟阳扔过去，可惜书不像猫一样会拐弯，稳稳被晟阳接住了。
　　“什么毛病，一生气就拿东西砸人。”晟阳打趣道。

　　窗外的风将书页吹得凌乱，江闲伸手抚平，把窗子合了大半。
　　“你要午睡吗？”他声音很轻。

　　“啊？不用。”晟阳说。
　　话音落了好久也没见江闲有什么反应，他朝江闲望去，眼前的人也只是面无表情地做题。

　　可能真的是学得很入神吧。
　　晟阳自觉安静下来，百无聊赖下拿起笔记准备复习之前学过的内容。

　　当时两个人一起学的时候没什么感觉，等自己一个人看笔记时就能注意到很多容易被忽略的点，比如字迹，思维导图，例题对知识点的汇总性……

　　笔记上只用了红蓝黑三色，难点用蓝线做了记号，易错点则是用红笔圈出来了。
　　每个知识点都是用自己的话总结出来的，有些甚至只是用几个简单的符号数字代替，看起来简明易懂，原本一分钟消化的内容现在半分钟不到就能掌握。

　　一个知识点倒没什么不一样，但如此积少成多效果就完全不同了，大大加快了进度。

　　一开始江闲是想着先垂死挣扎下，帮晟阳抓点基础分，但晟阳的底子在那，这本笔记倒是误打误撞对症下药了。
　　只是这些无不透出一个鲜明的特点：省时。

　　晟阳的指尖捏着笔记一角，心里没来由地泛上一股很不得劲的难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总打不到实处。

　　笔记上的字迹工整，笔锋凌厉，几乎没有连笔的地方。应该是花了挺长时间整理的。

　　想到这，他看完之前江闲带着他过了遍的知识点继续自己往后看，有衔接不上的内容就拿笔做了记号。

　　房间里响起轻微的翻书声和笔尖划在纸上的沙沙声，窗帘半拉下来，阳光被切割成规整的矩形落在摆放整齐的书上，偶有微风吹进来，掀起题册一角。

　　“我睡会。”
　　十月正午太阳还很烈，空气里裹着丝丝热气，但江闲的声音却有点冷。

　　“好。”晟阳没从笔记上抬起头，只朝江闲那瞥了眼。
　　尽管江闲努力装作与平时无异的样子，晟阳还是能看出他平静的脸上好像裂开了一丝缝隙。

　　江闲有轻微的洁癖，不洗澡换衣服就不会碰床，此时只是趴在桌子上枕着手臂眯了会。

　　晟阳侧头看向身旁呼吸声渐渐明晰的人。
　　江闲平日里总是挺得笔直的背如今弯下来，在薄薄的衬衫下微微弓起，身形的曲线在布料的勾勒下若隐若现。

　　有点瘦了。

　　晟阳回忆了下自己说的话，每一句都很正常，应该没踩中对方的雷点。

　　几分钟后，旁边的人喉间低哼了声，眉间紧锁，看这个样子应该是做噩梦了。
　　晟阳凑近按住江闲的肩摇了两下，“江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