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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周北西怎么可以这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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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9月17日,离开周北西家后,我感觉外面的空气都新鲜了许多。烈日遥遥挂在天空,照的人闷热,我的心情始终愉悦。
啧啧。
由此。
我得出结论。
周北西克我。
不是他骂我笨的话,我肯定每天都是开开心心的。
只是我的好心情维持不到五分钟,迅速破防了。
不是,前面那个红肿着眼睛,一脸愤怒地看着我的人是谁?
哦,是我名义上的男朋友。
宋轻数原本是蹲在墙角等殷之回来,等到殷之出现后,在见到那抹多日未见的身影时,他下意识猛地站了起来。
只是情绪过于激动,导致宋轻数没站稳,差点摔倒在地上。
他的动作引起旁边行人的注意,有不少人的目光扫过来,看见他幅度颇大的狼狈动作时,有人哈哈笑了起来。
其实宋轻数出门带了口罩和帽子,即使那些人见到他,也不会认出来。
可是……
宋轻数就是觉得很丢脸。
从小到大,他好像一直是个倒霉鬼。
以前被人霸凌时遇到殷之帮忙,是唯一一次的幸运。
时光匆匆而走,将他裹挟进平凡的人流,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次和殷之相遇,才会跟不同的人上床。
生活的痛苦让他不自觉用出卖□□的方式来得到片刻欢愉,躲避不愿面对的事实。
对他来说,将□□随意交付给陌生人,那是一种自我堕落,自我折磨,自我放弃。
可是在殷之看来,那是对殷之的不尊重。
与殷之相处一段时间,宋轻数明白了殷之一辈子都不会喜欢他。因为殷之不理解为什么有的人心里明明有人,却仍旧能够跟别人交往。
殷之喜欢的爱是洁白又干净的。
而宋轻数是脏的。
他可以在喜欢殷之的同时,去用□□获得快感。
于是他曾经的喜欢,曾经的爱恋,在殷之眼里变得廉价起来。
殷之的不理解,让宋轻数感到难堪。是他自己不想好好生活,成为一个阳光开朗的人吗?
是他想要变成一个连自己都讨厌的人吗?
不是的。
他也想变好啊。
可是做什么都不如意,内心处处充满痛苦。
他要怎么变好?
宋轻数前半生遇到的失望太多,使他再也不敢迈出脚步向前。
一个经历过数不清痛苦的人,怎么敢再度燃起希望,站在晴空之下,迎接的却是倾盆大雨?
如果这一生注定过不好,那就再痛苦点。
这是宋轻数以前的想法。
也是他以为自己与殷之无缘时的想法。
他从来没有想过,多年以后,在他差点被人潜规则的时候,又碰到了殷之。
脑海里那个逐渐模糊的画面,只留下一个高大爱笑的男孩。
但当殷之重新出现那一刻,画面自动填补完整,于是鼻梁旁出现了一双星星眼,嘴角的微笑有了弧度。
原来命运是如此喜欢开玩笑。
宋轻数呆滞的目光就那样定格在了,殷之的身影上面。
殷之一如往昔,一笑便让人心情美好,仍是那个美好到让人生出觊觎之心的人。
虽然殷之不记得他,但仍然在他提出请求时,答应了要帮他。
那一刹那,宋轻数明白了心花怒放的具体感受是什么。
自从跟殷之重逢,宋轻数几乎整日都处在一种漂浮起来的状态。
他强烈跳动的心脏告诉他,他仍是喜欢殷之,仍是想要见殷之。
陷入恋爱的人总是盲目的,自我的。
宋轻数想,殷之是不是也有那么一点喜欢自己?不然为什么他撒谎说殷之是他男朋友时,殷之明明皱了眉头,却没有反驳呢?
宋轻数站在镜子前打量自己的脸和身形。
他不是高中那个脸上有痘痘,还挂着眼镜的透明人了。
青春期的痕迹消失,他的皮肤细致白嫩,不再戴着厚厚的眼镜,在人群中出现,属于会让人多看几眼的那一挂了。
殷之会对他有好感,似乎不是不可能。
只是后来殷之的态度,打破了他给自己建造起来的幻想墙。
宋轻数站在殷之身后,看着殷之答应别人请求时,心里空落落的。
他躲在墙角,强忍着没有掉眼泪。
他明白了。
殷之不是因为喜欢他才帮助他,是只要有人遇到困境,殷之都会出手帮忙。
对于陌生人而言,遭受欺辱时遇到殷之出手相助,自然会觉得殷之是个很好的人。
但是对于喜欢殷之的宋轻数来说,那一份对谁都可以释放的善意,却像是一巴掌,狠狠打在了他这个身怀幻想的人脸上。
正是这个时候,宋轻数发现,殷之居然让人调查他的过往。
他痛苦不堪的酒色过往,变成一张张照片与资料,摊放在殷之面前。
于是他整个人都是污秽不堪的。
知道那些经历的殷之不心疼他。
殷之对他,压根连一点点喜欢也没有。
殷之追求的喜欢,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是即使明知跟恋慕之人无望,但仍旧会喜欢下去的喜欢。
一切的一切,让宋轻数的心态发生了转变。
他开始讨厌殷之。
讨厌高高在上的殷之,讨厌不近人情的殷之,讨厌极致理想化的殷之。
殷之所谓的喜欢,简直违背人性。
谁会一辈子只喜欢一个人呢?
我明知跟你在一起是不可能的事,为什么不能放弃,为什么要继续喜欢你,为什么要为了你独自过完一生?
殷之的想法对于宋轻数来说,是不可理喻的。
被爱意包围长大的殷小少爷,天真到让人愤怒。
站稳好的宋轻数把视线挪到殷之身上。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我对你的喜欢到此为止。
殷之,你再不是我的幸运。
遇见你是最倒霉的事。
望着那些行人带着嘲笑意味的脸,宋轻数对殷之的埋怨又增加几分。
都怪殷之。
如果不是为了在这里等殷之回来,他才不会摔倒,才不会被几个毫不相识的人嘲笑。
注意到宋轻数的目光一次比一次瘆人,我低头去看对方的眼睛,试图分辨他不友善的情绪,从何而来。
然而我一句话尚未出口,宋轻数更加生气了。
“?”
他没头没尾的坏脾气,像一颗苹果一样,砰地砸在我的头上,砸的我十分懵逼。
下一秒,宋轻数又换了一副表情,他掉眼泪了。
我心里的防备系统快速报警。
大脑。
有人哭了。
该怎么办?
别看我爱掉眼泪,哭了就有人哄。但是哄人的招数,我是一个没学到。
之前韦里信家里出事,我只是在他难过伤心时安慰了他一下,自此被他追了半个小时,追到最后,韦里信连伤心都忘记了,只顾着弄死我。
那以后,我便知道自己不擅长安慰人。
直到后来遇见宋轻数,我俩无数次的沟通都以失败告终,我才明白,我不仅不会安慰人,还不会跟人正常交流,否则何至于跟宋轻数的误会能持续这么久。
有时候想想,周北西说的话虽然难听,却是事实。
从小到大,我好像一直都在干蠢事。
面对宋轻数,我除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更多的是畏惧。
是的。
我竟然会对一个比我矮,力气没我大的男孩子感到恐惧。
我害怕他跟我哭,害怕他指责我。
在心里叹了口气,我终于挪动了自己的脚步走向宋轻数:“你怎么在这里?”
针对我的问题,宋轻数没有回答,在瞪了我无数眼,都只得到我无辜茫然的眼神后,宋轻数终于放弃瞪我了,他低下头用难过的嗓音问:“为什么你这些天不接我电话?”
上次吵完架,他还主动给我打电话了吗?
我挠了挠头,解释道:“不好意思,我的手机最近给周北西保管了。你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对于宋轻数跟我闹了矛盾,又给我打电话的行为,我表示不理解。
以前他跟我吵架了,一般不到下次人前见面,都不会再给我发一条消息。但这次吵完架,宋轻数没给我拉黑就算了,后续居然打了电话给我。
该不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吧……
宋轻数猛然抬起头,并没有抓住重点,而是问:“这几天,你一直跟周北西住在一起?”
他为什么这么激动啊?我不太理解,但还是解释了。
“是啊,我受伤了,我哥又没空管我,就把我丢给周北西照顾了。”我说:“所以这几天我才待在他家。”
竟有这样的解释,宋轻数快要被这个荒唐的理由气出心梗:“多好的借口啊,因为你哥不能照顾你,你才会去周北西家里住着,反正那只有你们两个人,想做什么都可以。但是殷之,你家是没有佣人了吗?需要周北西亲自照顾你?啊,我忘了。你是殷家小少爷嘛,尊贵的很。”
他说的话好奇怪。
是在嘲讽我?
由于之前干过的蠢事太多,我慎重地回想了一遍自己刚才的话,认真去思考让宋轻数不高兴的点在哪。
一分钟后,我觉得自己找到了问题所在。
宋轻数突然失去表情管理,该不会是以为,我刚才说的那些话是在跟他炫富吧?
天地良心!
我没有那个想法,真的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有了前车之鉴,我的回答更加谨慎:“之所以会让周北西管我,是因为我每次生病,都需要一个熟悉的人在身边守着,不然我家里人不放心。”
“熟悉的人?你身边除了你哥,就只剩下一个周北西了吗?你爸妈去哪了?你爷爷奶奶去哪了?你外公外婆又去哪了?”
他的情绪不太好,我不愿意继续刺激他,好声好气道:“我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年纪大了,我受伤的消息得瞒着他们,不能跟他们讲。我爸妈则是要忙活公司里的事,抽不出空来看我。”
“你家真忙啊,有你哥一个人不够,还要加上你爸妈。”宋轻数知道自己说话的语气不正常,奈何一想到殷之跟周北西住在一起的画面,火气就噌噌往上冒。
当然忙啊。
别说我爸妈和我哥要忙公司上的事,我们家除了我是个明确的废物,不用干正事以外,其他人都忙到一年只能见两三次面的程度。
连我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有时候都被拉去做贡献。
但是这话不能跟宋轻数说,我怕刺激到他,让他以为我又在炫富。
宋轻数道:“所以呢?殷之,你不过是被何目打了一拳而已,那只是一点小伤,用得着你在周北西家躺这么久吗?”
用不着啊。
但那不是周北西不让我走吗?
我也很无奈。
很多事情我不能跟他说,只得道:“我问你的你还没回答我呢。你为什么来这里啊?”
“来看看我男朋友啊。”宋轻数控制不住心里的嫉妒:“我怕再不来见你,你那张床上会躺上一个不清不楚的人。”
他为什么每次都把话说得这么暧昧啊?我心里一突一突的,总觉着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跟周北西和韦里信闹了半天出来,我身体很疲惫,不想跟宋轻数继续纠缠下去:“你别这样,我和你是什么关系,你是最清楚的,不要说那些容易让人误会的话了。”
误会?
难怪殷之一个电话都不接。
果然,殷之现在有了周北西,想跟他撇清关系了。
宋轻数一生气就开始自我贬低:“呵,清楚?我是该清楚一点。毕竟殷少爷是个什么身份,而我又是个什么身份?您有钱有势,招招手就有数不清的人往你身上贴,我自然是倒贴不上的。这么久了,没让你看上,是我能力不行,只能白白让别人误会我被你睡了。”
他的话让我心里不太舒服,沉默许久,我只留下一句:“我会跟其他人解释的。”
“跟人解释?你自己相信吗,殷之?你大概忘记了为什么我跟你的事情,会传播这么快吧?让我告诉你吧,这一切的因果,都是因为你的不作为!我跟别人说你是我男朋友,你就是我男朋友了?你这个人长了一张嘴,却不会开口说话。我说那些暧昧不清的话时,除了眼神制止,你就只会私下叫我别胡说。就是因为你的纵容,你的默许,你从没在别人面前斥责过我,才会让我越陷越深,以为你的那些话是口是心非,其实心底是喜欢我的。”
他那么自以为是,就是因为殷之的模糊举动导致的啊。
这么一听,我的行为确实很有问题啊:“……我没有默许。我只是……”
宋轻数崩溃道:“只是什么?只是你怕在别人面前落了我的面子,会让我受到伤害,所以才不否认的?哈哈哈,殷之,你总是有理由的。你是不是觉得帮助别人的你特善良,特讨人喜欢?那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你的善举了。”
殷之的每一次善举都像是一块石头,重重地打在宋轻数身上,于是他那每一个自以为是的瞬间,如一块镜子一般,碎到再也拼不起来。
宋轻数想把心里的话全部吼出来给殷之听。
他想跟殷之说,是不是无论任何人站在你面前哭,你都会因为心软,而默认对方是你的男朋友?
若真是如此的话,那他宋轻数算什么,压根就没入过你的眼嘛。
宋轻数原本以为现在的自己不喜欢殷之,也不在意殷之了。
但当他明确得知他对殷之而言,真的跟别人没什么不同时,心里的恨意却是那么明显。
面对宋轻数的嘶吼,我着实有些没想到,原来在人前顺着他来,也不行啊。我真心实意问他:“所以,你是希望在你向别人介绍你是我男朋友时,我不要沉默,而是勇敢地把我们之间的真实关系……说出来?”
苍天,我的话真没恶意啊,为什么宋轻数看起来更难受了?
宋轻数眼泪掉的很凶:“殷之,你根本不明白我的意思。”
他是在向殷之乞求爱意啊。
为什么殷之就不能懂呢?
他希望自己在殷之心中,是特别的,是哪怕不见面,都会想起的存在。
宋轻数不直说的话,我确实不明白他的意思,但他哭的那么惨,难免让我反思自己:“你是知道的,我很蠢,如果我误解了你的意思,你可以跟我说明白一点。”
说明白一点?
多明白?
把自己的尊严踩在脚下,跪着恳求殷之看他一眼,给他一个机会吗?
这个少爷到底知不知道有个词叫做口是心非?
知不知道于一些人而言,面子远比爱意重要。
宋轻数对上了那双坦然到没有夹杂任何念头的眼睛。
他终于明白,殷之是不知的。
殷之是个被人宠着长大的少爷,向来只有别人揣摩殷之的心思,殷之哪里会弯下腰去想别人为什么难过呢?
宋轻数看着旁边的树,感觉自己要枯萎了:“殷之,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又是周北西?”
你跟周北西不是闹掰很久了吗?为什么又纠缠在一起了?
“?”
不是,我应该告诉他什么?
还有,话题怎么就扯到周北西身上了?
本来我就不大听得懂人话,这般完全没有前因后果的话题跳跃,击的我脑子一片混乱,都摸不到东西南北是哪边了。
宋轻数被殷之的反应气疯了:“又是这副样子。你厌恶我跟何目没有遵守朋友界限,随意上床,那你跟周北西又高尚到了哪里?”
嘴上说的好听,说周北西是过往的朋友,是现在的死对头,是以后见了面都会厌烦的人。
可笑。
宋轻数在说什么?
等等……
不是。
我跟……周北西……
宋轻数跟……何目……
?????!!!!!
上床?
宋轻数到底误会了什么?
我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他:“你不会以为我住在他家里,就做了那种事吧?”
弄错了好吗?
我很守男德的,一直是个纯洁无暇的大处男。
而且,周北西是你的蓝颜知己,不是我的。
不要乱扣帽子啊!
为了你,他差点跟我闹掰呢。
此时此刻,我只想感叹一句。
原来世界上脑子不好使的人,真的不止我一个啊。
找到同类的感觉,一时之间让我充满了安全感。
宋轻数只觉得殷之是在胡扯:“你该不会说,你跟他只是朋友吧?”
是啊是啊,我们就是啊。
不清白的,是你跟周北西。
可不是我啊。
不能随便乱冤枉人的。
周北西最讨厌我这个蠢货了,怎么会跟我有瓜葛。
我心里憋了好多话想说出来,但是怕别人觉得我是神经病。有谁会认识到自己所处的世界是一本小说,并在梦里预见自己的未来呢?
或许不是没有这样的人,只是他们大抵都在医院待着。
宋轻数望着殷之的脸,忽然发现,殷之是真的不知道周北西喜欢他。
他跟我不一样。
宋轻数在心里道。
殷之是真的不懂。
殷之的纯真,再度惹起宋轻数的怒意,跟殷之相比,他就像是一个低贱的人。
对于那些不怀好意接近自己的人,哪怕宋轻数心里知道他们是为了跟自己上床,面上却仍旧保持着茫然的表情,他的一举一动都在说,他不明白那些过界行为代表什么。
没人比宋轻数更了解他自己。
他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货色。
偏偏他不愿意让外界的人看透他。
宋轻数不在乎贞洁,他是那种为了钱,为了满足心底的虚荣,可以随便放弃底线,跟人上床的贱货。
他明明知道何目看着他的眼里夹杂欲望,却仍然在殷之提醒以后,去为何目的行为争辩,去为自己的行为争辩。
宋轻数做的所有事,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确保自己身边,始终有一个人陪着。
那些年的孤立无援实在是太难受了,他再也不要一个人。
所以他假装看不见那些肥腻的商人放在他身上的手,假装看不见何目故意下在酒里的药。
何目想要睡他,他想要备胎。
到了最后,宋轻数发现,原来他跟何目,才是最般配的人,他们都是那么的低贱。
可是殷之。
哈哈。
直到现在,周北西跟殷之都没有过越界行为。
不然殷之的表情不会是一副“你吃错药了吧”。
多可笑,有权有势的人喜欢玩暗恋?
宋轻数简直心梗。
周北西是疯了吗?
这个人为什么只喜欢殷之?
多少狂蜂浪蝶想要攀爬上周家,那些人哪个不比娇纵的殷之好,周北西到底是哪里想不开,才会一直喜欢殷之?
恨意和嫉妒蒙蔽了宋轻数的眼睛,他完全忘记自己曾经也喜欢过殷之了。
一直以来,宋轻数都以为周北西和殷之分开,是因为闹了矛盾。
毕竟两个被人捧惯了的上位者,难免会在交往时,怠慢另一半。
没想到,这两人从来没在一起过。
宋轻数一直想不通一个问题。
周北西那么在乎殷之,为什么能够在误会他跟殷之交往后,坚持洁身自好?
殷之身边有了人,周北西不痛苦吗?
为什么不去找个替代品?
宋轻数一直想啊想。
终于想明白了。
周北西跟殷之一样,是异类。
他们同属于那种,哪怕喜欢的人身边站了别人,仍不会动摇爱意之人。
于他们而言,与其随便找个人对付一生,还不如孤寡一生。
芸芸众生所畏惧的孤单寂寞,在他们眼里,什么也不是。
宋轻数此刻意识到他跟他们的差距,原来不只是阶级而已。
那个面对寂寞,喜欢以出卖□□的方式来获得灵魂救赎的宋轻数,大概不会知道,那时候的失去,是永久的。
可是真的不公平啊。
宋轻数不甘心。
殷之不是什么都有了吗?为什么连爱也要得到?
宋轻数一度认为殷之的想法太过天真,真爱什么的,都是个笑话。
全世界那么多人,谁愿意只陪一个人过一辈子呢?
殷之居然想获得真爱,未免过于贪心。
但贪心的殷之,得偿所愿了。
宋轻数是真的喜欢过殷之。
但当殷之得到了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一切时,他心里的嫉妒如熊熊烈火,将他的理智吞噬殆尽。
正当宋轻数要彻底失控时,一个身形不俗的人出现在了殷之身后的不远处。
是周北西。
周北西手上拿着的衣服是殷之的。
一个恶心的计划在宋轻数心里悄悄开花。
周北西你不是不敢对殷之表达爱意吗?那就永远不要表达好了。
你们拥有的东西够多了,凭什么还能跟喜欢的人过一辈子?
宋轻数不如意。
作为一个演技尚且算作可以的演员,恢复可怜兮兮的表情对于宋轻数来说,不是什么难事:“殷之,我跟你是恋爱关系没错。但你怎么可以因为嫉妒何目跟我在一起,就把他弄得半身不残,让他只能躺在病床上度过后半生?”
宋轻数在说什么?
何目怎么就半身不遂了?
那意思还是我弄的?
我没有啊。
我的身后走来一个人。
咦,竟有人的身形跟我差不多。
很不错嘛,小伙子,长的挺高啊。
我从下往上扫。
肩宽腰窄。
嘴唇看起来很软,不过线条有点冷。
鼻子高挺,好看。
眼睛……冷冷的?
给人一种好熟悉的感觉。
我收回局部的视线打量,眨了眨眼,重新去看。
看清楚人后,我的脸一下垮了。
原来是周北西啊。
没等我问周北西怎么跟过来了,周北西就把手里的东西塞进了我的怀里。
哦,是来还我衣服啊。
一件小事而已,他居然亲自跑过来,多不好意思。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周北西看我的眼神很不对劲。
周北西的语气也有点不对劲,他道“我说某人怎么急着回家,原来是有人暖被窝啊。”
他是在生气吧?
他绝对是在生气!
周北西大坏蛋。
你喜欢宋轻数,想跟人家滚被窝就直说,做什么要来讽刺我?
又不是我让宋轻数在我家门口等着的。
你心里不舒服,就找宋轻数算账啊,干什么针对我。
我好难受哦。
我跟周北西二十多年的交情,不过出现一个宋轻数,就分崩离析了。
我越想越气。
不是,周北西都不在意我们的友情,我干什么为了他气到自己?
我将心中的火气隐藏在平静的外表下,扬起一个十分真诚的笑容:“对啊,一回到家就有人陪,那可不得着急嘛。”
以前都是我斗不过周北西,被他气得哗哗跳脚。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周北西听到我的话,连装都不装了,眼神直接冷了下来。
他的生气摆在了明面上,“殷之,是不是我太宠你了,才把你养成这个样子?”
我是什么很坏的性格吗?
周北西说的话好过分。
周北西是什么意思。
他不要我了吗?
好想掉眼泪。
周北西有了宋轻数,他不想继续跟我待在一起了。
他以为我抢了他喜欢的人,所以讨厌我,不搭理我,烦我。
周北西怎么可以这个样子。
难过与委屈的浪潮一个接一个打在我的心上,我使劲握紧自己的双手,拼命不让自己的泪水聚集在眼眶里。
望着周北西的视线,我满不在意地说:“你只会骂我,什么时候宠过我?周北西,既然你看我这么不顺眼,那我们不要做朋友好了。”
不做朋友。
很好。
周北西的眼眸彻底沉了下来。
所有心情都被他藏在了那双望不清楚心事的眼睛里。
他说了声好,真有你的殷之。
殷之和周北西身高差不多,两人如今呈现对立之势,双方谁也不肯先挪开眼睛,似乎都在透过那层皮囊,去窥探对方的真心。
宋轻数比他们矮了一大截,在他们面前完全没有存在感。
见到两人吵架,他自是最高兴的一个。
毕竟,这是他想要的。
在宋轻数眼里,殷之是娇纵的,从小被数不清的爱意包围,让他很难去发现究竟是谁在对他好。
宋轻数喜欢殷之优越的外表,沉迷于他的家世不凡,但又平易进人的笑容。
只是人是一种很复杂的动物,夹杂了欲望善良以及阴暗一面的宋轻数,注定对殷之的喜欢不简单。
他讨厌殷之被所有人宠爱着,却还那么任性。
宋轻数心想,殷之也就是投了个好胎,性子才会这般无法无天。
如果他可以取代殷之,被所有人注视就好了。
除了何目,几乎每一个玩过宋轻数的人都会在结束后丢下一句近乎侮辱的话。
你也就这样,真不知道殷家那个小蠢货喜欢你什么。
是的。
接近宋轻数,对他或使阴谋,或展开狂热追求的人,之所以会对他这个原本接近透明的小演员表现出喜爱,不过是因为大家好奇。
好奇什么呢?
好奇殷家那个被人宠的无法无天的哭包,喜欢的男人,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他们一旦得到了宋轻数的身子,连下半夜都不肯留,只扔下一句不过如此就走人。
那冷漠的表情和决绝的背影,好似之前的所有情意都只是演戏。
宋轻数不是看不穿那些人的面目,他只是不甘心而已。
为什么所有人眼里都是看得见殷之呢?
宋轻数想。
我也是有魅力的啊。
我也是个人啊。
他不相信没人真心喜欢自己。
他觉得就算那些人一开始是因为殷之接近他,只要后面跟他接触久了,不可能不会喜欢他。
殷之只是一个不懂得珍惜别人的人,有什么值得让人记挂在心里的呢。
宋轻数对殷之的爱本来就在变质,身边人越在乎殷之,他就越记恨殷之。
为了证明自己不差,宋轻数不停地接受那些人伪装成好意的礼物。他假装不明白那些人送他东西的原因,只露出单纯的眼睛看着对方。
临到末尾才说一句,您对我真好,我从没见过您这样的好人。
男人骨子里不就喜欢驯化人,得到人的崇拜吗?
那他就照着那些人喜欢的样子演。
可是他失败了。
没有一个人跟他睡了之后,愿意继续陪着他。
甚至连站在他身边的何目都因为承受不住来自家庭的压力,上个月去跟人相亲了。
于是宋轻数愤怒,痛苦,苦苦嫉恨,却找不到一条发泄途径。
他内心的挣扎,怨恨,殷之全然不知。
无论宋轻数多么难受,殷之都过得很好,殷之身边总是有人陪的。
有时候宋轻数甚至怀疑自己得了疯病,他时常幻象自己拿着一把刀夹在了殷之的脖子上。
似乎只要他的手往前一动,那个被人捧着的殷之就会碎掉。
殷之的血液会透过单薄的皮肉喷出来,溅在天空,溅在地面,溅在一张扭曲的面容上。
等到那时,那些看不起宋轻数,视他如玩物的人,看向他的眼神,不再只是轻轻略过。
他们望着他的眼神,将会如同野兽一般,迫切地想要撕碎他。
宋轻数不明白啊。
为什么他付出了身体,付出了时间,付出了努力,拼尽全力去讨好这个世界,却仍旧被这个世界抛弃。
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欺辱他,蔑视他。
究竟是凭什么啊?
你们这些人只不过是运气比我好一点而已,为什么就可以得到我得不到的东西?
老天爷真不公平。
宋轻数咬破了嘴,早已陷入癫狂的思绪,被疼痛的血肉唤醒。
不行。
他想。
他要让殷之失去原有的一切。
他要殷之被人嫌弃,被人唾弃。
等到殷之变成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时,他再出现对殷之表达善意。
什么都失去的殷之,不会被他嫉恨,那个时候的他,一定会全心全意喜欢殷之。
到时候,不管殷之喜不喜欢他,都只能待在他身边。
宋轻数把一切疯狂的想法掩饰于那张无辜的脸下:“殷之,都是我的错,你不要为了我跟你朋友吵架。”
周北西率先将视线落到了他身上。
怀里的衣服被我死死攥紧,周北西跟我对峙那么久都没有让步,宋轻数一句话就可以让周北西主动偏移视线。
那我算什么?
刚才倔强的坚持消失的一干二净,我的视线陷入了茫然,什么都变得模糊起来。
宋轻数好像哭了。
是哭了吧,嗓音都带着哭腔,脸上也有泪痕。
周北西一直盯着宋轻数,他在想什么呢?他想替宋轻数擦去眼泪吗?
周北西是在心疼宋轻数吗?
原来眼泪是一种武器啊
那为什么我哭的时候,周北西会骂我蠢货?
我也很难过啊,周北西,你为什么只看着宋轻数。
周北西上下扫了面前的货色一样,一个涂的浓妆艳抹的男人,眼底挂着黑眼圈,身上全是纵欲过度的疲惫。
真可笑。
这么一个货色,竟然勾引到了殷之。
一想到殷之是为了眼前的货色抛下他,周北西就想让人弄死宋轻数。
宋轻数被那如同刀刃般的视线打量的几乎沉不住气。
周北西看他,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周北西跟韦里信是两个很不一样的人。
韦里信知道殷之跟宋轻数谈恋爱后,面上虽然愤怒,不停过来警告他,但韦里信的所有警告都是有底线的。
因为韦里信尊重殷之的选择,哪怕再不喜欢宋轻数,都没有让人对宋轻数动手。
但是周北西不一样。
宋轻数现在都记得他跟周北西见的第一面。
那个时候宋轻数正跟一个投资商上床,做到一半,一伙人不知道从哪得来的钥匙,直接冲了进来。
宋轻数转过头去看。
很快,那伙人身后走出来一个气势瘆人的男人。
那是他见周北西的第一眼。
画面极度难堪。
周北西穿着一身风衣匆匆而来,他进屋随意扫了一眼,抬起手碰了碰带着黑色手套的右腕。
随即,周北西皱了一下眉头。
下面的人很会察言观色,哪怕上位者没有明说房间里的味道让人很不舒服,手底下的人便迅速动作起来。
经过一番快速的打扫,里面难闻的味道被驱散,一股清淡的香味代替上。
有人搬了一张椅子过来。
周北西随即坐下。
立马又有一个人上前递给他一沓照片。
周北西始终没有脱掉自己的手套,他低下头,随手看了两眼,便把照片扔在了地上。
一张张艳情的画面跑到宋轻数眼里,身为照片的主人,宋轻数浑身发寒。
原本跟宋轻数在床上欢爱的老男人见到周北西,怂的比谁都快,连滚带爬地摔下床,几乎是一路跪到周北西面前的。
宋轻数赤裸着身子,看着那位据说一手遮天的张总在周北西面前不停磕头。
当时的宋轻数不认识周北西,自然不知道这个人的可怕之处。
但光是看着张总的那副神态,宋轻数便知道面前一出现,就让人不寒而颤的男人,是个很可怕的人物。
只是宋轻数在他人面前端的一直是一副坚韧不屈的小白花样,演的久了,很难落下面子去跟人跪地讨饶。
纵使那时候他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但心里有个声音,不停地催促他卑躬屈膝。
宋轻数认为让人跪下求饶,是一种很侮辱人的动作。
所以他并没有动。
周北西抬起手看了眼表,神情依旧很淡,这回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但身边的人依旧领会了他的意思。
宋轻数一件衣服没穿,直接被两个人从床上拽下来,强硬着按在了铺满玻璃的地面。
张总很识趣,由于他在周北西出现的那一刻,就自觉放弃尊严,跪在地上,所以他跪下的那个位置没有玻璃。
宋轻数膝盖下的玻璃扎的他很疼,钻心的疼痛让他明白,这就是不服从周北西的代价。
周北西高高在上的坐在那,看着跪在他面前的两人,端的是一副神态自若。
仿佛面前跪着的不是人,是两个挥挥手,就可以随时处死的流浪狗。
膝盖下的玻璃扎的宋轻数很痛。
只是每当他疼得叫起来,旁边的人就会捡起地上的玻璃塞进他的嘴里,直到他自己识趣,不敢叫为止。
周北西在那待了大概五分钟,期间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盯着宋轻数的脸看了一会儿就走了。
那道身影消失前,宋轻数几乎算是松了一口气。
但是很快,他就明白惹怒周北西的代价,不止这一点。
那一天的折磨,过后的宋轻数完全不敢回想。
只知道过程很痛,结果也很痛,脑子快要炸掉,偏偏又死不了。
最恐怖的是,周北西让人对他做的那些事,明明痛到让人求死不能,却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仿佛那一切只是宋轻数做的一场噩梦。
只知道每一次回想起来,那些折磨都让他的内心撕裂成两半。一半拼命活着,一半拉着全世界一起死。
最令人讽刺的是,那些人对他做完那些令人不堪受辱的事后,连一句警告的话都没有,仿佛笃定他不敢跟人乱说。
或者说,周北西确定没人能奈他何,才如此无所谓。
但是周北西啊。
你不害怕我告诉别人,难道你也不害怕殷之知道吗?
直到此刻对上周北西那双让人看着就忍不住颤抖的眼神,宋轻数明白了。
周北西不怕。
或者说周北西其实迫切希望殷之能够知晓他的真面目。
在周北西的保护下,殷之接触到的世界几乎全是美好的。
但现在周北西不愿意了。
他不想在殷之面前装好哥哥。
周北西以为宋轻数威胁到了他跟殷之的关系,所以不乐意演下去。
周北西想知道,在他跟宋轻数之间,殷之会选择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轻数在内心疯狂的笑。
笑得他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真是好玩。
原来自卑敏感这些情绪,不是没钱没势的人才会拥有的啊。
目中无人如周北西,在面对殷之时,竟然也会敏感。
他周北西不是什么都有了,不是占据高位,看不起所有人吗
怎么,你也有求而不得的东西啊,周北西?
宋轻数感到痛快。
他觉得周北西和殷之都是蠢货,明明站在对方面前,明明彼此渴求,却偏偏以为对方不喜欢自己。
周北西想借他的口将一切告诉殷之,来个破釜沉舟?
他偏不。
几乎不用想,宋轻数都知道殷之得知真相后,会怎么选择。
见到亲近之人的阴暗面,殷之或许会震惊,会难过,但绝不会放弃。
是的。
谁都夸殷之是个善良的蠢货。
那又如何?
大家都不是圣人,面对喜欢之人犯的错,殷之即使无奈,但仍会包容。
不然人与人的交往,为什么要分个轻疏远近?
宋轻数从来不相信大义灭亲。
但他相信大义灭亲的存在。
只是那些大义灭亲的人既不是为了义,也不是为了亲,而是为了私。
一个会对相处多年的亲朋好友下手的人,能是什么好人?
宋轻数虽对殷之心怀不满,但却能容忍殷之偏私,有私心的人才是真正的有血有肉,一味偏大义的人,只是在做戏。
他唯一容忍不了的,是别人偏袒殷之。
宋轻数不明白,为什么连殷之都能得到真正的爱意,就他得不到
他什么也没做错,但是永远倒霉,永远痛苦,永远所遇非良人。
这个世界烂透了。
宋轻数终于变成了小说中自己最讨厌的配角。
原来看不得别人幸福的人也是痛苦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