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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不要小倌要老鸨(三) ...

  •   亭中,苏旷手朝后挥了挥,站于他身后的穆梁恭敬地一点头,眨眼便消失了。

      那绝色琴倌见此,便又回到古琴前,两段宽大的袖袍往两边一摆,玉般长指挑起几根弦,又是一首渺渺之音。

      苏旷执起面前青石几上的紫砂壶,往一只杯里倒满茶,又把自己杯中剩下的往身后一倾,余茶尽入湖中,他再满上,说:“左相过来继续喝茶罢,这茶可是上好的君山银针,不喝完可是大大的浪费了。”

      百里琅玄双手抱拳于身前,躬身低头,声音却不卑不吭:“请陛下责罚。”

      苏旷端起茶杯,细饮一口,才缓缓开口,声音不怒自威:“左相府的家奴,果然不是一般府邸的家奴可比拟的,这要不是她那一喷嚏,估计今晚她有命来,却没命回去。”

      百里琅玄仍旧保持着原有的动作,一动不动。

      虽说按理她现在只是一个下人,祸又是她自己闯出来的,但让他眼见着她枉送性命,他于心不忍。

      或许他,一直都把她当成原来的那个调皮的小丫头看待罢,她是他第一个学生,也是曾经尤令他上心的一个学生,若是没见着也罢,但当着他的面,他不会让她有性命之虞。

      听皇帝这么说,他暗自松了口气,知道她那小命是保住了。可是这怒气,仍是未消的,只有他知道,皇帝最厌弃女人的惹事生非,这若换成男人……

      所以百里琅玄维持着姿势,等待皇帝怒气的散尽。

      苏旷就随他站着,自己连喝了几杯茶,这时,穆梁又出现在他的身后,低声道:“陛下,那奴婢这会子是真的安分地离开了。”

      苏旷点点头,看向百里琅玄,声音陡然变得有些兴味:“这事儿就到这了,不予追究。不过琅玄,朕倒是难得见着你对谁着紧着呐。”

      百里琅玄听他称呼自己的名讳,便知他的气消得是差不多了,遂收回手,抬起头,几步上青石凳坐下,端起苏旷倒的那杯茶,放在鼻端边嗅边道:“陛下,臣对谁着紧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看了一眼收了尾音的琴倌,“靖老板能否办成陛下所想之事。”

      一曲罢,靖澜抬眸直接看向两人,眼带笑意:“圣上同相爷听了这么久的曲,还不准备直入主题吗?既然二位找上靖澜,想必是相信靖澜的本事的。放眼举国上下,大城小城,哪一处那最有名的烟花地不是靖澜所有,只要开得起价码,没有什么是靖澜打听不到的。”

      这话说得狂妄无比,却狂妄的在理。

      靖老板就如同那百晓生,没有他不能知道的,只有他不想知道的。

      百里琅玄笑道:“如此甚好。其实这件事对靖老板来说轻而易举,只需靖老板搜集一份贪官污吏的官员名单给我们,顺道,那些不与这些官员同流合污、清正廉明的官员的名单,也请顺道列一份。”

      苏旷在还是皇子的时候,就想好好地整治腐败之风,无奈那时力不从心,且这么做对他取得上位只弊不利,之后又初登基,根基尚不算稳定,这事就一拖再拖。如今,总算有权有时间,来好好地处理这件搁在他心头许久的事。

      百里琅玄当初做他幕僚的一大原因,也是在此。

      “哦?这可是天下百姓的福音啊,圣上明德,必创造一代盛世。”靖澜先客套地吹捧了一番,话音一转又道:“不过,这可是全国范围内的打探,靖澜可得举所有店面之力,方能呈上一份详尽的名单,所以,这花费嘛……”

      “你认为,是相爷出不起这价码,还是朕出不起这价码?”苏旷声音平平,听不出喜怒。
      “靖澜不敢。”靖澜端正了神色。
      “此事不得泄露一点风声,钱到时一分也不会少你。两月后,朕要知道结果。”
      “是,您请放心,必不负圣意。”

      苏旷满意地点头。
      百里琅玄从袖中取出一张银票,放于青石几上,道:“这是一千两定金,剩下的两月后尽数奉上。”

      靖澜走过来收了银票,笑得妩媚:“两位今夜可要留在我们浮生阁歇一晚?靖澜叫上几个乖巧的清倌儿,伺候两位?”

      百里琅玄看向苏旷。
      苏旷咳了两声,一本正经道:“不必了,朕不好男色。”

      百里琅玄面不改色憋着笑,不去揭穿他,不是不敢,是没这必要。

      一行人出了凉亭,只余那水晶帘上的水晶珠子,随风敲打出叮呤的细碎声响。

      ……

      阮凤走出凉亭,本想直接找条小道出了浮生阁回家,可是一来她对这里面的路不熟,只会打哪来回哪去,二来她现在一身落汤鸡的模样,在红灯区一条街上那是绝对的引人关注,指不定就被哪个没眼色的给劫了,想想都一身冷汗。

      想来想去,只能照着原路,回到原先等老鸨的那个房中,先把头发身子擦干,再找身衣服换上,实在不行,直接把床上的毯子扯下,当做斗篷一般遮他个密不透风。

      阮凤寻着原路进了屋内,见老鸨还没来,心下暗喜。

      上帝保佑你们浮生阁今晚生意火爆,最好你一整晚都没空来。

      她先去把窗关上,倒了壶热茶喝了几大口,舒服地呼出口气,顿觉身子暖和不少。又跑到内间的壁橱前,寻了件全白的绵衫,似乎是备着供客人作睡衣用。

      几下扒了今天第一次穿的青衫,正解着胸前的缠胸布,只听“吱呀”一声,阮凤暗叫一声糟。

      第一个念头就是扑向床,抓起大红锦被挡在身前,只露出一个头瞪大眼睛看着外间。

      门又“吱呀”一声关上了,一只黑靴出现在视线里,然后是一抹银线勾云纹的袍脚,继续往上,是一对眼中蓄满笑意的眸子。

      老鸨啊,不带您这么早收摊归巢的。

      那双弯弯的眉眼先在屋内巡视了一圈,最后落在床上,很是诧异,边走近边逗着阮凤:“哟,想必姑娘等的极不耐烦了,这都一切准备妥当就差奴儿了。姑娘放心,今晚奴儿必伺候的姑娘舒舒爽爽。”

      小倌馆的老鸨果然是个阅尽千帆的人物,他原来一早就知道她是个女儿身。
      估计来这儿的女客也不少,从女客身上赚的绝对不会比那些个男人少,他们也就装聋作哑,“误”把女当做男。

      这浮生阁还真是个销金库,散财童子散财童女一应俱全。

      阮凤紧紧地揪着被褥,生怕他来个突击。

      “你先出去,让我先把衣服换好!”

      老鸨双手抱胸,闲闲地看着她:“姑娘你是拿我当猴儿耍吗,你真的是来我这浮生阁寻乐子的?”他摸着下巴,上下打量了阮凤一眼,那眼神,就好似要穿过被褥般,令阮凤不自在地挪挪身。

      他一下凑近阮凤,几乎与阮凤脸对脸:“或者,你是来被寻乐子的?可我们这只收男子呢,还得是姿容卓绝的男子,姑娘你一样都不符合,这可怎么办?我看您还是,尽快把今晚的钱交齐,乘早回家休息吧。”

      阮凤弱弱地问:“多、多少?”

      他掰着手指一一算来:“一桌酒菜十两银子,屋子租金二两银子,我的出场费算你便宜点二十两银子,哦对了,你刚取出来的那件白色里衣要不要,要的话是五百钱,总共算下来是五十两五百钱。”

      阮凤瞠目,别的先不说,“你的出场费?你不是……没陪我那啥么……”

      他手叉腰瞪着眼:“你知道我来你这一趟,会少招待多少客人吗?会少收多少小费吗?二十两都算少的了!再说了,要我真陪你一夜,可不是二十两的问题,那就只是个零头。”

      老鸨若发火,后果很严重,因为他会把你念死。

      “可是,我没有五十两。能不能,先欠着?我慢慢还。”阮凤涎着脸笑的谄媚,心里想的却是,等我走出这个拿钱当草纸的地儿,看我来还你钱不!

      老鸨笑:“先欠着?行。慢慢还?也行。那就在这做个粗使丫头吧。我算算,五十两五百钱,你一月的工钱是三百钱,一年的工钱是……”

      奶奶的,你连五百钱的零头都不肯舍去,抠门抠到你这样的,也是一种境界。

      阮凤顿时头疼,一把拍着脑门苦着脸打断他:“鸨大爷,您怎么称呼?”
      “袭君,怎么了?”
      “好,袭君大爷,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左相府小少爷的乳娘。你知道我还有份兼职是做什么的吗?淮临书院的掌书。你如果硬要我上这做下人,那你自个儿去上两处要人吧,你看如何?”

      关键时候,还是背景给力。

      袭君听完,忽然鼓起掌哈哈大笑,笑的阮凤莫名其妙,还以为他是气的,气自己拿她没有办法,不能把她给办了。

      “姑娘就是那个做上淮临书院第一任女掌书的人?真是给我们女人长脸啊!袭君佩服!”

      阮凤没反应过来的呆看着他,我们女人?
      这么想着眼神立时瞟向他的胸部,不对呀,平平的。

      袭君随着她的视线,了然地一把拉过她的手放在胸口:“难道只许你想出缠胸那一招,我就不行吗?”

      阮凤不自觉地揉了揉,呃,能感觉其中被压缩的柔软。还似乎比自己有料多了……

      袭君有些脸红的拿开她的手:“信了?我前段时间就听说有名女子做了书院的掌书,同我一样做着男儿的差事,出入只有男子往来的场所,早就想认识认识,可是一直无机会接触。今日真是有缘,”她又是哈哈一笑,“刚刚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罢。姑娘的名儿可否告知袭君?”

      “阮凤。”
      阮凤听她说了这么多,第一反应就是:那五十两又五百钱,能不能充作见面礼啊……

      这么想着也就随口问出:“那五十两……”

      袭君忙到:“自然是不要了。袭君知道凤娘的钱都是自己辛辛苦苦赚的,跟那些个真正来这找乐子的富庶女子不同。况且,袭君真心想交凤娘这个朋友,朋友来自家做客,哪有收钱的道理。”

      阮凤刚松下一口气,她又语带苦恼道:“只是,我那夫君从来是个小气的,他若知道我放水,我又得受两天冷脸子。”

      “你已嫁人?”那还能上这种地方,做这种职业?你的夫君真够先进放心的。

      她点头:“我十五便嫁了他,他便是这倌馆的老板。我的这些本事都是跟着他学的。”

      难怪了,嫁鸡随鸡,老公是夜总会的老总,妻子就跟着被提为主管。

      可是,你没发现你的夫君很会物尽其用这一套吗,仗着你是他老婆,压榨你这免费劳动力。
      由此可见,袭君不是真的抠,全都是被他那葛朗台老公压迫的。

      不忍为难她,可自己又实在没钱,阮凤皱着眉,想着两全的办法。

      “算了,凤娘别想了,你那钱我是决计不会要的,受两天冷脸子就受两天冷脸子,我要让他知道,没了他我照样活的滋润。”

      阮凤汗颜,“滋润”这个词可不能乱用啊。
      她这算不算是变相地干扰了别人婚姻的和睦呢。

      ……

      两人尽兴地聊了会,碍于时间已入三更,袭君不得不送她出来。

      在浮生阁的大门口,竟好死不死地碰上亭子中那三个冤家,小奴儿忽略不计。

      苏旷看也不看她,直接上了一辆马车,扬长而去。

      一旁的靖澜开口道:“袭君,你怎么会跟这位姑娘在一起?”

      此刻的阮凤发未干,披散着,身上穿的是一身袭君给她找的小倌装。无法,袭君的身形高挑,她那些寻常衣物穿不得。这一路走出来,不知收到多少或蠢蠢欲动或暧昧的眼神。

      “夫君,这位姑娘便是那我提过多次的书院新任掌书,刚才同她聊得投机,我们已经成为好友了。”

      阮凤惊讶不小,还以为这绝色美男是这浮生阁的头牌,竟真人不露相,幕后大老板是也。

      这两人倒也般配,男的阴柔,女的潇洒。

      靖澜一听,有些想到什么的犀利了眼神,脸上仍旧笑道:“那这位姑娘的开销……”

      “她都是我的朋友了,怎么好意思要。你这次就看在我的面子上,通融通融好不好?”袭君打着商量的语气。

      靖澜笑笑没说话,有意无意地看向一旁一直没出声的百里琅玄。

      “靖老板一并算在那笔帐上罢。”百里琅玄会意,不愿再在这事上多做纠葛。

      靖澜满意,转身唤了声自己的妻子:“袭君,你朋友既是相府的人,相爷自会照看妥当,你还不随我进去。”

      袭君见阮凤朝她点头,道了声放心,便追着夫君的脚步进去了。

      留下阮凤不安地站在原地,时不时地用眼角余光瞅瞅百里琅玄,猜测着他的心思,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他从不在意她的事,应是不介意她来这的吧?

      百里琅玄上了马车,撩起车帘进去的前一刻,丢下一句:“你在旁跟着马车,不准落下,回府我要是见不着你,你就永远不用踏进相府一步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让她跟着马车跑?
      这惩罚可真变态!

      阮凤顿时垮下脸,心里却莫名地泛着些甜意。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不要小倌要老鸨(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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