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如何成为妻子》檀照

33、第 33 章

　　晚上十点，即将步入深夜的时间，街道上寂寞得只剩下灯光，无声地明亮。

　　雪花落在车前的挡风玻璃上，被雨刮器温柔地拂开。

　　“今年的雪来得有点晚了。”洛弗开口道。

　　“晚吗？”索芙娜回忆了一下早上看过的日历，明明白白的写着今天的日期，是十二月五号，距离今年结束还有二十六天。

　　“往年海星石市十一月就下雪了吗？”索芙娜好奇。

　　“对，大概在十一月中旬，会降下海星石市的第一场雪。”

　　洛弗是海星石市本地人，在他的印象中，二十多年来仅有几次降雪延迟到十二月，这是第四次。

　　按照他的经验，看来明年的春天说不定会来得比往年更早。

　　“苜蓿小镇，你的家乡大概在什么时候会下雪？”洛弗看似不经意的将话题移到索芙娜的身上。

　　索芙娜忍不住侧头看了他一眼。

　　都得知她的家乡是苜蓿小镇了，他会不知道苜蓿小镇什么时候会下雪吗？

　　“怎么了？”洛弗目视前方开车，却没有错过索芙娜递来的眼神。

　　她好像在笑。

　　然而洛弗也不确定，因为索芙娜在他的记忆中，眼里似乎总是含着浅淡的笑意。

　　“没什么，我只是想到苜蓿小镇下雪的日子比海星石市晚很多，大概在快要迎接新年的时候，才舍得落下第一场雪。”索芙娜道。

　　新年啊，提到新年，人们似乎总把它与家人联系到一起。

　　洛弗：“你要回去和家人们一起度过今年的假期吗？”

　　关于新年假期，帝国的法律明确规定了是五天，但各个教会对此有额外的规定，譬如光明神的教会认为信徒们应该用七天的假期完成一年一度的新年礼拜，所以光明神的信徒会给自己放七天假。

　　嗯，和上司打报告请假也要凑齐七天。

　　一般来说没有特殊原因的话，上司都会批准。

　　洛弗的上司是警署署长，他信仰生命与医药之神，新年假期足有一个月。

　　一个月，是大多数种子萌芽所需的时间。

　　面对洛弗递来的请假申请，老熊人每年都是眼也不眨的把字签了。

　　反正洛弗回来工作的时候，他的假期才开了个头。

　　“警署的工作就拜托你了。”末了，他还要拍着洛弗的肩膀，故作严肃，实则嘴角的笑意根本藏不住。

　　洛弗只能无奈的应下。

　　不过对于他来说，放不放假都是一样的。

　　洛弗的父母同样住在海星石市，不需要趁着假期才能见面。

　　“我大概会留在这。”

　　索芙娜的回答出于洛弗的意料，他斟酌着要不要询问为什么，以免提起让索芙娜伤心的话题。

　　索芙娜好像也知道自己的话有些令人为难，体贴的主动提起自己的家庭情况，“我的父母已经去世了，其他的兄弟姐妹们有各自的生活，我想大家的感情虽然很好，但还是尽量减少彼此的打扰更好，你觉得呢？”

　　“你们才是亲人，我觉得你们会主动选择相处起来最舒服的方式。”洛弗沉吟道。

　　如果这是索芙娜觉得和她的亲人们相处起来最舒服的方式，那洛弗会尊重她的意愿。

　　索芙娜不知道其他人会如何作答，但她决定悄悄地给洛弗的回答打满分。

　　她故意问出那句“你觉得呢”，可不是真的想听洛弗对她的想法指手画脚。

　　作为奖励，索芙娜主动递上话题，“你呢？听说隼人一般一辈子只会养育一个孩子，你的父母应该很需要你的陪伴？”

　　“我确实没有兄弟姐妹，但我的父母也不是很需要我的陪伴。”洛弗笑了，给索芙娜解释了隼人独特的家庭观，“他们拥有彼此，只对养育我负有责任。”

　　毕竟是他们决定将他带到这个世界上的，总得教会小鸟飞翔才能放手。

　　后来洛弗可以独自生活后，“为了更方便工作，我就搬到了离警署更近的公寓居住，只在偶尔去看望他们。”

　　虽然随着工作越来越忙，洛弗的闲暇越来越少，他上次去见父母还是大半年之前。

　　当时洛弗的母亲前往其他城市出差，只有父亲回来拿东西时，短暂的和洛弗碰了一下面，两人在门口交谈了几句便各自离去。

　　洛弗：“和兄弟姐妹们相处是什么感觉呢？”

　　和小型兽人不同，大型兽人很少抚养太多孩子，洛弗身边拥有兄弟姐妹的兽人屈指可数。

　　尽管如此，索芙娜这样热闹的家庭洛弗还是第一次听闻，她说家里有六个孩子时，洛弗突然想到兔人这个种族好像出了名的喜欢生孩子。

　　“在第五个妹妹出生之前，我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受到了大哥和姐姐的纵容。”索芙娜道。

　　索芙娜认为她的叛逆大概是天生的。

　　三岁的时候她就敢违背鲁比特太太的命令，偷吃放在厨房的饼干。

　　她吃到一半，丹兰和约蕾塔来了。

　　看到他们脸上明晃晃的吃惊，索芙娜想，在被鲁比特太太揍之前，她或许要先挨一顿骂。

　　臆想中的责骂并没有到来，丹兰和约蕾塔对视一眼，一个帮索芙娜把散乱的饼干堆复原，一个帮索芙娜擦干净嘴角的饼干屑。

　　最后鲁比特太太什么也没发现。

　　晚饭之前，她把孩子们叫到面前，厉声询问他们有没有趁她不在偷吃饼干，几人不约而同的摇头。

　　她用狐疑的目光扫过几人的脸，当着他们的面来到厨房，看到原封不动的饼干塔，心中的怀疑先放下了一半。

　　接着她装模作样地数了数饼干的数量，看到几人还是一脸镇定——雷欧布是真的听话，索芙娜三人是强装镇定——于是她彻底放下了怀疑，确信她的孩子们根本不敢忤逆她的话。

　　但凡她真的把饼干的数量数完，就会发现她的孩子们之中有人撒了谎。

　　可惜她没有。

　　当然，索芙娜闯的祸也不是每次都能轻易逃过去。

　　她毕竟是个小孩子，丹兰和约蕾塔也不过是比她大一些的孩子，三个人总有想不到的错漏。

　　当事情败露，三个人就会面临暴怒的鲁比特夫妇。

　　索芙娜不会停止反抗，但她希望丹兰和约蕾塔不要再帮她了。然而两个人一人牵着她的一只手，只温声告诉她不要害怕。

　　告诉洛弗的故事理所当然的被索芙娜精简了很多，因此洛弗只听到索芙娜说自己小时候很爱闯祸，大哥和姐姐经常给她善后，帮她逃过了父母的责罚。

　　偷吃饼干确实不对，倒不是洛弗认为孩子理应听从父母的话，而是从健康的角度来看，吃太多甜食容易长蛀牙。

　　可是一想到小小的索芙娜偷偷跑到厨房，踮着脚尖去够堆起来的饼干塔，吃的时候还不小心把饼干屑沾到了嘴边，洛弗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地发软。

　　太可爱了不是吗。

　　“不过我也不是和所有兄弟姐妹的关系都很好，我和二哥的关系就非常一般。”索芙娜突然道。

　　事实上，索芙娜和雷欧布的关系岂止非常一般，在鲁比特夫妇因为受不了他们无法掌控雷欧布之外的孩子，又无法越过索芙娜给其他孩子找麻烦而自/杀之后，索芙娜和雷欧布的关系便降到了冰点。

　　雷欧布认为索芙娜是害死父母的罪魁祸首，恨不得一辈子都不要再见到她。

　　没过多久，雷欧布一个人离开了苜蓿小镇，谁也不知道他如今的下落。

　　雷欧布离开后，鲁比特夫妇留下的那栋房子里只剩下索芙娜一个人。她独自在小镇上又生活了四年。

　　看到玛洁游刃有余的接手贝克太太的面包店，碧琪如愿以偿地成为小镇警署的一员后，索芙娜收拾出了一个手提箱，打算找个别的城市暂时生活一段时间。

　　来到车站后，售票员问索芙娜打算购买前往哪个地方的车票。

　　索芙娜脑子里第一个浮现的城市是草菇石市，随即被她划去。

　　她希望去一个更加陌生的地方。

　　除了草菇石市之外，每个城市的名称对于索芙娜来说全然是陌生的词汇，好像去哪里都差不多。

　　索芙娜随手拿起放在售票窗口旁的宣传手册，翻开的第一页，便是有关海星石市的介绍。

　　就去海星石市好了。

　　索芙娜随意的作出决定，购买了前往海星石市的车票。

　　然而这半年的经历看下来，索芙娜不得不承认，海星石市是个不错的目的地。

　　“所以我应该感谢市政厅每年对海星石市的大力宣传，才让我们有机会得以相遇。”听到索芙娜说自己是被车站的宣传手册吸引来到海星石市，洛弗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索芙娜成功被他逗笑了。

　　“说不定就算我去了其它城市，兜兜转转也会来到海星石市呢？毕竟这里可是帝国最著名的‘淘金之地’。”

　　“那么你在这里挖到属于你的宝藏了吗？”

　　洛弗的车子停在了红灯前。

　　还有一分钟，绿光亮起，再开十分钟便要抵达雪松花公寓。

　　车厢内一时间变得沉默。

　　因为需要回答的人陷入了思考。

　　洛弗借着看后视镜的功夫看了一眼沉思中的索芙娜，她好像真的想要给出一个满分的答案。

　　否则她不必进行如此漫长的思考。

　　车子离雪松花公寓越来越近了，标志性的斑驳外立面在远处隐现。车外的雪越下越大，薄薄的在车前盖上铺了一层。

　　洛弗没有出声打扰索芙娜。

　　他说不上来自己想要听到怎样的答案，但他享受此刻的静谧。

　　即使无人说话，车厢内没有流动的音乐，尴尬似乎一刻也不曾到访。

　　洛弗静静地等待着。

　　“我想。”车子停下的前一秒，索芙娜开口了。

　　她抬头，和后视镜中洛弗温柔的目光撞了个正着，“我确实找到了流光溢彩的宝石，但我不确定他是否是属于我的宝藏。”

　　虽然宝石正在努力地朝索芙娜招手，自己把掩埋的砾石推开，敞露一片真心。但索芙娜目前仍然不确定要不要弯腰把这颗宝石捡起来，或许以后它锋利的棱角会成为刺伤她的工具。

　　也有可能由她先一步覆灭了他身上的光彩。

　　“也许我们可以期待时间会给出足够的证据。”

　　分不清是雪光还是月光，冷冷的照亮洛弗英俊的侧脸，分明的脸部线条勾勒出立体的五官，往犹如晴空下的伊斯特海般的蓝眸洒下一层深邃的阴影。

　　海洋泛起柔和的浪潮，以包容的姿态围绕着索芙娜。

　　洛弗：“新年假期的时候，我可以先预约一个见面的机会吗？”

　　索芙娜点头：“我会把你排在接受邀请的第一位。”

　　“谢谢，这是我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