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明珠》轻云故

56、问往昔恩怨多难解

　　由于有了云瑾，或者说沈奚文的这层关系，时意在东溟国倒是一切顺利，偶尔她也会听到一些有趣的事情。可是这一天，她正在楼下听着客人们的闲谈打发时间，随后就忽地感觉到周围一阵骚乱。

　　时意最先并没有在意，但随后她就察觉到，这些人面上的表现都有些古怪。有些恐惧，但更多的却是义愤填膺。

　　紧接着，没过多久，就有一大群士兵冲进了客栈。他们顷刻间就包围住了整间客栈，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原本还算热闹的气氛瞬间就乱了起来。

　　众人多是不解，但随后就是质问。那些士兵见状，只得大声地警告着这些人，让他们安静下来。可也许是一些未知的事情盘旋在心头，所以这些士兵的警告也根本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反而还让气氛更加胶着了起来。

　　那些士兵眼见着警告没用，于是只得继续说道：“现在城内突然出现了一名刺客，所有身份不明的人，都要及时上报。否则若是让我们知道，有谁蓄意窝藏刺客，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此话一出，客栈内更像是炸了锅一样，人们也根本没有管这些士兵是否在场，直接就大声议论了起来。

　　“刺客？城内怎么会突然出现刺客？”

　　“那刺客到底刺杀谁了，怎么惊动了这么多的守城军。”

　　“嗳，你们说是不是那个传闻有关？”

　　“之前我还不信，现在看到这么多人，还真的有点像了……”

　　“你还真别说，我看这些士兵里，还有宫里的禁军呢。”

　　“所以他真的死了吗？那之后怎么办？”

　　也许是这窃窃私语的声音过大，丝毫没有避讳这些士兵，以至于这些讨论的声音都传进了士兵们的耳中。他们不耐烦地警告道：“都闭嘴，胆敢妄议是非，都想掉脑袋是吧？”

　　听到士兵的威胁，原本还大声议论的人，也都稍稍放低了声音。但是面对这样的警告，他们还是有些不满，小声嘀咕道：“神气什么，不也就只会威胁我们。”

　　此话一出，瞬间就被他的同伴用眼神警告了。他撇了撇嘴，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

　　虽然客栈内暂时恢复了安静，可是时意还是能够感觉到，似乎不仅是客栈，还有整个城内都有些过于安静了。这种不是普通的安静，而更像一种风雨欲来的肃然。

　　意识到这一点后，时意又想到了刚刚士兵的警告以及那些客人的谈话，再加上最后士兵那讳莫如深的态度，不难猜出可能是某位高权重之人突然遭遇了刺杀，此时这些士兵正在全力追查刺客，也在极力压下此时所带来的影响。

　　虽然不知道那个人究竟有没有被刺杀成功，之后东溟国又会出现什么样的变故，其实这也并不在时意所关注的范围内。

　　只不过时意听着这些事，脑海内不知为何突然闪过一道人影。然而这一念头刚起，随后她就感到一阵不可置信，下意识想的就是不会吧。

　　那些士兵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也并没有发现时意那一闪而过的惊疑表情，很快就又转回了头，看着外面的人仔细地排查着可疑的人。

　　这场闹剧一直持续到晌午，那些士兵又交代了一些事之后，这才从客栈内撤去。不过时意知道，虽然这些人表面上看起来已经离去，但只要那名刺客没有抓住，恐怕他们对整个城内的关注并没有丝毫渐弱。

　　最关键的是，可能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人们出城都会遭到更加严格的审查，甚至被禁止出城。不过时意有沈奚文的特赦，若是她要出城的话，应当不会遭到阻拦。

　　当然，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时意也不会轻易在这个时候做出些异常的行为。

　　这样想着，时意便从位置上站起身，打算先回屋去。

　　然而她刚回到自己的房间，就察觉到了一丝异样。想到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时意顿时警觉起来，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自窗台的位置突兀响起：“看来你还是挺警觉的嘛，没有被东溟国这看似和平的假象所蒙骗。”

　　这声音算得上熟悉，时意循声望去，果不其然，数日未见的裴煜，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窗台上，正好整以暇地望着时意。

　　“你怎么会在这里？”时意皱了皱眉，心中的异样感愈盛。

　　裴煜没有直接回答时意，反而卖关子似的说道：“你觉得呢？”

　　“城内的那些士兵，找的是你吧？”时意道。

　　裴煜闻言满意道：“答对了，看来你也不算太笨。”

　　时意听着裴煜的语气，总觉得他似乎还在压抑着什么，这种感觉让她本能地觉得危险，“你之前一直就很排斥东溟国，这次又千方百计地跟着我来到这里，你是早就算计好了一切。你杀了谁？”

　　因着沈奚文的关系，她来到东溟国时并未受到太多盘查，而裴煜就是利用了这一点，才一路跟着她来到东溟国。而他一路来到城中，又一个人不知道做了什么，直到今日才将那人杀死。

　　想到这里，时意就感到身体一阵发寒，那日被刺杀后的恐惧，再次萦绕在她心头。她隐隐有一种预感，也许当初裴煜没有杀死她，并不是他做不到，而是根本没有真的想要杀死她——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

　　裴煜打量着时意那不断变化着的神情，笑道：“你真的这么想知道？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知道了我的秘密，你也就不能全身而退了。”

　　时意原本还以为，裴煜这次又会和之前的无数次一样，根本无法追问到任何结果。然而裴煜却意外地松了口，可他这样的话，却更加让时意感到害怕，她甚至下意识地就想要拒绝。

　　可是，还没等她开口，裴煜却像是知道她想说什么似的，直接恶劣地笑了起来，幽幽说道：“晚了。”

　　时意：“……”

　　眼见着时意不说话了，裴煜露出了得逞的神情，随后他又说道：“我和你讲个故事吧。”

　　说罢，裴煜也不顾时意是否同意，直接就道：“那是在很多年前，一位身份尊贵的大人物，看上了一名女子，可是那女子却并不喜欢他。他虽然很想直接将那女子娶回家，但出于某些原因，他并不能这样做。”

　　“可是后来有一天，女子居然为了一个陌生人，离开了他，离开了这个她生活了许多年的故乡，毅然跟随那人去到了陌生的地方。”

　　“男人发誓非女子不娶，可是之后没多久，因为一场意外，他与另一位女子春宵一度，并生下了一个孩子。但男人却觉得，这个女人和孩子，就是他的孩子耻辱，所以根本不愿意给他们名分，甚至秘密派人杀了那个女人。”

　　裴煜的面上染上一丝嘲讽，“不过他也许是觉得，那个孩子根本毫无威胁，所以就直接将人丢了出去，任由他自生自灭。大概是那孩子命不该绝，所以他没有死在路边，而是苟延残喘地活了下来。”

　　“他也一直记得，自己总有一天，是要向男人报仇的。”

　　时意知道，裴煜口中的那个小孩子，大概率就是他自己。但是当她听着听着，缺总觉得这个故事，莫名有一种熟悉感。

　　忽地，她突然想到了前不久，自己从云瑾那里听来的过往，心底有了一阵不好的预感。

　　“那个人是……”她支吾着，有些没敢将那人的名字说出来。

　　“沈奚文。”可裴煜却丝毫不知害怕，直截了当地将那个名字说了出来。

　　内心的想法得到了证实，时意一时怔在原地，压根说不出话来。

　　其实她原先也就猜测过，沈奚文对乐栀的情感并不一般，然而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沈奚文居然还因此牵扯出了另一个无辜的女子，以及一个孩子。

　　一开始因为两人的姓氏，时意并没有怀疑过裴煜和沈奚文会有什么关联。如今仔细想想，时意才总算是明白，裴煜为什么会这么排斥东溟国了。

　　时意几乎想象不到，裴煜当初究竟是如何离开东溟国，然后又辗转反侧去到的北岳国。在那其中，又究竟发生了多少不为人知的事，而这些事，终究会在这一刻，化作最深重的恨意，成为利刃，刺向自己名义上是血亲的敌人。

　　时意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震惊的情绪已经占据了她的心底，短短片刻时间，她就已经想了很多。

　　沈奚文不是普通人，他的死会带来很大的麻烦，裴煜的这场刺杀，不仅是弑父，更是弑君。虽然东溟国会如何，与时意并无太大关系，但潜意识里，时意还是能感觉到自己那矛盾的心理。

　　过了很久，时意才问裴煜，“所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裴煜愣了一下，这才笑道：“我还以为，你会问些别的。比如杀了他之后，东溟国怎么办，或者为什么一定要杀了他之类的。”

　　时意摇了摇头，“既然已经发生了，那问再多也没有意义了。况且，他所做的事，你们之间的恩怨，本来就该你们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