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牡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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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和公主似是被娜荷芽掷金簪时那阵凛冽的风吓到了，见娜荷芽递花上去，也没有再出言嘲笑。那一众三皇子党的宗室子弟心中也有了计较，今日只是一朵花，那明日呢？娜荷芽这北蛮女不通中原礼教，若是被逼急了，焉知她不会动手？
大殿之中静了下来，众人都在写着给皇后贺寿的诗稿，只有献了花的娜荷芽百无聊赖，对着那张空白的纸笺，竟是画起了画来。
那日她虽说拒绝了褚珩想要教她画画的提议，但这段日子，褚珩时不时来她院中，见了她摊在案几上的画稿也会指点几句，还让她改了改握笔的方法。
不得不说，褚珩也是个好老师。
就像他说菜品要如何改进一样，他品评娜荷芽的画作时，也能用最简短的语言直击要害，告诉娜荷芽可行的改进方法，且又不会打击了娜荷芽学画的热情。
这么一个多月下来，娜荷芽也从一开始那个连月季都能画成墨团的“画痴”，成了如今这个能对着参照物画出各式花卉的“入门者”了。
顺王府上的花都快被她画遍了，今日见了宫中的牡丹，少不免心中痒痒。
左右她那张纸笺也不用交给侍女了，倒不如拿来画画，省得浪费，娜荷芽在心中暗暗夸了一句自己真是好会打算。
“王妃在画那株牡丹吗？”褚珩三两下便把诗作了，他不求出风头，合辙押韵便也就行了，便随便写了四句就将纸笺交还给了永和公主身边的侍女。
等交了诗稿，一回头便看着自己的王妃又在画画了，她是当真对画画极有兴趣。
再看周围冥思苦想的众人，他心中暗道这场面当真好笑，分明是千秋宴上，一众人上一刻还在品着御厨做的菜品，绞尽脑汁夸赞帮着尚食局女官定下今日宴席菜单的永和公主，说她年纪虽小却颇有巧思——有那么几道菜实在是过于童真了些，味道有些一言难尽，但他们却也不能指责；下一刻，便又开始费尽心思为皇后写诗了。
要褚珩说，是这永和公主惯会折腾人。
但她也就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说到底，还是被身边人耳濡目染了。
皇后在外人面前向来是再仁德温和不过的，便将女儿养成了一把横冲直撞的快刀，平日里对着旁人的伤处便狠狠捅去，末了，就说是她只得了这个亲生女儿、骄纵了些，等到年岁大了也就好了，旁人也不敢多指责什么。
娜荷芽低声道：“当真是好没意思。”却是恰好说中了褚珩心中所想。
自母亲离世之后，他便觉得这些宫宴无甚意思。
开宴之前众人需得互相恭维一番，开宴之后还得频频起身敬酒，连饭都吃不痛快。若是再像今日这般来些插曲，宴上大部分人便也只能饿着肚子离宫了。
褚珩可是瞧见了，他右侧的那个公子，显然是已经饿极，却又不敢如他这般随意写了两句便开始继续用饭。
褚珩摇了摇头，心道，装疯卖傻也算是有些好处的。
复又看向身边的娜荷芽，大殿之上，唯有她是不一样的。
少女今日穿了一身明红色的襦裙，如今夏日炎炎，若是旁人着这样亮色的衣衫，定是会让人觉得心里烦躁。但娜荷芽不一样，她生得明艳，性情亦是爽快，即使是三伏天里，穿上这样热烈的衣裙，也只会让人道一句相得益彰。
方才娜荷芽的那番举动不仅是惊了殿上众人，也惊了他。
他知晓自己这位妻子是草原上的风，就算逼不得已到了京城，也终究是要吹往九万里晴空的，但他没想过，她会这样有魄力与胆识。想来他们夫妻二人这之后的日子会好过不少。
她这番出格的举动，压住了不少人跃跃欲试的歪心思。
思及此处，褚珩便知，自己又多欠了娜荷芽一分。
“王妃的画技进步很大，”褚珩瞧着娜荷芽身前的牡丹图轻声道，“尤其是花瓣，这色泽浓淡相宜，很是好看。”
因着宴席之上人多，褚珩便凑到了娜荷芽的身边与她说话，温热的气息落在少女的耳侧。娜荷芽放下狼毫笔，用力搓了搓有些微微发烫的耳垂，方才答道：“是王爷教得好。”
也不知是从哪一日开始，他们忽然就熟悉起来了。
其实也就是如新婚那个月一般，平日里他们二人聊聊京中的吃食，聊聊戏班子新上的剧目，不讲彼此的过去，也不讲彼此的将来。
但娜荷芽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和之前是不一样的。
也许是她心中疯长的怜惜，又或许是什么别的。左右也就是这三年，她也懒得压抑自己了。
上首的永和瞧着这边的动静，本是想出言讥讽两句的，但看着皇后身前的牡丹，便想起方才飞掷而出的金簪，终究是歇了心思。她年纪虽小，却也早就懂了“光脚不怕穿鞋的”这个道理。
若是她真的惹怒了这位不按常理行事的大嫂，就算母亲会护着她、为她撑腰，但在大嫂被罚之前，她自己也免不了得吃些苦头。
那金簪飞得太快又太准了，实在是让人胆战心惊。
如此一想，永和便觉得不大划算，眼珠一转，施施然往准三皇子妃那边走去了。听说她这位准三嫂是名动京城的才女，也不知究竟是有几分真本事？
谁知，她看着准三皇子妃写在纸笺上的几句诗，竟是连字都认不全，盯了好半天，只得转身又回了皇后身边，小声道：“三嫂嫂写的东西，永和看不明白，也不知到底是不是给母后贺寿的，若是到时候册子出了差错，母后可不要罚永和才是。”
皇后听出永和话中对准三皇子妃的不满，先是递了几颗剥好的葡萄给永和，方才答道：“母后怎么会罚永和呢？”
她可巴不得永和多多帮她刁难这些人呢，免得这位出身名门的准三皇子妃婚后生出了什么不好的心思，等到三皇子登基后还想要来和她叫板。
那可就不妙了。
她费尽心思把三皇子养在膝下，可不是为了做个有名无实的太后。
皇后又看了一眼下首的褚珩与娜荷芽，这两人也不知是在纸笺上写着什么，竟都笑得格外开怀。
当初……她本是动过将褚珩养在身边的心思的。
只可惜褚珩满心都是他那个上不得台面的亲娘！
真是不识抬举。
还好他长大后便失了幼时的聪慧，也失了皇帝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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