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歉礼 ...
-
航行路途过了大半，倪曼阳点了点光脑上的航行终点，眼前出现了一颗硕大的黄绿色星球，周围盘绕着三颗小行星。
黎氏系除了纳尔斯星、浦利莱星、光仑星，还有……普瓦特星。
那颗被触碰到的褐色星球正在人造光层的包围下发出闪烁的微芒。
倪曼阳这时想起来，纳尔斯星可不止一颗自然卫星，而其中一颗名为普瓦特的行星既是守卫星之一，也是周围几颗行星的垃圾存放处理站。
因此在那儿，很多难民和孤儿就依靠捡拾可回收垃圾或是贩卖偶尔在垃圾中淘到的“宝物”为生。
这些花虽然新鲜不了多久，但胜在药用价值还不错，干花瓣、全花朵和萼片都可入药，价钱也十分可观。
倪曼阳担心二次空间跃迁会错过，礼貌询问阿佩钦是否方便在普瓦特方便停一下。
阿佩钦放下文件，抬头看向倪曼阳，没有问他要做什么，只是问要停在哪儿，然后按下了舱壁的某个隐藏按钮。
三维视讯的画面投射在桌子上方：
“少将大人，伯爵大人，请问有什么吩咐？”
“麻烦在经过普瓦特星的时候停一下。”
“停在专门停靠点可以吗，伯爵大人？”
“可以。到时候还要你帮我拿点东西。”
“好的，伯爵大人。”
视讯画面消失，对话结束。
在此期间，阿佩钦一直都没有出声，他似乎并不打算过问，点开光脑，回了几条消息，然后重新批阅起文件，只是在倪曼阳向他借纸笔的时候看了对方写画的东西一眼。
倪曼阳大大方方地写，阿佩钦也光明正大地看。
那张倒置的白纸上左边的字写得有些小，看样子不是复杂花哨的“贵族体”，而是基础的“官方体”，还分了序号，像是什么操作步骤，右边因为对方还在写，所以挡住了些，阿佩钦只能辨别出断续的几个字词:
“结婚”、“希望”、“花”、“用处”、“你们”、“钱”。
看起来好像就是大白话，没有什么特殊句式和节律。
右下角最后还画上了一个笑脸。
纸的中央被折出两道向内一道向外的折痕。
阿佩钦看着对方将普通的纸折叠成了“贺卡”的模样，还往里面塞入了一张面额不大也不小的通用货币。
得到了阿佩钦允许后，桌上花瓶的丝带被倪曼阳轻轻抽出。
阿佩钦余光瞥见对方手指灵活翻动，在明亮的模拟自然光下快得晃出了残影。
蓝色丝带旋转交缠，几下便被扭成了蝴蝶的形状，蜡油滴落，倪曼阳将翩然若飞的“蓝色蝴蝶”凝在了贺卡外层的右下角。
头顶传来声音:“飞行舰即将抵达星球普瓦特，预计时间还有两分钟，请做好准备。”
几分钟后，飞行舰停稳了。
就在倪曼阳刚刚走出舱的时候，阿佩钦也站了起来：
“外面在下雨。”
倪曼阳惊奇，侧窗顶的照灯亮起，阴暗的天色中，柔光下，窗外，两人都看到了白色细丝斜斜点在地面上的洼地里，一瞬间就消失不见。
“不是很大，我很快就回来。”
“这片星系日落前后会迅速降温，”阿佩钦继续说着，将手边的呢子大衣递过来，“披着吧。”
“好吧，”倪曼阳看着那件衣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原本犹豫的神色一瞬间舒展开来，他由衷地对阿佩钦说，“谢谢。”
“不用。”
倪曼阳刚抱着一大堆礼花在侍从撑开的防护罩下走出飞行舰，分队护卫长就从副舱内走出来，“少将，伯爵大人他这么做，不太——”
合规矩吧……
护卫长心想，刚举行完结婚典礼就当着您的面把所有的礼花都扔去垃圾星了，这也太不把您放在心上了。
哦不，这简直就是挑衅了！
阿佩钦神色淡淡，心绪也没什么起伏，只是一时想起了对方灵巧的手指和栩栩如生的蝴蝶，睫毛随即在光下轻轻眨了眨，骤然笑起来。
护卫长从未在公开场合看到过自家少将笑，更何况是现在这样——
清隽疏朗、充满柔情，如同夜半时分烟纱般的薄雾笼罩联邦上空的沉月星一样朦胧的笑意。
护卫长听到阿佩钦说:
“随他。”
====
普瓦特星，日落时分。
乌云散开了些，逃逸出的夕阳光把姐弟俩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两个孩子手牵着手踏上了回家的路。
小男孩穿着雨靴，看起来像个折叠伸缩款的小机器人，不合身的雨衣大得几乎拖到了地，皱皱巴巴将他矮矮小小的一个完全裹满。
大一点的女孩头发高高扎起，额前的短发硬硬粗粗，即使被雨打湿了也没有贴下来，而是斜斜地搭着，显得很是特别，配上她的单眼皮和超出年龄的高傲神色倒显得有几分酷。
酷女孩手里抱着一束花，她显然是很喜欢这样美丽的东西的，一路上频频朝花看去，看一眼又心满意足地挪开目光，步子迈得格外轻快了些，好像自己是位将要参加舞会的公主。
“姐，姐姐……”穿雨衣的小男孩被牵着手，脚步忽快忽慢，他小心抬头，软软开口，“花花，回家给诺——”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
女孩应着，看了眼花，又看了眼小孩。
“保密啊，不许告诉克劳恩!”
“嗯嗯。”
====
和帝国首都星的历法单位和季节标准不同，纳尔斯此时是初秋的时候，绿树的叶尖和边缘已经带了点黄色，再过几个月，秋末，这里就会被染成一片橙红色。
倪曼阳看着光脑里旋转的黄绿色星球，想到了杂志里这颗星球上近千米高的落霞峡和蜿蜒向下的白龙溪。
两者都是纳尔斯星上不容错过的美景，而同样纳入《星际旅行攻略》的九天瀑布和沁潭也在这里。
当然，因为这里是公约保护星球，除了一些有权有势的人物和寥寥可数的几次慈善拍卖名额外，就只有拥有星际相关证明的专业摄影师、地质学家、植物动物学家等星际特级专家才能落户此地长期居住。
偌大的星球总人口不到十万，可以说一户人家方圆数十公里都没有没有人烟。
坐落在纳尔斯星的双层别墅是两人的婚房。
从别墅区外的停舰坪下到地下通道，开口通向别墅区的后侧。
方形通道两侧的蓝色灯带随着两人的脚步慢慢往前延伸，地面则是一片莹亮的海贝色，十分干净，让人不忍下脚。
出口靠别墅区左下角，出来时一整片修剪齐整的草坪跃入眼帘，不远处一个不规则形状的鱼池，一片错落有致的石碑林和几座喷泉则更靠右些。
应婚前倪曼阳提出的要求，别墅旁的另一栋楼被一并改造成了私人书楼。
两栋房子没有直接打通，而是只在地下通道和天楼做了连接。
不过，虽说是两人的婚房，倪曼阳却听说这里最初是阿佩钦的房产之一，只是因为位置遥远办公不便一直没有使用罢了。
倪曼阳见过别墅区的构造图，知道这些区域的分布，走出去没几步心里已经有了数，于是停下了脚步喊住了前方一直和自己隔着不到两米远的男人：“阿佩钦。”
“怎么了？”
“我可以去那边看看吗？”
“当然，你现在也是这里的主人。”
剩下的话阿佩钦没有直说，但倪曼阳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这种小事自己拿主意就好，不必麻烦他。
此时已经是傍晚了。
书楼外是一丛刻满名言名文的石碑林，石碑大小高矮不一，绕成圈的喷泉包围着它。
倪曼阳走到石碑林前，看着上面的刻字：
未来的事就交给未来的自己。——赫托拉斯
以自强，以坚韧，远航在未知的时空。——美那河
把宇宙装在心中，把光亮和影子当作风，做一只由灵魂与爱牵引的风筝。——姚乂
……
掌纹识别后，他推开门。
书楼内部的设计参考了倪曼阳的意见，设计的终稿也有发在星信个人端给他看，但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实物。
光是站在门口看着就十分恢宏大气。
不论是地板、窗户、吊顶还是楼梯，用的都是上好的低纳米级合成超仿真实木，在夕阳的光下反着浅棕带橙的锃亮的光，颜色格外漂亮。
每一册书脊线条都流畅清晰，与书架边框相互纵横，琳琅满目的书籍整齐码放。
因着头顶的特殊采光设计，室内书籍色彩和光线更显饱满明亮，自然沉淀一股超脱时光的厚重与古韵，好像带着某种魔力，让一脚踏进此处的人忽略了时间的变化。
一楼大厅的中间没有摆放书架，而是留出了几十平米的空间，不仅放了一个宽宽矮矮的木质花架，摆了三张厚实的单人椅，地面上还铺了一张大大的椭圆形波西米亚花纹地毯。
倪曼阳一眼就被这张手工地毯吸引了。
那是一张非常漂亮的地毯。
整体的颜色由灰色，水蓝色、蔚蓝色、土黄色组成，黑色其次，白色最少，最外圈是一圈水蓝色的花形，看着很像是羽兰。
每一片“花瓣”朝向中心，形成一条小鲸鱼的图案，“鲸鱼”的头部又填了土黄色“小鱼”，“鱼尾巴”是五片小小的土黄和灰色交织的“花瓣”。
中间部分是蓝色和灰色的波纹，就像涌动翻搅出白色泡沫的海浪一样漂亮，在落日的光下看起来格外有意境。
称赞它一句艺术品也不为过，只拿来当地毯踩好像可惜了，倪曼阳心想，要是直接躺在上面看书肯定也很不错，累了倒头就睡。
花草、阳光、书籍……想想就让人心动！
右手边是一个螺旋上升的楼梯，楼梯下摆放着一架黑色钢琴，看着价值不菲。
倪曼阳记得这应该是三年前某场慈善拍卖会上的一架珍品，没想到最后被阿佩钦拍下了。
不过，很遗憾，自己在音乐上并没有什么天赋，如果阿佩钦不用的话，这架琴就只能摆在这里当装饰品了。
二楼的前方后方都有很大的阳台，阳台往里走便能看见四壁上放满了书，楼中每个罗马柱上都安装有智能影音器。操作说明上说，还可以立体投影，影像会悬浮在这空出来的中间，无论一楼还是二楼，都是欣赏电影和纪录片的绝佳场所，躺着、站着或是坐着也不受影响。
顶层是露天阅读场的露台，地下还开辟了一个书窖……
光脑轻轻振动，提示有人打来通讯，倪曼阳接通的同时瞟了一眼时间，这才恍然，是到了吃饭的时间。
倪曼阳应着人，心却早已飞远了，从天楼往下走时他甚至忍不住在想:
要不，礼貌提个“把书楼内藏书所有权都归在倪曼阳·凯名下”的请求？他不贪心的，实在不成，那——终身借阅权也不是不可以。
光脑这时又弹出一条新消息：
[很抱歉婚服的事没有提醒你，这是歉礼。]
倪曼阳不明所以地点开，一个文件样式的稿件自动弹开放大，他看着最上面的一行粗体大号字体半天没缓过神来。
只见上面写着:
《书楼及楼内藏书所有权转让协议书》
夕阳下，喷泉的水珠被金灿灿的光包裹着，涌动不止的金珠落在盘里，弹跳着又蹦出。
站在阳台上，看着喷泉和石碑林交错的画面，感受着风的温度，倪曼阳转过身，倚着后背的栏杆，眼前是圈满了四四方方书柜的书楼，巨大的满足和喜悦顿时溢满了他整颗心脏。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