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小妾她脚踩仙魔两道》茶佑

2、男妃（2）

　　“我我……我没有恶意，公子饶、饶命。”虞怜吓傻了，舌头都捋不直，结结巴巴求饶道。

　　那人并不为所动，眸光依旧冷冷的，手上力气加重，“你是何人？”

　　虞怜彻底不敢动了，很没骨气道：“……能，能先放开我吗？我害怕。”

　　白浔探过她的气息，确认身上魔力微弱，没有威胁，才松开了些。

　　虞怜立马窜出好几步远，警惕拿剑对准向他。

　　白浔看她抖得跟个塞子似的，不由轻嗤声，原来魔族也有如此没有血性胆小怕死之人。虞怜一下懂了他眼里的轻蔑，有些气恼和赧然。

　　“这下可以说了吧。”他一撩衣袍席地坐下，没将虞怜那点微不足道的戒备放在眼里。

　　上方洞口送来清风，自上而下拂过池边大簇大簇的花丛和平静无波的池面，漾起涟漪荡开，水面下的鱼儿游得更欢了，嬉闹地轻逐着吹落在水波上的娇嫩花瓣。

　　微风里也就带上了舒爽的凉意和怡人的浅香，吹动着男人垂落的墨发，几缕发丝和飘动的白衣纠缠，胸前的血污不仅没破坏他出尘的气质，还平添些脆弱之感。
　　怎么看虞怜都喜欢他这副皮囊得紧，好看之余，一点也不似她此前见过的所有魔族男人。

　　她说不出到底是何缘由，可眼睛就是忍不住往他身上瞟，淡然的神态仿佛将她心头萦绕着的恐慌都给抚平了。

　　因此她自然而然的忽略掉方才他对她腾腾的杀意。

　　他人可真好，见她不是坏人立马就放了她。虞怜心想。

　　于是她收好剑，提着褴褛的裙裾小跑两步过去，挨着他旁边坐着。

　　“我叫虞怜。”
　　虞怜侧坐着，眸子亮晶晶注视着他道。

　　方才眸中还聚着的害怕就片刻的功夫再寻不到一点踪迹。，

　　白浔微微低头对上她的眼，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形容，她眼底清明澄澈，却不是单纯不谙世事，相反，也许她自以为藏得很好的成算心计暴露地一览无遗。

　　看着……傻里傻气的。

　　虞怜见他盯着自己，不自觉挺直了脊背，笑得眼角都弯成了月牙状，那扑扇晶亮的月牙在落在白浔眼里，他诡异地生出她是在求夸奖的念头。

　　“……我是魔尊的妃子。”想了想，虞怜如实补充道。

　　白浔移开视线，果真是个傻子，叫她说还当真是将自己的底透了个干净。

　　不过也好……

　　他垂下纤长的睫羽，神色意味深长。

　　“浮青林不是禁山吗？你既是魔尊后宫的人，又为何会来此？”
　　白浔略微露出些疑惑之色。

　　提到这个，虞怜小脸一跨，叹了几叹，叽里呱啦像倒豆子一样颠三倒四说了起来，生死围猎、血生莲……想到什么说什么，总之毫无逻辑，每句话白浔都能听懂，可连在一起他就不得不思索好几秒才能跟上她的思路。

　　不过他借此勉强搞清了眼下的情形。

　　“魔尊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残暴啊！”白浔眉目间看不出任何喜怒，随口感慨。

　　“可不是嘛！诶你……等等，我说了这么多，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虞怜一口气说出大段话，心情舒畅了，才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对方还未说上只言片语，忙问道。

　　白浔薄唇轻启，淡淡道：“容浔。”

　　“你的名字真好听，和你人一样。”虞怜道。

　　“‘好听’似乎不太能来形容人。”白浔唇角勾起，故意逗这个脑子不太聪明的魔族少女。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啦！那个词是怎么说来着……”虞怜解释，抬手抚了抚下颌思索半晌。

　　“——人如其名！我想说的是这个！你的名字和你一样，一点都不像魔族人。”

　　“那像什么？”白浔反问。

　　“像……”虞怜心底有个模模糊糊的感觉，但又说不上来，干脆换了个说法，“像好人。”

　　白浔愣了两秒，随即笑开，多了些真情实意的笑意。
　　他竟被一个魔域人说像好人，实在是稀奇有趣。

　　虞怜也跟着笑，歪头看他，眨巴眨巴眼睛，“你笑着可真好看啊。”
　　像春日里的和风煦日一样。

　　魔域三重天基本是没有春秋这般温和的时节的，她记得很小的时候，在虞家村碰到过一回极好的天气，天光明媚、晴空万里，和容浔公子这样的笑别无二致，一样的叫人心情好。

　　白浔还是头一回遇到有人当着他的面如此夸他，让他好不适应，他抬手捏拳抵住唇，不自然地咳了两声，轻道了声谢谢。

　　“容浔公子你怎么想着来浮青林，这里面没什宝物，还危机四伏，凶残的魔兽数不胜数。”
　　氛围霎时间有些微妙的凝滞，虞怜却不想让话头落在地上，看了看他身上的血迹，主动问道。

　　“我被人追杀，逃的过程中太过慌乱了，无意间就闯入了浮青林。”
　　未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白浔随口胡编个事由。

　　他说得自然，但稍微细想便能察觉其中漏洞百出的破绽，这个理由处处都站不住脚。

　　偏偏虞怜却不疑有他，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虞怜姑娘，你脸上的血迹可要趁此去洗洗？”白浔神态自若岔开话题，搅乱她去深想。

　　虞怜听后，用手摸了摸脸上黏糊糊的污血，起身跑到池子旁当做镜子照。

　　水面上映着的人儿狼狈至极，衣裳被撕扯成破破烂烂的布条挂着，还像是在泥水里打过滚似的，灰扑扑的还混着血迹，脸上也同样如此，脏兮兮的，怎么看都免不了滑稽。

　　她对水长长叹口气，“唉不洗了，在浮青林里厮杀逃亡三炷香时间，还能干干净净的，那待会儿出去和其他人一比，会太过扎眼的。”

　　白浔静坐着，垂眸运转体内的真气，没心思注意虞怜的话。

　　待虞怜顾影自怜半晌，哒哒哒跑回来时，他体内气息已然平稳，于是站起拂了拂袖准备离开。

　　“哎你要去哪儿啊？”
　　白浔步子很大，虞怜跟上前两步，眼疾手快拽住他衣袖，问道。

　　“当然是要离开，我总不能一直待在这儿，虞怜姑娘保重。”白浔温声道，话里有不愿与她过多牵扯之意。

　　虞怜没听出来，只听到他要离开，急道：“你不能就这样出去！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避开了魔兵的视线闯进来的，但你也说了浮青林是禁地，这儿的结界只进不出，唯一的出口在北山脚下，那里把手着不少魔兵，你这样身份不明的人向来是格杀勿论的！”

　　她瞅见他要说什么，抢着道：“你也别想去硬闯，此前两百年也有不少误入这里的人，下场都可惨了，不是被结界上的魔气溶噬，就是刚从出口出去就被捅成了塞子……”

　　白浔闻言手指蜷缩，眸中晦暗不明。

　　难怪……之前从天魔交界处混入的仙官们一入魔域魂灯就灭了……

　　“那你有其他办法吗？”
　　良久，他露出温柔的笑意，问道。

　　眼前这个魔族女子看着傻乎乎的，但他还真拿不准是真傻还是装傻来蒙蔽他人，毕竟魔族人惯是阴险狡诈的。

　　“嘶……还真有一个，”虞怜眼睛亮起，“你可以扮作男妃！”

　　*

　　虞怜佩服自己的好记性，方才走得那么急都还能记着这条暗道。

　　弯七绕八穿梭过树群后，她将挂在脖子上的头颅串放地上。

　　白浔看了看那串被扔来砸去以至于被折磨得血肉一团的头颅，眼神十分复杂：“既然未打算去争个输赢，要不然扔掉这些头，留在也没用，麻烦不说味道还熏人。”

　　一路上虞怜都叽叽喳喳的，白浔大概理清了来龙去脉，但看她的反应不像是对血生莲势在必得的模样。

　　“不成啊，”虞怜蹲下去扒尸身已经开始僵硬的男人的衣服，“血生莲得不到问题不大，但要是空着手出去，魔尊发现了会不高兴的，他不高兴了，可就是真惨了。”

　　她手上动作很快，扯着血淋淋的衣物在他跟前比划了两下，迅速塞到他怀里，“你快换上这个，他身量较你矮一些，但大差不差，你应该能穿上。我当时怕他没死透，多捅了几下，这衣服是破烂且脏兮兮，你将就一下啊。”

　　虞怜强做镇定道，只是自己颤抖的声线泄露了内心的害怕不安，话语快到含糊。

　　白浔抿唇轻笑，目光不动声色从虞怜身上扫落到怀里这件称不上衣服的衣服上。

　　看不出形制的两件衣裳衣摆处都绣了一圈莲花状的暗纹，若是不注意根本无法察觉。

　　“你先换上，我再找找身份牌。”虞怜说罢，又在血塞子尸体上一阵摸索，从他衬衣下拿出一块巴掌大的黑玉牌。

　　“——谷昊？”白浔接过玉牌，念道上面工整的刻字。

　　“反正暂时你又逃不开，先暂时用他的身份吧，魔尊后宫的男妃也不少，经常是要不了多久都会死一茬换新的，互相之间基本不认识，只要行状无异，就不会暴露的。”
　　虞怜牙齿都在哆哆嗦嗦，还是强撑着说道。

　　砰砰砰！
　　她做贼心虚般眼神乱瞟，心跳如擂鼓，她，她竟从来不知道自己胆子这么大，这里不像是洞天里在水镜控制之下，她这不就相当于在那大魔头眼皮子底下往他宫里塞了个人！

　　但愿水镜画面落在其他地方！

　　虞怜觉得自己现在半只脚已经踏入死亡了。

　　然而——

　　“虞怜姑娘？”
　　白浔套上不大合身的外套，温柔地唤了她一声，虞怜瞬间又觉得事情未必有那么糟糕。

　　“啊？快、快走吧。”
　　虞怜避开他温和的目光，握住他的手腕拉着他跑起来。

　　长风浩荡，吹散了些上空霭霭的雾气，一道划破空气的急促响声嘹亮，远处腾起翻滚的硝烟清晰可见。

　　……

　　验过玉牌后，虞怜小跑在白浔前面，站至稀稀拉拉的人群里。

　　白浔抬首一览高台上的人，心中大概有了个数。魔尊、护法还有几位魔将魔使，他自是认识的，不过他此刻有鸾玉变换了容颜，倒不担心被识破伪装，只是……

　　他微不可察蹙了蹙眉，魔尊后面那几位妖……妖娆的男子是何身份？

　　虞怜一回头，见他毫不遮掩直视着看台，惊得魂都快飞散了。

　　“你真是不怕死啊！”她下意识将他拽至一旁，压低音量道。

　　“不是说好了吗，行事要谨慎低调，最好人云亦云，莫要引得他人注目，才能最好的苟住性命。”虞怜再次好脾气向他灌输生存之道，“你这样明目张胆看向上面，一个不小心和哪位大人物对视上了，要是还倒霉地碰上对方心情不好，要杀鸡儆猴，第一个拿你开刀！”

　　她说得头头是道，白浔忍俊不禁。

　　“我不骗你，你别不当回事！”虞怜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并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板着张小脸严肃道。

　　“好，我知道了。”白浔声音清浅，配合着她小声问道：“你知道魔尊后边站着的是些什么人吗？”

　　虞怜反应了两秒明白过来他说的是谁，“他们啊，魔尊的宠妃呀！”

　　“……宠妃？”白浔挂着淡笑的脸上出现丝龟裂，在林中听闻魔尊后宫中有上千男妃女妃，他还简单认为魔尊只把这些人当做消遣的物品，事实也确实如此。

　　没想到……他竟是荤素不忌！

　　哪怕明知魔族人风气奔放，他还是惊骇不已。

　　“对啊，他们都是曾经在浮青林围猎中有讨魔尊欢心的表现，然后陛下就把他们从需要参与围猎的名单中踢了出去，走哪儿都带着呢。”虞怜不知他心中所想，“不过吧，他们看似风光，实则却也未必。”

　　“为何？”

　　虞怜左右环顾，确认没人注意这边，她手掩着唇悄声道：“你方才应该瞧见了吧，那些宠妃身形都消瘦到不正常，连普通成年男子都比不上，但其实，他们之前可都是同一批进宫中最壮硕的……”

　　想到魔尊凶残的本性，白浔噤了声，虞怜以为他是同情他们的遭遇，叹了声：“但你千万别可怜他们，他们那都是几乎将那场围猎中的其他人屠净了才被陛下看重的。”

　　明明之前的规则中没有杀人竞技这一项，可他们还是以那点子体型优势将刀挥向了同族，要在浮青林逃出来本来就很难了，还得防备这种人……

　　肉弱强食这道理虞怜不是不懂，尤其是在魔族，杀人都不需要理的地方，但她还是很讨厌这些厮杀。

　　“我们最底层的妃子才是最可怜的，围猎之中，我们是魔兽的猎物，还是稍微强点的人的跳板，要倾尽全力才能苟延残喘。”

　　白浔凝着她说不出话来，有此君主，魔族人也是不幸的。

　　思及此，他的眸光沉了下来，楼渊对自己的子民尚且如此，待他哪日突破魔界的封印，而天界还未能有制服魔尊之策，恐怕等待天下苍生的祸端绝非意想中的那般简单。

　　他回望天魔交界处——浮青林，上古神祇留下的封印摇摇欲坠，倘若他此行取不回长泱神剑，介时……该如何呢。

　　白浔柔和的眉目间染上迷茫之色，虞怜感知迟钝，并没觉得他哪里不对。

　　两人说话之间，高台上的沉香燃烬，斗兽场和浮青林交壤处，巡逻的魔兵立马封闭出口，晚了一步的女子尖叫着飞扑过来，撞在无形的结界上，肉身瞬间化作一滩血水为土壤施了肥。

　　虞怜在内的众妃见惯不怪了，一个眼神都懒得往那边看。

　　白浔深吸口气闭上了眼。

　　魔族人而已，何必如此。

　　“不错，不错！”
　　楼渊大笑着拍手，起起身，双手张开撑在凭栏处，银发随着动作披散至身后。

　　众人闻声齐跪。

　　偌大的斗兽场上十几个人皆形容不整地跪着，在威压十足的高台下宛如蝼蚁。

　　“不过本尊还是有些不满意。”楼渊咧嘴一笑，话锋急转。

　　底下的人好不容易松口气，又提心吊胆起来。

　　“进去了近千人，出来了十三人，可你们给本尊带回来的头骨却不足五百，实在是……差劲呐！”
　　楼渊轻飘飘扫视一圈，视线经过白浔身上时停顿片刻，他眉梢挑起，眼中笑意冰凉。

　　“本尊倒不记得在宫中见过你这面孔。”
　　楼渊身形一闪，瞬移至他跟前，微微俯身捏起他的下颌，左右掰着打量。

　　白浔借着袖口遮掩住的握拳的手旋即松开，低眉顺眼答道：“陛下事务繁忙，而妾……妾身姿容平庸，没有值得陛下记住的地方。”

　　“是么！”楼渊不置可否淡淡道。

　　他极具侵略性的气息没有刻意收敛，哪怕视线从头到尾都未注意到旁边的虞怜，铺天盖地的威压还是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

　　或许还有做了坏事心虚的缘故，虞怜在一旁都要吓晕了，后背的衣裳被冷汗打湿了都不自知。

　　幸好楼渊深究的兴致不高，得到回答后甩开手，白浔顺势后仰摇晃几下。

　　下一瞬，银发黑衣身影骤然消失，出现在台上，精致俊美的脸上再次挂上恶劣的笑意，“围猎结束，本尊说好的奖励自不会少的。重烨！”

　　一身黑色劲装的男子立刻上前，朝下方一扔——

　　无数天灵地宝哗啦啦散落一地。

　　“抢啊！能得多少全看各位本事了。”楼渊饶有兴致看着原本还力竭的众人如疯狗扑向宝物。

　　两侧的好些魔使瞧着都肉疼。

　　下面还乱作一团，楼渊抬手，掌心凝出黑雾，一朵三层重瓣莲显露出来，他随手抛给带回人头最多那人。

　　那人小心翼翼双手捧在怀里，连连磕头，“谢陛下，谢陛下！”

　　“是你应得的，可要好生收好啊！”楼渊意味不明道。

　　“重烨，回宫。”
　　他转身大步离开，扬声道。

　　黑衣男子不敢耽搁跟上。

　　“恭送陛下！”

　　目送魔尊轿撵腾空远去后，三魔将同时瞬移至抱着血生莲那人跟前。

　　“是本座先到的。”阎至阴狠瞥了两人几眼，沙哑道。

　　“我看你是糊涂了，我们魔族哪有先到先得之理！”身材粗犷的魔将哈哈大笑道。

　　“两位别急着吵，不如先问问这位‘娘娘’的意见，将选择的权利交与他可好。”手持乌羽扇，端得是一派温尔儒雅的玄卿‘善解人意’道。

　　“娘娘，你说呢？”他笑意吟吟转头问。

　　男人握住血生莲的手收紧，眼中闪过纠结之色，趁他们不备时，翻身拔腿就跑。

　　玄卿笑意变淡，手中乌羽扇袭去。

　　凄厉的惨叫声过后，血雾喷出。

　　目睹全程的虞怜手中笛子掉落，讷讷后退两步。

　　白浔看向她，“这就是魔域三重天么？”

　　虞怜很轻很轻道：“不是的，这是魔域三重天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