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逾言》爱穿秋裤的二狗

25、【now】6—邻居2

　　林奈延在电梯口站了一会，裹紧她的毛绒大睡衣，趿拉着臃肿的拖鞋准备回屋，还没走两步，后面突然“叮”的一声——有电梯停靠在了这一楼。

　　徐访有她家的门禁卡，林奈延还以为她落下什么东西，没骨头似地一转身，夹着嗓子道：“咱姐落下什么东西——”
　　话没说完，她的目光便措不及防与刚走出电梯口的交遇相撞。

　　走廊空气静默几秒，林奈延眼睛缓缓下移，视线定格在被交遇牵着的那只稚嫩的小手，接着又挪移到对方的脸上。
　　那是一个很可爱的混血女孩，约莫五六岁的样子，披散的头发是清透的茶色，眼睛却是墨黑的，穿着一袭红色牛角扣大衣，肤白若雪，此刻也正好奇地打量着她。

　　和交遇有三四分像，尤其是一言不发看人的时候，这女孩是什么身份，不言自明。

　　一大一小仪容整齐，无不透露出低调的优渥感，反观林奈延，她看了眼电梯间的反光，一身滑稽的打扮，自己都想发笑。

　　交遇牵着小女孩的手动了动，她看着林奈延，介绍道：“阿延，这是我——”

　　林奈延却抬手打断了她刚起话头，多年的演戏经验让她不至于狼狈地应对眼下的场面，客气又疏离地笑道：“方总的私人关系就不用介绍给我了，我还有工作要忙，先回去了。”

　　“阿延……”交遇又在后面唤了她一声。

　　林奈延置若罔闻，三步并作两步地回了家，关门的声音突然又刺耳，把正在擦展示柜的李灿都给吓了一跳。

　　靠着门，睡袍帽子遮住林奈延低垂的眉眼，李灿见她好半晌没动，担忧地问：“姐，你没事吧？”

　　林奈延抬起头，露出她那张失魂落魄的脸，笑得凄凉：“没事，外面怪冷的。”

　　冷得她心如坠冰窖。

　　李灿这还是第一次见她这副模样，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自己嘴笨，安慰适得其反。

　　“我昨晚没睡好，”林奈延过了会使劲揉了把脸，“现在想去补会儿觉，你忙完就到外面帮我买个新手机吧，客房还是给你留着的，你也好好休息一下。”

　　李灿讷讷地：“噢。”

　　李灿出门的时候，正巧遇见对门的方总站在自己姐家的门前，一只手抬起，对着门铃欲按又止的模样。

　　她今天早上还在人家家中当了十几分钟的座上宾，听徐访和对方聊天，发现方择锐身上全无没有富三代那些用鼻孔看人、趾高气昂的做派，周到又客气。

　　李灿对她印象很好，见她此时出现在林奈延家门口并不惊讶，她老板刚刚的反常反应和谁有关，并不是难猜的事。

　　“李助理，”方择锐朝她轻轻一颔首，权做招呼，“阿延她还在家吗？”

　　“方总叫我小李就好，”李灿连连摆手，“李助理”听上去就像某些电视剧里跟在总裁身边、戴银边眼镜、从容沉着的那些高级精英，她充其量不过一个生活助手，自觉担不起这个称呼，又小声说，“在的，只是延姐说她累了，现在可能在睡觉吧。”

　　方择锐点了点头，又问：“她还好吗？”她何其了解林奈延，又何尝没看出她刚才的不对劲。

　　李灿小声地说：“我觉得不太好。”

　　方择锐没说话。李灿现在的身份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助理，是不够格对方择锐说些什么的，只好安静地等着她再提问——毕竟对方还站在门口，不让开她就没办法出去。

　　就听方择锐又问：“李助理现在是要去……？”

　　李灿说：“噢——我正要下去给延姐买新手机，她现在用的屏幕摔坏了。”

　　对方闻言侧身一步，给她让开通道。

　　“那我先下去了，方总。”李灿和她作别，走的时候带上了门，林奈延都没放人家进去，她不可能自作主张。

　　下午三点，公司派了车来接送她们去机场和剧组汇合，打扮低调的林奈延神情怏怏地坐在第二排，正在往新手机里传输数据。

　　她的行政经纪人坐在副驾驶，从前排后视镜里看到她的样子，不禁侧身问道：“延姐，你怎么了？”

　　行政经纪人比她小两个月，和李灿一样喊她姐，也巧，大学读的林奈延隔壁的戏剧学院，从毕业就跟着她，性格直率细心，一向有什么说什么，比李灿要大胆。

　　“什么我怎么了？”林奈延从帽檐下抬头，不解地问。

　　行政经纪人摸摸鼻子：“说了你别生气啊……”

　　夏张张停顿了一下，见林奈延没接话，才继续说：“就像对象跟人跑了。”

　　她声音不小，其他人都听见了，有人小声笑出来。

　　林奈延：“……”
　　瞧瞧她团队工作氛围多好，老板都敢损。

　　“夏张张，”林奈延皮笑肉不笑地说，“最佳员工奖你没资格评了。”

　　“啊！”夏张张哀嚎：“不要啊，你明明说你不生气的。”

　　“污蔑老板，”林奈延说，“最勤劳员工奖也没你的份了。”

　　“怎么能叫污蔑呢，”夏张张哭兮兮的，“不说话不就是默认吗？默认难道不就是允许的意思吗？允许不就是不会生气的意思吗？”

　　林奈延说：“谁说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我耳背你难道不知道吗？”

　　夏张张张大了嘴，这实诚孩子还当了真：“我不知道啊，怎么以前没看出你耳背？”

　　林奈延悠悠地说：“噢，因为我也是刚刚才发现。”

　　“……”

　　夏张张又看向坐林奈延旁边的李灿，一脸郁闷地说：“恭喜小李预定今年的双料员工奖，实至名归。”

　　毕竟长期跟在林奈延身边，完完全全靠她吃饭的正经员工只有她和李灿两个，其他人都听公司调配。

　　李灿敢笑不敢言，明眼人谁都听得出这不过是两人之间活跃气氛的玩笑。

　　夏张张情坐回去真意切地宽慰自己：“得不到就得不到吧，反正过年也要留在横店，不用花路费。”

　　林奈延这部古装剧的拍摄进度才进行到一半，明天就是北方小年，剩个一周左右的时间就进春节，剧组大部分人都是没办法回家的。

　　成名之后，林奈延陪着家里过年的次数不多，她打算过了这一两年就把事业步调慢下来，留出更多的时间回山城。好在家里有交书陪着两位老人，她不至于太过牵挂。

　　近年来交书的设计公司开得越来越大，北上广深接连成立了事务所。在林奈延事业刚有起色的那两年，网上好事之徒通过蛛丝马迹挖过林奈延的背景，这些本来也不是刻意隐瞒的秘密，一挖，众人发现原来她不仅是名校毕业的高材生，也是个家境优渥的富二代。

　　公司推波助澜，借当时的天降热度为她打造了“高智商高学历白富美进圈体验生活，对待事业却低调又敬业”的人设，买稿买宣传，一时之间，几乎是全网都知道了她这么个演员。公司背着她进行的操作为她圈了几波慕强粉，她的后援会也是在那时候成立的。

　　粉这样的演员，粉丝那是格外有底气，和对家吵架从来不嘘。

　　除夕那天剧组只拍了半天戏，晚上制片方请全剧组人员出门吃团年饭。

　　近四百号人在酒店包厅里乌泱泱坐了一片，席间觥筹交错，林奈延作为本剧的一番扛剧演员，少不得到处走动联系感情。

　　夏张张机灵，悄悄将正在生理期中的林奈延杯中的雪莉酒换成了无糖乌龙茶，为了迎合节日气氛，场内灯光是暖色，没人看出来林奈延喝的不是酒。

　　林奈延捏着高脚杯，表现沉静得体，喝酒爽快利落，现场气氛一路融洽走向高涨。众人喝到尽兴的时候，面皮发红的导演又捏着杯子握着话题走上舞台，发表了自己的感言，从剧组最大的投资方际阍集团按重要程度排序，一路感谢到剧组的场务。
　　林奈延从听到他感谢第一个名字的时候，就兀自在走自己的神。

　　“延姐，”坐在旁边的女二号叫她，“导演请你上台讲两句呢。”
　　林奈延迟缓地眨了眨眼，点头：“噢，好。”

　　一个多小时后宴会结束，林奈延穿上李灿递来的羽绒服，还没出酒店大堂便听见此起彼伏的惊呼。

　　李灿高兴地说：“延姐，下雪了哎！”

　　横店今年的雪来得有些迟，但终归还是来了，给除夕夜很是增添了些节日的气氛。

　　林奈延转了转握着的手机，将屏幕解开，看了几秒屏幕，看了几秒雪，又将屏幕锁上。

　　雪越下越大，空中好像舞动着鹅毛。司机开车去了，她们两个站在大堂一边百无聊赖地看雪景……还有看夏张张。

　　夏张张是海南人，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几回雪，正激动得在雪地里上蹿下跳，就像误入瓜田的猹。那猹却……夏张张却将毛衣衣袖拉长，伸手接住雪花，哒哒跑到林奈延面前献宝：“延儿！看，六角的哎。”

　　林奈延咧了咧嘴：“谢谢大侄女，你不说我都还不知道雪花是六角的。”

　　夏张张“哼”一声，让李灿给她拍照：“发给我男朋友看看，他长这么大还没看过雪。”

　　李灿一板一眼地给她找角度，夏张张一边查看她发来的大作，一边惋惜说：“我还没跟男朋友一起看过初雪呢，好可惜，早知道就答应让他来陪我团年了。”

　　这话听起来有些耳熟，林奈延心下一动，不明就里地问：“一起看初雪是有什么含义吗？”

　　雪路难行，来时十几分钟的车程，在大雪的阻碍下，被拉到了半个小时。

　　林奈延回到酒店洗了个澡，给家里打拜年视频，在手机里陪着仁青看了一个多小时的春晚，直到手机电量快耗尽才不舍告别。

　　“我们给你发的红包啷个不领安？”临挂了的时候仁青才想起兴师问罪。

　　说普通话的宝贝孙女常年不着家，二老的普通话这些年逐渐带上椒盐味。

　　“我不是小孩子了，领什么红包嘛。”林奈延软着语气说，“今年开始就不要你们红包了。”

　　“不得行，”仁青不依她，“你二天七老八十了还不是我们的娃儿，赶紧领了哈，不然我明天就买机票来看你。”

　　“要的要的。”林奈延一直学不会山城话的调子，但词多少会说，连连点头，“莫来看我哈，我天天拍戏没时间陪你们出去玩，这里最近也下了雪，又冷又滑。”

　　“你奶奶嚯你的，莫信。”交稳在沙发后面转悠，走过来说，“店头码菜的嬢嬢还在问你好久回来吃火锅哟。”

　　“还有四五十天嘛，”林奈延掰着手指数，“这部戏拍完了就直接回来休息一段时间。”

　　“要得，国人在外头注意安全哈，有啥子事随时跟家里头打电话。”

　　话里话外，好像林奈延不是那个走哪里都能引起轰动的女顶流，只是他们在远方上班赚钱的小女儿。

　　挂了视频，林奈延甚觉羞耻的收了三个长辈数目可观的红包。

　　“真没出息啊林奈延，”她在心里唾弃自己，“去年这个时候还发誓不收她们红包了，今年怎么又接了。”

　　林奈延最近睡得早，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忘了开免打扰，凌晨的时候被一连串消息给震醒，一脸不虞扯掉眼罩。

　　手机在夜里亮起幽幽的白光，她发下毒誓，如果发消息最多的是聒噪王许凛，那她新的一年就要送一打红枣味的甜品给她。

　　不出所料，许凛哐哐发了好几条消息：
　　“新年快乐延子！！！！！！”
　　“咱们的友情经过了第十四个年头的考验【烟花】【烟花】【玫瑰】【心】【心】”
　　“希望第十五年还是臭味相投的朋友！！！！”
　　“我在北京挺好的，不用想我【亲亲】【亲亲】”
　　“但是我会非常想念千里之外在横店之外的你！！【哭哭】【流泪】”
　　“新的一年继续大红大紫，我以后就靠你了【抱拳】【握手】”

　　林奈延：“……”

　　绝了，许凛的聒噪甚至能通过文字吵到她的眼睛。

　　林奈延脸上浮起嫌弃的笑容，回道：祝福收到了，你们也好好的【微笑】【微笑】【挥手】

　　许凛秒回：还没睡？？？不像你啊，你不是在剧组拍戏吗？

　　林奈延：要不您猜猜我是被什么震醒的？

　　许凛不背锅：别怪我哈，给你卡点发消息的肯定不止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