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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闪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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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周一,陈北彻是在年级会上迟迟得知戚榛风回国的消息,而且来上课了。
每次开组会,陈北彻坐在靠前的位置,不时能听到一些后方传来的风声。
举个例子,今天的开会途中,他偶然间听到别班班长大声密谋,说看见戚榛风来学校上课了。
宴文序是常被组员背后用意念起义他的“霸权”的万恶学生会会长,论真的,学生会会长这个职位是会被朝六晚九还要检查寝室垃圾桶不能放垃圾的同学拳打脚踢打死的。
宴文序平时很少情况下会被组员主动接触,有的充其量就是找他问他在会上重复过很多遍的日常流程,很无趣。
所以,今天陈北彻在会后找他问话时,他也有些来之不易的惊喜。
宴文序说:“是,他来上课了,怎么了?”
陈北彻来找他问清楚戚榛风的事,实际上自己也知道他有点来意不明。
他没搞明白,戚榛风他妈是有多大能耐回国了不告诉他。
何止不告诉他,还不发微信不打电话,咋,躲着他还是嫌着他?老子是很不讲理吗还是很吓人?
宴文序见眼前的人脸色有些说不清的不对劲,轮廓中裹着无形又微妙的深邃。
常人看了多半会自觉退避三舍,怕惹不起。
“他上周请假了几天,具体什么情况我不了解,他早上来说了几句,不过我当时在玩游戏机,没怎么听清。”宴文序看他闭口不言,又说。
陈北彻神色深沉,看起来很平静,眉一挑:“什么游戏机?”
宴文序有一张一看就很高智能的脸,他言行低调恬淡,平时说正事时都矜持不苟。
但这会儿他稍不注意把游戏机的事说漏嘴了,宴文序的脸掠过一大片不可挽回的凌乱,表情错愕:“什么……?”
他怎么把galgame的事脱口而出了!
宴文序马上皱了下眉,迅速恢复原状说:“是朋友借我的的,不是我的。”
“怎么了,你找戚榛风有事?现在是晚自习,戚榛风应该在教室。但我不建议你去找他,他在教室睡一天了,不是老师叫他他不醒。”
“……”
“谢了。”
有来有去地说完,陈北彻转身走向楼梯口上楼,右拐就是天桥那头的一班教室。
殊不知是不是无语过头了,陈北彻有点想笑。他听到宴文序说戚榛风一整天在教室睡大觉,他就想笑。
不是那种乐不可支的笑,是某种情绪演变到了极点,绷不住发笑的。
不回消息睡大觉,行。
陈北彻上楼路过一班教室,脚步不易察觉地滞了片刻,继而没有停留地回了四班教室。
一回教室,后排靠窗的几人正激烈地争论些什么。
“10勾框凯尖二!斗地主玩过没有,我他妈出2你他妈给我出3是几个意思?”
郝语嫣手中攥着几张扑克牌,冷脸上极力克制着不耐。
殷秦坐在陈北彻的座位上,午休时间和顾柏焰郝语嫣一起玩牌,本是增进感情的一个活动,愣是被重视输赢的郝语嫣玩成了赌神。
在郝语嫣视角内,她已经看在他表哥的份上表现得很含蓄了。
殷秦抓着牌:“……二不就比三小吗?”
郝语嫣话到嘴边又止住了:“我……”你爹啊。
“斗地主里不是。”顾柏焰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懒懒道,“既然殷秦玩不来,那我们是不是可以结束了?”
郝语嫣指着他:“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想卷你别想在我眼皮子底下卷,玩牌。”
顾柏焰:“……我其实是想下楼去小卖部买点吃的,中午没吃饱。”
陈北彻回到座位听了几句,锋利的五官轮廓向下投下阴影,眉眼深刻,居高临下地看着殷秦:“回你位置。”
“哦。”殷秦一下坐起来,但没回座位。
他忽然想起点东西,在抽屉里翻找了两下,把昨晚陈北彻做的牛角包匀给了顾柏焰和郝语嫣,还有郝语嫣同桌。
殷秦匀陈北彻做的东西很大气,说:“吃这个吧,不是外面买的,昨天陈北彻用了几个小时做的,我自己都吃了七八个。”
“谢谢……?”郝语嫣同桌受宠若惊地接下,不好意思地转回去复习。
“这么牛?”郝语嫣意思意思勾起唇角,拿着牛角包咬了口,“胃口挺好的,之前你表哥做的糖醋排骨才好吃,你在家吃过吗?”
陈北彻坐回位置就解锁了手机,听到这心一笑,他吃过个屁。
殷大柱在家顶破天就是让他在他和他姐饭后匀点给他人吃的东西,压根不可能上饭桌。陈秋倾不让家畜上桌。
昨晚周日,陈秋倾突然说想吃甜点,陈北彻就找了家里仅剩的材料做了十来个牛角包,陈秋倾吃了两三个,剩下的全给殷大柱了。
别说,殷大柱这个名字还颇有三分工薪阶层的粗糙茁壮。
只可惜在人前陈北彻不能这么叫,一叫就容易露馅,这几个都知道他家寄养了一只鸡叫大柱。
殷秦这具躯体确实长得出类拔萃,他摇头答道:“没。”
顾柏焰一口下去半个小牛角包,抬眼面容平淡:“嗯,好吃。还有吗,一个吃不饱。”
殷秦又从口袋里给了他一个,自己拾起最后一个咬在嘴里,生怕有人抢了他的。
“你们在玩斗地主?”
等殷秦做完一系列动作,陈北彻确认了声,替大柱找补说:“他不是不会玩,他爹妈从小没教过他怎么玩牌,小时候长大没朋友。”
殷秦:“……”反驳不了。
郝语嫣直言不讳:“哦,我还以为他智商有问题。”
顾柏焰无语地笑了下:“不至于,殷秦成绩应该不错吧,毕竟转到我们班,你之前在你的学校成绩怎么样?”
见顾柏焰问向殷秦,他手撑在顾柏焰椅背上,状似酷帅收敛,磕巴了两秒说:“我……反正我没在意过,我的智商没问题,你再一遍规则我们继续。”
“好。”郝语嫣一边收牌,说,“不玩了,没意思。我看顾哥也玩累了,准备中午考英语吧。”
英语老师桃哥方才来提醒说一会儿考试,郝语嫣把牌收回了抽屉里。
陈北彻靠在窗边玩了会儿游戏,越玩越没意思,忽然坐起说:“上个厕所。”
顾柏焰头闷在胳膊肘里补觉,嗯了声。殷秦听到他说要去厕所,也立即支棱起背:“上厕所?我也要去。”
陈北彻没给他眼神,任他跟在自己屁股后头去男厕所。
从便池出来,陈北彻在盥洗池洗手,殷秦后脚出来,和他并排着洗手,然后跟他小声絮叨:“你怎么不等我?”
“……”撒个尿等你搞屁,陈北彻一言蔽之,“洗你的少管。”
“……我怎么感觉你心情不好?”
“跟你没关系。”
殷秦自觉压低了声线问他,没想到只得到了一句不温不热的敷衍回答,没置可否。
陈北彻洗完手从墙边扯了两张厕所纸擦手,扔进垃圾桶,刚转身,一双焦糖色的眼睛直直撞进眸底。
戚榛风兴许是刚睡醒,精神有点低迷,浓稠的眉眼卷着几分憔悴,一见陈北彻出现在眼前,意思不大地扬了下凸出的眉骨。
陈北彻顶着他,一时忘记了要说话。
酝酿了两秒,正准备招呼他,戚榛风却一言不发地绕过他进男厕。
“……”
你大爷。
“站着。”
陈北彻侧了下身,轻易抓住了戚榛风健硕的右臂,拦住人,情绪晦沉:“上哪?来了一句话不说?”
戚榛风保持这个姿势不动,看了他两秒,一出声嗓音稍稍沙哑低沉:“刚醒,我来上个厕所。”
陈北彻齿间有点发涩,皱着眉松开手,说:“让你帮我带的东西带没有?”
戚榛风在那边的家里还有一堆他的东西,上次他就说要帮他这次带回来。
但他实际想问的是,什么时候下的飞机,而且为什么告诉别人偏生不告诉他。
这点小事儿打打字能累到人?陈北彻不信,如果戚榛风提前告诉他他要回国,他肯定不管多晚都会去接机。
他俩的关系这是不言自明的。
殷秦在旁边不知所措地杵着,老实地不作声。
戚榛风好像还没睡醒一样。
“带了,在我家。”戚榛风清了下嗓,声音依然裹着颗颗粒粒的低沉,“你来我家拿还是我帮你拿到学校?”
介于此刻厕所门口的气氛极端间不容发,陈北彻挡在戚榛风面前,感觉下一秒两人就要干架。
来上厕所的男生纷纷见势不妙,躲着走了,只有殷秦想躲没路躲。
陈北彻心里却私自起了点强硬的挽留,他不想让戚榛风这么快走。
他们这场对话搞得就像分手了各奔东西还东西似的,陈北彻心里很不自在,倒不是因为反感。
他胸口那块地方堵得要死,横冲直撞的心跳生怕会把心脏撑爆了,他知道他得想办法让戚榛风更坦荡点。
陈北彻游移了片刻,突然毫无征兆地抬起手。
有骨感的指节存在感很强地穿插在戚榛风发丝间,发质顺滑柔和,他碰着他的额头帮他把前发往后捋了捋。
陈北彻眉梢略抬:“嗯。你脸上睡起印子了。”
“?”
戚榛风被他突然的攻势打得一顿,退了半步,闪躲开他的触碰:“谢了。我知道。”
陈北彻和他对视了几秒,被躲开的手逐渐无力,耷拉在身旁微动。
戚榛风没说话,看了他一会儿就转身进了卫生间。
半晌看着陈北彻的情绪压抑到了某个地步,一直在旁边隐身的殷秦还是不敢贸然出声。
他绝对没看错,那个人走的时候看了他一眼,眼神似乎有些触动,仿佛在他身上获取了什么信息一样。
陈北彻停驻在原地,手一紧,揣进了衣兜里,只给殷秦留下一个宽阔的背影。
几秒,殷秦才想起跟上去:“……等等我。”
戚榛风躲了。
陈北彻搞清楚了一件事,那就是他活了快十八年,一次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让他心里像二级灼伤似的。
喉咙里说不出来的紧涩,心颠泛出的酸意还好似要侵浊全身的趋势。
方才他的喘息被打乱,心情杂乱不堪,方寸大乱,搞得人既心堵又头疼得无处宣泄,他算终于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无奈感是怎么个体验了。
来硬的不合适,来软的戚榛风躲他,到底要他怎么样?
陈北彻不知道他哪得罪到这人了,他不至于对自己一反常态的动作这么想躲,还是说他前几天在微信上的态度膈应到他了?
态度奇怪吗就能膈应到?
且不说戚榛风当时的态度也只是Thanks bro,这件事最初还不是他自己挑起来的吗?
是他打探他和殷秦钟鹏远的关系犯抽在先,陈北彻有自信他不可能碰到他的红线,他也说不清,也许是某种老友心照不宣的直觉告诉他,戚榛风是想他这么亲密的。
可躲他是几个意思?
老子真过线了?
可当初表现得意义不明的不还是他吗,说那些容易误会的话还是他,然而他一旦稍微回应了回去,戚榛风就马上回避,这他妈是在玩他?
陈北彻也搞不清他为什么要这么执着戚榛风回与不回,他既然靠近了,戚榛风又有什么道理闪开?
不是哥们?老子碰到你哪根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