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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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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泱会空间术,如果那个影响众人心智的东西存在的话,那么它就会在池泱的探查中显现出来。
但如果连空间术也无法探查到它的话……
池泱躺在“水面”上深吸了一口气,她将手搭在脸上一动不动,过了许久才慢慢坐起。
“陛下。”池泱被蒙着眼,面对前方密密麻麻的猩红血眼慢吞吞道:“我想出去。”
前方宛若有血液在其中流动的巨大眼睛中倒映着她此刻的模样,黑布蒙眼,面色苍白,身姿单薄,脆弱易碎,好像一个不小心就会死掉一般。
无数血眼从四面八方看着她,红色的眼珠中倒映着她的模样。
站在她身后的危宿没有说话,他垂着眸,漆黑的眼睛平静地看着她。
下一刻,黑色如潮水般褪去,从上方开始,慢慢收缩,最后都汇聚在他的脚下,没入影子当中。
池泱站了起来,神识展开,将周围的景象都抽离,只剩下最本质的空间。
失去颜色概念的物品通通变成了线条,密密麻麻,整齐排列,构成了周围的建筑、人,还有……
头顶上的环状物体。
池泱猛地抬头,她的双眼被黑色布条所蒙盖,但这一点也不影响她“看”到那个东西。
在空间的世界里没有颜色这一概念,她只看到无数线条排列围成了一个环状的圆圈,它盘踞在九幽八层的上空,巨大到几乎覆盖了整个八层,无数细小的线条从它中间垂下,密密麻麻,将在场的所有人都缠住。
池泱的四肢、脖子都被这些细线缠着。不仅是她,宁和光、黎无星、男散修……甚至连身后的危宿身上也有。
所有人,无一幸免,宛如牵线木偶般被提着。
池泱本就苍白的面色又白了几分,站在她身后的危宿伸出了手,放在她的后背。
池泱一身冷汗。
那圆环十分巨大,它垂下的细丝充满了整个空间,池泱隐隐察觉到,如果不是被九幽塔困住了,它甚至还能更大。
莫名的,之前在梦中看见的场景再次翻涌出现,一桢桢、一幕幕地在她眼前闪过。
她看见父亲冲出母亲设下的保护圈,单枪匹马地和主角战斗;她看见母亲违背陛下的指令,选择孤身一人进入主角设下的圈套……
池泱的身体定住,她的神识聚焦在那些诡异的画面中,她熟悉的人纷纷做出了不符合常规的行为,好像一个个木偶,被谁操纵着,在傀儡线下纷纷出场。
傀儡线……
傀儡线!
那些一桢桢闪过的画面瞬间停下,那三个字像是什么咒语般,原本什么被忽略的东西渐渐浮现。
无数细丝从画面中的人身上生出,渐渐地向上蔓延,汇入无上高空,看不见尽头,只隐隐望见一个金色光圈。
金色光圈一出现,所有画面瞬间坍塌,它们如沙画般塌陷散去,最后回归虚无。
池泱猛地从中惊醒,她抬头看着浮在上空的那个巨大圆圈,顿时生出了摧毁它的想法。
不能让它出去。
池泱心底疯狂冒出这个念头。
必须毁了它,不惜一切代价!
这个想法一生出就再也压不下。
她的神识开始躁动,疯狂共鸣着周围的空间,试图将那个东西绞碎。
池泱操纵着空间线将缠绕在她身上的细丝割断,细线存在着的那方空间瞬间裂成两半,细丝断裂,池泱的脑子顿时清明。
但下一刻,周围原本垂落的细丝突然像活了一般浮动起来,它们挥舞着蜘蛛丝一样的线朝她涌来,似乎想将她捆住。
池泱瞬间炸毛,浑身寒毛耸立,放出去的神识如尖刺般竖起,周围空间涌动,不停地绞断细线。
她的异样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危宿看不见那些细线,但能感受到周围空间的异样。
池泱像疯了一样不停地朝虚空攻击,周身的空间割裂混乱,连他也被隔绝在外。
使用空间术十分消耗神识,危宿能察觉到她的神识在极速下降。
修士神识枯竭,会瞬间失去反抗能力。
意识到这一点,他伸了伸手着想要提醒她。本以为会被周围的空间刃连带着一起割伤,但没想到它们避开了他。
危宿微微一愣。
但很快,他就触碰到了池泱的后背。
【你看到了什么?】
冷冽诡异的声音从池泱的识海中响起,她疯狂攻击的动作一顿。
池泱的情绪很好猜,她现在就像是被什么恶心的东西缠上了一样,疯狂想要避开它们。
但危宿什么也没察觉。
他竟然什么也没察觉到。
池泱听到了危宿的声音,她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用神识去看他此刻的模样。
危宿一直一直隐匿着身形,用肉眼看不见他,但在空间的世界里他无处遁形。
池泱用神识看到了他此时的模样。他站在她的身后,用手撑着她,无数丝线浮动在他的四周,似乎想靠近他,但却在触碰到他后瞬间崩断。
池泱好像突然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她猛地转身,整个人扑进他的怀中。
就缠着她的丝线追着她过来,却在触碰到危宿后寸寸断裂。
危宿似乎成了一道墙,将所有的危险都隔绝在外。
看到这一幕,池泱心底突然冒出委屈的情绪,她死死抓住危宿的腰身,将脸埋进他的胸口,带着一丝哭腔道:“陛下……我想进去……”
危宿的身体一僵,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缩,下一刻,黑色从他脚底下漫出,迅速将两人包裹住。
池泱再次进入那个熟悉的空间。
她收起了神识,有些疲惫地缩在危宿怀里,疯狂汲取他身上的温度。
“陛下……我有点想娘了。”池泱蹭了蹭危宿的胸口,神情委屈。
这是她第一次离开母亲自己一个人出来闯荡,其实池泱没有什么独立生存的经验,将近百岁的年龄就是虚长,心智一点也不成熟,遇到了麻烦第一时间想起的就是母亲。
如果是娘在这里就好了,这样她就可以把问题推给她,娘一定能解决这个问题。
池泱有些沮丧地想着,用力抓紧了危宿的腰肢,眼中带着泪,在他怀中疯狂乱蹭着,好像没把对方当成君主,而是当成了可以撒娇的母亲。
“陛下,我看见八层上空有一个巨大的圆圈,圈上垂下许多丝线,它们都冲我过来,想要缠住我,捆住我。我用力把它们斩断,但丝线好多好多,断了一片还会有下一片,我斩不完。陛下,你把它们都砍断好不好?”
池泱不知道何时松开了危宿,她躺下来,躺在他的腿上,像只撒娇的小狗一样在他腿上翻来翻去。
黑布蒙住了她的眼睛,被剥夺了视觉的她看不见周围无数的猩红眼睛,也感知不到它们的危险。
池泱此刻失去了感知危险的能力。
在她的潜意识里,蒙上眼睛就代表着她被带到了安全的地方,周围不会有危险。
哪怕周围布满了令人见之恐怖的血眼,哪怕她身旁坐着的是令无数人惧怕的九州君主。
她都感知不到。
“陛下陛下!你把它们都斩断好不好?”
池泱看不见,只靠一双手去摸,她摸索着抓住了危宿的胳膊,像往常同母亲撒娇那般摇了摇。
危宿的身体僵住,被池泱抓住的那只手像中了毒般,有些抑制不住地战栗。
过了许久,他有些艰涩地开口:“……孤看不见。”
那些丝线只有能感知空间的池泱可以看见,危宿并没有空间方面的天赋,他根本看不到池泱口中的东西,甚至察觉不到那个东西的存在,哪怕他是圣人境。
之前的异样好像自心底升起,外部似乎没有什么异常,如果不是众人的变化都太极端太明显,或许他都意识不到有东西在影响他们。
听到他的回答后,池泱有些失望地松开了他,从他怀中滚出,在有些摇晃的水面来回翻滚。
她捂着脸,情绪低落,像一棵蔫了的白菜,说话也蔫蔫的:“如果是娘在这里,她一定有办法……”
危宿的身体一僵,他抬眸看了眼还在满地乱滚的池泱,天幕的血眸垂下,流着猩红的光。
九幽八层,宁和光正抱着有些崩溃的黎无星。
她抬头,突然发现池泱不知何时消失了,她下意识地张望寻找,一时间松懈了对武器的控制,被她捆在角落的双木借着这个机会挣脱了她的束缚。
男散修……或者说双木站了起来,他拿起他那把看起来很普通、还有些破损的剑缓缓走向宁和光。
“你要杀了他吗?”宁和光瞬间召回武器,她搂紧了黎无星,眼神不善地看着对方。
“你也要护着他吗?”双木停在了她的面前,剑锋向下,一字一句道:“就算他心性恶毒,手段下作,你也要护着他吗?”
宁和光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些话,但还是皱着眉道:“黎师弟行事是有些偏颇,但他毕竟是我的师弟……”
宁和光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你为何会知道?不,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双木那张容貌只称得上清秀的脸上神情复杂,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闭上了嘴,神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提着剑与她错身走过。
宁和光皱着眉看他离去的背影,想了想还是带着还在骂林越的黎无星跟上。
她握着黎无星的手,目光扫过四周,试图找出什么异样,耳边传来黎无星不算小的谩骂声。
她动作顿了顿,偏过头低声对黎无星说道:“小点声骂。”
黎无星下意识地拔高音调想质问她,但看到她手上的血后又熄了下来,神色低萎:“师姐,你受伤了。”
说着就有些愤怒地瞪了双木一眼,眼中恶意流出,似乎想冲过去杀了他。
宁和光压下黎无星的头不让他再看双木,又随意地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师姐没事。”
走在前面的双木脚步一顿,随后继续往前走。
宁和光不知道他要去哪,但还是紧跟着他,眼睛随时盯着,生怕他也像池泱那样突然消失了。
她握紧了身旁的黎无星:“你跟紧我,这里人会突然消失,别随便碰周围的东西。”
她才说停,周围顿时升起一股阴寒之气,无数目光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一寸一寸地扫视这里。
宁和光惊得后背起来一片鸡皮疙瘩,她猛地将走在她前方的双木拉到身后,魂珠炼制成的武器散作一片,将三人护在其中。
那些突然升起的目光不知从何而来,它们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将整个九幽八层寸寸翻过,就连宁和光三人也被它们审视了一遍又一遍。
恐怖的目光从四周射来,带着不可言说的压迫,双木用剑撑住身躯,双腿颤抖着,似乎要被那些目光压垮。
他的余光看见被宁和光扶着的黎无星,握住剑的双手瞬间绷紧,有些被压弯的腰板缓缓挺直。
那些目光在他们身上逗留了许久才缓缓散去。
无边黑暗中,猩红的血眼一半睁着,一半合上。
睁开的血眸一瞬不瞬地看着躺在水面的池泱,过了许久,另一半合上的血眸也睁开看她。
什么也没找到。
危宿慢慢地靠近池泱,看她无助蜷缩的模样,缓缓坐下,将她小心抱住。
“娘……哦,陛下。”
池泱下意识地翻身钻入危宿怀中,以为是母亲,本能地喊了一声娘,意识到对方是危宿后马上改口。
但她还是紧紧抱住危宿没有松开。
她有些不安地蹭了蹭他,从小过度的保护让她下意识地把所有人都当做母亲,哪怕对方是残暴恐怖的九州君主,她也毫无负担地抓紧他的腰,将自己整个贴了上去。
危宿没有推开她,反而模仿明夜道君哄她的模样,轻轻揉着她的脑袋,拍着她的背。
但池泱越哄越委屈,她将脸埋在危宿胸口,闷闷道:“陛下,我是不是很没用啊?我看见了那个东西,但我却毁不了它。我想把它困住,但它好大,我的神识没有这么多,我困不住它。”
“如果我像娘那样强大就好了,这样我的神识就能笼罩整个九幽塔,那个东西绝对逃不出我的控制!”池泱抽抽搭搭道。
黑暗中,所有血眸都在看着她。
危宿垂着眸,眼中倒映着她萎靡低落的模样。
天幕的血眼颤动着,似乎是在挣扎。
过了许久,那冰冷诡异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孤可以借你神识。”
密密麻麻,人山人海,像无数诡兽同时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