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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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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刚过,乍暖还寒,春寒料峭。
不同往年,方才三月初,温度尚未升高,西北大漠就已有了化冻的迹象,冰棱粼粼,河水涛涛,漫过两岸黄沙河谷,一泄而下。
两岸,万顷沙地,方草格铺设其上,星罗棋布。
方草格间,花棒树栽种不久,还有大半幼苗叠加在公路旁,待栽种。
黎明时分,晨光微熹,东方地平线上,晨光印染出一片酒渣色的天空。
守望者们拿着铲锹准备趁着清晨,及时完工。
幼苗放置了一夜,附着了些许露水,水珠带着点儿粉色,若不细看,是无法察觉的。
不过,干枯的枝条居然能在一夜之间染上绿意,甚至还抽出了几片嫩叶,这一现象当即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守望者们咕哝着,将幼苗反复观察了一遍,并未发现其他异样后,虽仍旧有些不解,却也只是觉得奇了怪,并未过多谈论,分发了幼苗,背着捆扎往自己所负责的区域内走去。
两人为一组,挖坑填埋浇灌,多是配合多年的搭档,干起活来十分利索,半亩田地,不过一时便完成了。
唯有二区一组的队伍相较于其他小组,明显落后了许多。
组员二人因先前一些不快,产生了些小摩擦,现下,得空便想方设法挖苦对方,相互拖着工作进度,甚至时不时会使些小绊子刁难对方。
晨光渐亮,血染东天,阳光灼热,不似初升朝阳。
其中一员只觉露在外手臂脖颈被刺得火辣辣地疼,不过一会儿便起了大片红疹。
“这太阳怎么这么毒?”男人搓着被灼伤的肌肤直哆嗦,忍不住嘀咕了两句:“也太邪乎了!”
“你皮肤也忒嫩了,跟个娘们似的,像咱糙老汉,这太阳晒都晒不动。”同伴不以为意,将幼苗埋入地下,转身去了下一个空隙。
看着自己不算细嫩的皮肤,黝黑粗糙的,男人想要辩驳,但被红疹刺痛的说不出话,用脚踢了踢刚栽下去的幼苗,闷闷的,挑着担子,跟在同伴身后。
胳膊脖颈又疼又痒,男人用力揉搓撕扯着,仿佛唯有这样方能压下些许疼痛。
万里晴空,云絮渺渺,丝丝缕缕地雨雾连绵,藏匿于晨光之下,让人不曾注意。
红疹蔓延得很快,几番揉搓间,便已覆盖了大半的皮肤,如开油反复浇烫,痛得男人无法忍受,唇齿紧咬,抱着胳膊抖如筛糠,冷汗涔涔,脚下如生了根,立于原地,难以挪动。
同伴铲着铁锹,用力过猛,一下子杵到男人盆骨,只听一声脆响,似佩环碎裂,泠泠的,很是细微,在狂野间显得尤为诡异。
同伴怔愣了一瞬,讪讪收回手,见男人没有反应,无趣撇嘴,并未在意,故作抱歉,换了个方向,继续栽培幼苗。
男人一声不吭,一拐一瘸的拖着身子跟在同伴的身后,仿佛逐渐适应了红疹带来的影响,疼痛也随之平复。
一时之间,两人很是配合,速度也逐渐快了起来。
同伴也没回头对他看,因为心虚,自顾自地看着地面,帽檐遮住了大半的视野,只能瞧见对方递来的幼苗。
以及一小截指端。
那指端黑黄黑黄的,每一次递东西时,都好似比上一次颜色加重了些许,泛着淡淡紫红色,很不正常。
这哪是被晒的,这小子怕不是什么传染病。
同伴心底嘀咕着,捻着幼苗的尖端,也不敢和男人过多接触。
空气又湿又热,血雾凝成水滴,滴落而下,落在男人脖颈,伴随着一股钻心入骨的疼痛,使得许久不曾出声的男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惨叫出声:“嘶——”
“又怎么了?看你那矫情样——”同伴他的被动静吓了一跳,有些受不了他一惊一乍的样子,抬头刚想讥讽两句,待看清他那张脸,吓得脸色骤然一变,一屁股跌坐在地,连连向后退去。“你——你你!”
“我……怎么了?”那人依旧在揉搓着自己泛起红的手臂,鼓起的脓疱包着血浆咕噜噜地不断涨大,身体浮肿的似充了气的气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持续扩充,黑色的血管漫布在皮肉之上,突出的眼球攀满黑色纹路,呆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同伴,满是不解,张开嘴,未出声,先是喷出一口黑血。
血液撒了一地,腥臭味顿时弥漫开来,男人跟察觉不到一样,努力张合着嘴,极力出声。
同伴已经被吓得半死,失了魂似的,动都不敢动,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张着嘴吧,连尖叫声都发不出来。
男人往前凑了凑,伴随着碎裂之声,下半截身体如断了的枝桠,折叠成一副极其诡异的形状,腰脊失去了平衡,斜横着,在皮肉的拉扯下勉强竖立。两只眼睛各自提溜地转,怔怔地盯着同伴,一字一句道:“你在害怕?”
“你别过来——”同伴好不容易找回神,攒足了勇气,拿起铁锹,挥舞着,连滚带爬往后退去,踉跄起身,想要转身逃跑。
然而,却来不及了,只听见“砰——”的一声,皮肉爆开,迸溅的血雾伴随着糜烂的器官,碎裂的骨头纷纷而下,迷了他一脸.
震天的惨叫回荡在荒漠之间,不过这声音很快便被肆意生长的植物吞没了去。
万里黄沙,顷刻成了绿洲,粉绿交替间,藤蔓肆意生长,虚弱的哀嚎陆续传出,皆不过片刻便销声匿迹了。
藤蔓涌动在天地间,如吞天巨蟒,搅动着地面,巨石崩裂,岩层断开,地表塌陷,连带着周围几十公里晃动不止.
雾气凝聚,雨水瀌瀌,血染苍穹,江水滚滚,红黄相间,奔流而下。
方圆百里,生灵异变,血雨瓢泼,雨幕将天地隔成了一幕又一幕,悲鸣淹没在雨声中,呜咽着发不出一丝哭嚎。
天际间,艳阳高照,阳光依旧灿烂,平静祥和的,似无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