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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苏醒 ...


  •   南方的冬天,存不住雪。

      天晴了半日,屋顶上的雪水便沿着瓦片,滴滴答答地砸在檐下。

      异能者五感敏锐,暂时死不了,睡也睡不安稳的谢逢春无奈醒来。

      身下是红木制成的架子床,四周围栏雕花精美,床尾也是红木柜子,有些磕碰的地方上了新漆,空气里残留着一丝刺鼻气味。

      床头不远处放置了个贵妃榻,上面整齐叠着有些褪色的棉被。

      大片阳光透过纱窗,斜斜地投下一方明媚。

      太刺眼了,一半的日光射在了他的被子上,谢逢春微微眯起眼睛,又觉得太热了。

      动了动脚,发现脚下隔着被子有个圆形物件,热气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和被子里的热不同,空气冷冷冰冰的,深吸一口气,沁人心肺。

      谢逢春脑内清明了许多,不是幻觉,他是真没死成。

      思考的时候大拇指习惯性地与食指摩挲,嗯?食指上黑戒还在?

      黑戒是空间系异能者研制而成,了了数枚,为顶级异能者所喜爱,方便了经常外出野战的人将晶核放入其中,当然他也不例外。

      他想起来了,时昏时醒间,他周身衣物突然燃烧起来,他因着木气护身才没有被烧成灰,而黑戒的材质特殊,他都破坏不了,大约是因为这样,才没有被融化。

      谢逢春摩挲着寝衣,布料柔软丝滑,是绝不可能在末世十年后还能保留完整的丝绸。扯开领口,手掌抚上心口,皮肤表面如粗糙的树皮,凹凸不平,刮着指腹,是血液凝固形成的疤痕。

      伤口竟然愈合了!

      当时丧尸皇的毒爪朝心口袭来,他未及时躲开致使胸口破开身中暗毒,暗毒属性霸道,在体内横冲直撞,破坏伤口愈合力。

      曾经,身中暗毒的人即便是被蚊虫叮咬的口子,也无法自然愈合,中毒者最终全身遍体鳞伤血尽或是感染病毒而亡。

      其实,暗毒与木系异能正好相克,呈此消彼长之势。

      木系异能拥有生命之力,疗愈、延续生命是天赋使然。

      若在平时,他体内木气饱满可清除暗毒治愈伤口,但是为杀死丧尸皇,他只能疯狂运转木气,驱使着各类异植猛烈攻击,拼上被剖心的可能,他才绞杀了对方,自然地也无力清除余毒。

      胸口的伤反复愈合又开裂,消耗着他的生机,除非有足够的木系晶核补充能量,不然只余死路一条。

      死了好啊!十年了,他早就厌烦了这个残破的世界,末世结束,人生了无牵挂,就这样长眠地下也不错。

      可惜没死成,谢逢春有些泄气,一时间觉得屋子里静悄悄的仿佛时空停滞。

      侧耳倾听,檐下水滴声更大了,隐约掺杂着蒲扇扇动炉火的风声,再远些的地方,重伤的他也听不到了。

      收回神思,谢逢春的目光又落在床顶的雕花上,有一缕木气调皮地挂在上面,垂下的尾巴甩来甩去。

      冬日里万物凋零,空气中的木气正是最稀薄的时候,难得在屋内见到一缕。

      指头忍不住动了动,他尝试着将对方勾下,还未等他逗弄一番,干涸已久的躯体自动将其吸收,一股刺穿脑内的疼痛袭来,谢逢春闷哼出声,不过转瞬紧蹙的眉头舒展,眼中满是诧异。

      不知哪位医者大能,竟能将暗毒压制,代价是现在的躯体几乎油尽灯枯,犹如风中烛火,需好生呵护,才能勉强活个一年半载。

      也正因如此,他体内的木虫没了充足的木气供养无法成蛊,迫切地追着身体吸收的一缕木气啃噬,才能被他发现。

      曾有人预言,自然系异能者进化到最后类似不老不死,拥有通天彻地之能的神明。

      听听也就罢了,竟真有人因着他们越来越完美的外表而相信神明论,在暗地里动了心思妄图控制自然系异能者,故而针对各系异能情况,研制出了形态不一的蛊虫。

      听说,木虫便是控制木系异能者的蛊虫。

      比芝麻大不了多少,虫子本身很难破开皮肤,但它一旦被种下,亦很难被发现,直到木虫化茧成蛊可抑制木气,异能者才会察觉异常,可为时已晚,没有母蛊的命令,蛊虫会一直压抑木气,木系异能者则沦为普通人。

      真真是生死攥在了他人的手心里,恶心至极!

      不过任谁也想不到他伤势颇重木气耗尽,又放弃了晶核蕴养身体,剩余的点点生机被大夫拿来压制了暗毒,使木虫无法化蛊,更想不到他竟穿越时空,落在这不知名的朝代,想控制他的人连他的尸体都找不到。

      掐指一算,半载后,这具躯壳又是黄土一抔。

      妙极了!

      正当谢逢春内心满是嘲讽时,深蓝色门帘晃动,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了帘子。

      他躺在床上微微歪头,填充了物料显得厚重的门帘落下,用腰带束住皮袄的劲瘦腰身首先闯入眼帘,视线上移,青年穿着贴身的斜襟皮袄,袖口裤腿用绑带扎住,显得身姿挺拔,干净利索。

      蜜糖色的俊脸上有双好看的剑眉,眉尾扬起的弧度锋利,此时他眼眸低垂,薄唇紧抿,紧张着手中的汤药怕撒了,倒是中和了那股子锋利,竟显得人有些笨拙。

      谢逢春可有可无的盯着人瞧乐子,从门口到床边,仅仅十步路,青年小心地护着汤药竟走了许久,高高束起的马尾在人身后连摆动也无。

      不过,与在山中听到的轻盈自在不同,走进的脚步声故作沉重,一步步仿佛在说:我是普通人。

      演技拙劣!

      谢逢春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合上眼睑,无声拒绝放置在床头方桌上的苦药。

      叶青从踏进卧房的那一刻就紧张了起来,床上的目光如影随形,他被仙人注视着,只要想到这个,他胸中仍会咚咚咚作响,耳膜鼓噪,怕惊扰了仙人他只得垂下眼睑遮住眼内痴迷。

      都这关头了,难为他还牢牢记住了村规,不能轻易对进村的外人露了功夫,至于真相,好吧,他是担忧仙人不喜欢人打打杀杀,所以故作普通人。

      床上的目光收回,叶青松了口气,放好汤药,他张了张嘴又闭上。

      阳光晒在了他的背上,陷进阴影里的仙人,雪色肌肤在暗影里生出皎皎柔光,因病失了血色的唇瓣微翘着露出一截贝齿,整个人柔弱地躺在他的架子床上,一派贵秀天成。

      好喜欢!

      此刻仙人眼眸紧闭,浓密的排成月牙状的睫毛像是停在他心窝的一尾鱼,尾巴高高甩起,痒痒的让他不忍叫醒对方,不想喝药就不喝吧。

      打住!

      莫要被迷昏了头!

      不喝药病怎么好,叶青狠狠掐了把大腿,清醒过来,“该喝药了。”

      开了口,往后的话就无阻碍了,“你生命垂危之际,大夫用针灸压制了毒素,止住了血,暂且保住一命,现下的药正好蕴养你的身体。”

      谢逢春只静静地躺着,好像对方也不需要他的回应,他听到青年两三句便交代了来龙去脉。

      其实遇到青年时,谢逢春仍有意识,不过浑身虚弱到抬指也难,便任由对方拉走了。

      自然系异能者对身边人情绪感知敏锐,尤其木系和水系,对他人的善恶有着天生的直觉,他未在青年身上察觉到任何恶意,相反他还被一股纯粹地喜悦之情环绕。

      他自觉已无药可救,最后青年会发现拉走的不过是一具尸体,遂他允许自己彻底陷入昏沉。

      青年将他带回了村,找了大夫,据说花费金银百两,抢了大夫珍藏的好些药材方止住了伤口,后面需好生调养。

      看屋内陈设和青年穿着,他早知现下所处的时代应在封建王朝,而在古代看病吃药是个倾家荡产的花费。

      谢逢春以为青年接下来会索要钱财,然后试探山谷天坑内的奇景。

      无恶意并不代表善良,青年有堪比四阶异能者的生命力,身手不俗,周身带着血腥味,倒不是说真的血腥味,毕竟杀过人见过血的总归比常人戾气重些,他知道死在青年手下的不止一人。

      况且人心复杂,末世与他体内的木虫已然道尽。

      “你且放心,流翠村三面环山,前有大河拦路,征税的时候,连官差都少有人愿意来,你大可安心在村里呆着。”可叶青心中又是另一套想法,最好仙人的仇敌找来,他定要抽刀与之决战,然后将其押到仙人面前,是千刀万剐,亦或一刀毙命悉听尊便。

      不知谢逢春心思的叶青眼见着药碗里的热气不如方才聚拢,绞尽了脑汁,轻声对床上人安慰道:“村里大夫医术了得,能将你体内的毒一点点清除,若想好的快些,药还是要趁热喝,凉了恐伤胃。”至于毒血清净仙人可能也活不过半载的话了,还是先不说了,他不甘心,总得想尽办法试一试才可下论断。

      青年既没如他想的那般试探,也没有问他为何受伤中毒,只一味关心他。

      说来说去,最后绕回了喝药。

      谢逢春心潮起浮,他与他不过萍水相逢,如此轻柔漫语,仿佛俩人在熟稔不过,听在耳中尤其刺耳。

      何必救他?!损了钱财,扰了自在,到头来什么也不会得到。

      掌管时空的不知名存在又何必救他,他好端端地埋在大雪中,愿化作枯骨,湮灭成灰,却被送到这劳什子地方。

      从尸山血海杀出的极致寒意倾泻,谢逢春睁开双眼,溺毙人的黑暗漩涡将青年拖入。

      叶青正是焦急的时候,醒来的仙人不乖该如何是好,不妨对上床上人射来的视线,冷的彻骨。

      身体仿佛是浸入了极北之境的冰水里,肺部的呼吸被挤压,喉咙似火,窒息感冲击着大脑。

      令人毛骨悚然的视线,让叶青身体快过脑子,等回过神,他已抽出贴身匕首,雪刃抵在了仙人的颈上。

      半隐在霞红色丝衾被里的脖颈白的晃眼,凸起的喉结滚动滑过刀刃。

      被烫着似的,叶青慌忙收回匕首,幸好他最后收住了力没有划伤人,“我,我无意对你做什么,”语气懊恼,匕首背在身后,“是我失控了,抱歉。”

      其实仙人只是眼神冷了些,一丝杀气也无,与曾经遇到的濒死危险不同,方才他像是溺在了无边的暗潮,不免让人心生绝望,只是也暴露了他的身手,仙人是不是早看破他了。

      谢逢春留恋的看了眼被收回的匕首,掩下失望,这人不知怎么回事,是他发起的攻击,结果自己倒揽了错处。

      想到刚才看到的褐色眼睛,睁大的时候很像是受到惊吓的猫头鹰,猛禽套上了憨萌的外衣,装腔作势的要啄人,还没挨上人的皮肉转眼便收了利喙,安慰他似的想蹭过来,又怕他拒绝。

      谢逢春想起末世种种,青年大约又是一个被他皮囊所骗的人。

      谁知原以为该泄气的人,又来了句,“该喝药了。”

      语气更添了份柔软,仿佛他是易碎的琉璃,不过若他不听话,青年大有一倔到底的架势。

      热气丝丝缕缕从白瓷碗里升起,雾雾的,消散在光里。

      谢逢春被气笑了,胸腔震动牵动了心口,“咳咳咳~”

      避开对方伸过来的手,他单手支起身子慢慢坐起,忍下喉头痒意,道:“端来吧。”

      接过药碗,汤药还有些余温,正好入口。

      宽大的手掌托起碗底,扣在碗沿的拇指慢慢松开,黑褐色药汁溢流到碗沿,眼见白瓷碗将欲坠落,谢逢春突然握紧,将药碗端至鼻前细细分辨。

      呵的一声轻笑,不等叶青反应,谢逢春仰头将黑乎乎的药汁一气灌下,与方才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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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完结散花!谢谢宝子们的观看,让我有动力坚持写下去,感激不尽,再次谢谢你们,祝所有小天使们永远幸福~~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