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泪》何晓杉

5、错误

　　“我今天，要对目前各国认可的对我们的处理方法提出抗议。
　　“我谨代表Z国物种改造研究所中被救出的12个‘实验品’对Z国政府提出请求：请Z国政府为我们每个人办理合法身份，并保证不泄露我们其中任何一人的个人信息，为我们其中的未成年寻找家庭领养并上学。以下是我的理由：
　　“我们的大脑结构与人类一致，且都在物种改造研究所里接受了良好的教育，拥有人类的情感和思维，除了外形，我们和人类并无区别。
　　“所以我认为，在我们身上做任何实验都是违反人道主义的。
　　“作为交换，我会上交物种改造研究所里的所有研究资料，包括‘制造微型太阳’、‘培育人类’、‘改造基因’等。我敢保证，其中包含的大部分技术是你们把我们大卸八块都拿不到的。
　　“这本来就是一个外部引起的错误，我相信大多数人都不会想沿着这条错误的道路走下去。我们会保证不和任何人类结婚或生育后代。请Z国政府三天内给我们答复。”
　　之后，Z国政府同意了她的请求，M国政府则威胁抓获的“研究人员”及“实验品”在两周内拿出研究所里的资料，不然就把他们一起关进特殊监狱里。
　　然后一千人连夜加班加点编出了一份伪造的。
　　这直接导致M国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做了一系列毫无用处的研究，等他们意识到时，整个国家的科技水平已经远远跟不上Z国了。
　　安白榆听到林筠斐的话，突然笑了：“历史？”
　　受害人还在世，加害者便已成了历史。
　　林筠斐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便也没搭话。安白榆一路把飞船开出大气层，又降落在庆川。他一边看着手机导航一边说：“下来吧，从这里坐出租车，大概10分钟就能到。”
　　二人上了出租车，林筠斐才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安白榆想了想：“坦白说，我自己也不知道。”
　　林筠斐一愣。
　　安白榆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我这一走，就可能再也回不了地球了，所以我想回庆川看看。”
　　林筠斐问：“你老家是庆川的？”
　　安白榆闭上眼睛，点了点头：“这里和章台一样，都没什么好景点，只这一个在国内小有名气，就想着带你过来看看。”
　　林筠斐想说，倒也不必看什么景点，随便走走就行。但看了一眼安白榆的神色，还是把这句话咽了下去。
　　车很快开到了罪证陈列馆，安白榆走进去，却不在一层参观，径直向地下一层走去。
　　林筠斐拦住他：“哎，怎么不在第一层逛逛？”
　　安白榆头也不回，继续向下走：“一层都是些文字介绍，你说你了解过，就不用看了。真正的SMRI——物种改造研究所的英文简称，你应该知道的——都是在地下的。这个入口扩建过，以前那些人都是通过一个井盖大小的入口进SMRI。”
　　林筠斐跟着下到地下一层，看着面前被隔离带拦住的狭长走廊愣了愣：“等等，这边不让进。”
　　安白榆回头看了他一眼：“当然不让进，这都是当年那些实验品住的地方，想参观得去那边，但是今天，我想带你进去看一个东西。”说完也不顾林筠斐反应，径直从隔离带下钻了过去。
　　林筠斐急得跳脚，小声说：“你别进去啊，那边那么多人看着呢，诶，工作人员过来了，快出来快出来……”
　　安白榆已经走进了走廊，笑了一声：“哪来的工作人员。”
　　林筠斐眼看无法，只好跟了进去，一边走一边絮叨：“那还有监控呢，你这样一定会被发现的！”
　　安白榆始终没理他，他似是来过很多次，轻车熟路地拐过几个拐角，进了一间屋子。
　　林筠斐跟进来环顾四周，发现房间还算整洁，也不知道是屋主爱干净还是被警察们收拾过。
　　然后他就看见安白榆把桌子上的一个花瓶迅速地藏到了床底下，把他吓了一跳：“你干嘛，这可是文物，不能乱碰的！”
　　安白榆一愣，仿佛是刚从梦里醒来一般，把花瓶放了回去：“啊，我忘了。”
　　究竟忘了什么，安白榆不说，林筠斐也不敢问。他只见安白榆用力闭了闭眼睛，然后从床底下掏出一个日记本。
　　他把日记本递给林筠斐，笑了笑：“他们来了多少次都没发现有这个本子的存在，真是天大的疏忽。”

　　星期一。今天学习了中文。老师让我使用中文书写日记，但她没有告诉我具体今天的日期。

　　几行字写得歪歪扭扭，还有语病，林筠斐读了两次才明白作者想表达的意思。
　　安白榆在一旁补充：“她是从M国那边转过来的，第一批人工制造的人类之一。她写这本日记的时候大概10岁，刚刚开始学中文。”
　　林筠斐问：“你怎么知道的？”
　　安白榆没有回答，只是说：“你继续看吧。”

　　星期二。老师说“蝴蝶”是butterfly的意思，那个票亮的小妹妹就是蝴蝶吧。我已经好几天没看到她了，她上课好像不和我们在一起。
　　底下有红字批注：漂写错了。那个长着蝴蝶翅膀的女孩跟你没关系，管好你自己，不要乱说话。

　　林筠斐想起了什么：“这里写的长着蝴蝶翅膀的女孩，就是后来救出来的‘流云’吧。”
　　安白榆说：“对，那是她给自己起的名字，她希望自己像云一样，能自由自在地飞在天上。”
　　他答应过女孩，要带她飞到天上去看云。
　　他做到了，她走的时候是笑着的。

　　星期三。老师骂我了，不把日记给她看了。她说无所谓。他们好像都不太在乎我，只是有时候会把我弄到一个房间。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老师来了，不写了

　　最后三个字非常潦草，林筠斐看着，能想象出女孩匆忙写就最后一句话然后藏起日记本时慌乱急促的样子。
　　她甚至没来得及加一个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