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多年后》以向北

21、四季分明

　　“下午有什么安排吗？”等菜的间隙，喻楚问云彦。
　　云彦没说话。
　　“换个问题，”喻楚看着他，眸间满是疑惑：“我早上发给你的PDF你看了吗？”
　　云大少爷自知理亏，坐在那儿装鹌鹑，一声不出。

　　“既然这样，”喻楚无奈，不动声色的叹了口气：“那下午我带你去渝城大学逛逛吧。”
　　“渝大？”云彦抬头看他。
　　“是啊，你之前不是还想考渝大的吗？”喻楚反问：“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没来。”
　　云彦不解：“谁和你说的我要考渝城大学？”
　　“你自己说的。”喻楚坦言。
　　“我什么时候说……”云彦话说了一半，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场景——

　　乱哄哄的酒吧包厢里，许多人围着寿星云彦，炸金花儿轮过一圈又一圈，笑笑闹闹之间，有人突然问了句：
　　“云彦，你以后想考哪个大学啊？”
　　“渝大！”
　　云彦那时候声音铿锵坚定，容不得抛出问题的人不信，也容不得后来离开临城怎么都联系不上云彦的喻楚不信。

　　云彦回神，隔着火锅的热气看着喻楚模糊的脸，像是看见了许多年轻那个尚稚嫩的少年，那个他说什么都听的少年。
　　“问这个问题的人……我如今已经记不得是谁了，”云彦认真开口，像是在透过那模糊不清的热气，向曾经的少年解释，补救曾经不经意间铸成的大错，弥补这么多年留下的遗憾：“当时他爸总是舔着我家，他和他爸一样，把我当冤大头，我知道他是想和我考一个大学，好拿出去说我和他关系很好，所以当时随口说了个肯定不会上的学校。”
　　“随口说了个肯定不会上的学校……”喻楚声音不大，轻轻重复了一遍云彦这句话。
　　他随口说的这句话，没能骗到那个并不重要的人，却骗到了最信任他的喻楚，继而导致原本早几年就能到来的重逢推迟了这么久。

　　喻楚终是把下午的渝大之旅改成了其他比较知名的景点，云彦还疑惑：“不是去渝大吗？”
　　“以为你是以前特别想考渝大，后来因为什么不可抗力原因才没来读，”喻楚声音闷闷的，伸出手感受着秋风不经意间拂过手掌的感觉，“既然你没有那么想考渝大，那就不带你去了，毕竟里面也没什么好玩的。”
　　云彦若有所思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喻楚和云彦对于出去玩这件事都比较随性，到一个景点，一逛就是几个小时没了，从来不在意什么“花最少的钱逛最多的景点”。
　　九月的渝城亦如八月的临城那样热，轻轻拂过的秋风里带着无法忽视的燥热，吹的人愈发烦躁。
　　“说起来，”路过一个人不算拥挤的巷子，云彦和喻楚终于松了口气，云彦突然开口：“你昨天下午来接我，算不算翘课啊？”
　　“不算，”喻楚语气坚定，不容置疑：“我找了个绝佳借口出来，我们教授想都没想直接就放我走了。”
　　云彦突然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天机不可泄露。”喻楚低头轻笑，故弄玄虚。

　　眼看着喻楚就要跑，云彦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拉到自己面前，威胁：“说不说？”
　　喻楚故意，脸上挂满笑意：“不说！”
　　“喻楚……”云彦咬牙切齿喊他，两个人在小巷子里打打闹闹，仿佛又回到了很多年前，两个人还在读初中的模样。
　　小巷子七拐八弯，似乎怎么也走不到尽头。
　　他们两个人在这陌生的小巷子里，做着彼此眼中最真实的自己，像是要把亏欠自己、亏欠对方的那些年都弥补回来。

　　等他们走出小巷子时，已然日暮西沉，两个人并肩坐在小巷子尽头的阶梯上，好像一眼便能看尽未来。
　　“喻楚，”云彦抬头看着天边还剩半轮的夕阳，声音有些低：“后悔吗？”
　　“后悔。”
　　云彦低头笑笑，“既然不是我一个人留下了遗憾，那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喻楚有些意外，侧过头看他。
　　云彦脸上仍带着笑，不知道在想什么。

　　似是察觉到喻楚未言之于口的疑惑，云彦开口：“我在想未来。”
　　“嗯？”喻楚更疑惑。
　　“在想，有云彦和喻楚的那个未来。”
　　“人生暮年，你我行至白发苍苍的年岁。天光大亮时，两个仍不服老的小老头拄着拐杖追赶在某个不知名的小巷子里。”光是想着，云彦唇角的笑意都更深了些：“日暮西沉时，便拿两只小马扎，随地而坐。”
　　“还真是……想想就让人向往的未来。”喻楚眼中有些许惆怅，他又何尝不想要这样的未来。
　　未来不重要，白发苍苍的年岁亦不重要，重要的是白发苍苍的未来里有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两个人在小巷子口坐到再看不到一丝落日余晖，云彦给喻楚下最后的通牒：“你最好现在赶紧和我说，你找的什么理由去接我。”
　　喻楚转头看他一眼，站起身往下几步台阶，确保自己和云彦保持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才开口：“我和老郑说，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欠了我三万块钱，我听朋友说他来渝城了，现在在机场，我去会会他。”
　　喻楚说完这句话，丝毫不迟疑转身就跑。
　　“喻楚！”云彦看着喻楚跑远，猛地反应过来喻楚话中的人是他自己。而等他再站起来，喻楚已经跑到两百米外的那个警局门口了。
　　云彦看着喻楚在警局门口故意招他且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不禁脑壳疼。

　　-

　　他们俩一下午逛的地方离渝大和云彦住的地方都不远，两个人便走着回去。
　　日落后的风终于有了秋意，吹在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让人不经意间打了哆嗦。
　　喻楚侧目看了云彦一眼，笑着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在云彦身上。
　　云彦脚步微停，侧头看了眼自己肩膀上垂下来的喻楚的外套。

　　“渝城气温就是这样，除了一天到晚热死的夏天和一天到晚冷死的冬天，就只有白天热死晚上冷死的夏冬之交。”喻楚脸上带着莫名的笑意，脱口而出网上那个很火的梗：“春秋留在了战国。”
　　“不像临城，”喻楚抬头，在满天星斗中一眼就看到那颗最亮的北斗七星，“四季分明。”
　　“远行的理由有诗和远方，”云彦笑着，说出喻楚心中所想：“回家的理由有千千万万个。”
　　“被创建商业帝国耽误的大文豪。”喻楚低笑调侃。
　　“不敢当不敢当，”云彦脸上傲娇尽显，嘴里却说着谦虚的话：“在喻大师面前哪敢班门弄斧。”
　　喻楚斜睨他一眼，对他这副恃宠而骄的模样表示极为嫌弃。

　　喻楚把云彦送到酒店门口，临走时问他：“什么时候回临城？”
　　云彦想了想：“明天晚上六点的机票。”
　　喻楚点头：“那我明天早上来找你吃早饭。”
　　喻楚微顿，又补了句：“我八点给你发消息，要是你十分钟内没回，我就中午来找你吃午饭。”
　　喻楚深知云彦赖床的脾性，丝毫不介意，贴心的给他准备了一个planB。
　　云彦简直太满意了：“好啊！”
　　“我发给你的PDF你可以提前看看，明天想去哪儿玩和我说。”喻楚补完最后一句，转身，“走了。”

　　第二天早上八点，云彦莫名其妙醒了。
　　喻楚的消息在下一秒如期而至，【试新茶.】：醒了么？我去找你。
　　云彦拿起手机，回他，【应如是】：醒了，你过来吧。
　　云彦回完消息，翻了个身平躺在酒店大床上，在心里沾沾自喜：看吧，谁说我起不来？明明这么守时！
　　云彦想着自己这么守时，想着自己等会儿出去要穿什么衣服，想着要和喻楚去吃什么早餐，一点都没意识到，自己越来越不清醒……

　　喻楚从渝大到云彦住的酒店步行要十五分钟，喻楚到了酒店楼下，见云彦还没下来，便想着先等他一会儿。
　　三十分钟过去，云彦依然没下来。
　　喻楚给他发了几条消息，云彦没回。
　　喻楚给他打了几个电话，云彦没接。
　　眼看着时针已经指向九，喻楚恍然，大少爷这是回完消息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喻楚：“……”这辈子遇上云彦，算他栽了。

　　喻楚转身回了渝大，在路上遇到从食堂吃完早饭出来的同专业学弟，嘴里塞了个馒头，手里的一次性餐盒里还有七八个煎包。
　　小学弟遇见喻楚非常热情的打招呼：“喻学长早啊！”
　　喻楚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转而视线落到他手里的一次性餐盒上，问：“早餐给谁买的？”
　　“江一新学长！”小学弟伸手挠了挠后脑勺，在此刻的喻楚眼中看就是笑得傻里傻气的。
　　喻楚伸出手：“归我了。”
　　“啊？”小学弟一下没反应过来。
　　“早餐，”喻楚提醒，“归我了。”
　　“不……”看着喻楚愈发散着冷意的眼，小学弟拒绝的话怎么都没说出口，乖乖把那一盒生煎包递到喻楚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