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海时代》慕容冲

4、舟之希望，始于船首像

　　“让他们两人去真的没有问题吗？”
　　面前摊开着一堆船只型号分解参考图，正在努力为了自己的商会挑选合适船只的萨莎有几分担忧地从舷窗看出去。
　　“万一马尼戈特先生把自己或者雷古输掉了怎么办？”
　　她这个问题问得委实过于认真，让坐在角落里擦着剑，一直面无表情的艾尔熙德嘴角边也浮起了微微的笑容。希绪弗斯拿起吸水纸仔细地吸掉面前信纸上的墨迹，回答：
　　“不必担心，虽然马尼戈特看起来是那样，不过是很可靠的人。这点，从他的掌舵技术上小姐也能看出来。”
　　“倒是小姐，决定要什么样的船了吗？”
　　“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萨莎在金钱和船只货仓大小两方面挣扎着，“所谓不可兼得……”
　　这时船长室的门被敲响了。
　　“小姐？有人求见。”
　　“我在这呢，让客人进来吧！”
　　单纯好奇于究竟是谁会来，当然也不排除潜意识里为能逃离算帐算钱而高兴的心理，小姑娘带着欢快的笑容转向门口进来的几个男人。
　　“我，我是容克斯！他俩是我的同伴，布雷里奥和卡奇斯！那个，我听说小姐想买艘船？”
　　为首的青年身材不高，有着机灵的面相和骨节分明很有力的手。而他的两位同伴则显得较为局促不安，布雷里奥手里绞着自己的帽子，卡奇斯一直拿鞋尖擦着地板。
　　门口探进了达古拉斯憨厚的脸：
　　“小姐，他们是我的同乡，容克斯是造船世家出来的，这次来，说有艘很好的船，已经停在船坞了，小姐上次不是说要买船？我就带他来了。”
　　“是艘英国中型双桅三角帆船，速度和耐久度我都保证，七个舱室，3个粮舱4个货舱，船首船尾都加固过，可漂亮呢。还有水兵室也有改装过，……”
　　说起船，容克斯侃侃而谈，显出了和年龄不符的自信，平凡的眉眼因为兴奋而带上了色彩，即使对他不是很熟悉，也不难看出这个青年对于造船工作的爱。萨莎已经被他的叙述吸引了，听着他的叙述，真是难以想象他说的就是刚才弄得她头疼的枯燥图纸和数据。于是小姑娘看向两位实际上的监护人，艾尔熙德沉稳的表情里带着对容克斯的赞赏，而希绪弗斯微笑着冲她点了点头。
　　“那么容克斯先生，你们的开价是多少呢？”没有打断对方的叙述，乘着他停下来喝水的机会，萨莎小心翼翼地问了。如果是改良过的船只的话，那么稍微贵一些也可以接受，她狠狠心。
　　不料几位造船师对视了一下，容克斯局促地开口了：
　　“那个，我知道这可能让您有些为难……您能在正式去看船之前先给我们3000金币么？”
　　小姑娘疑惑地眨眨眼。
　　“这算是定金？”
　　容克斯低下头，布雷里奥快把帽子绞坏了，卡奇斯的鞋尖边已经出现了小小的坑。
　　“不，这个……怎么说呢，算是我们的个人用途？希望小姐您不要追问……”
　　“喂，你们这不是给小姐为难么！小姐，别管这家伙了，怎么能上来就白白要小姐您的钱？”门口的达古拉斯先不乐意了，不顾同乡之谊开口发难。
　　萨莎将求援的目光投向希绪弗斯，他依旧沉稳的微笑给了她勇气。
　　“成交。我期待见到您的船，容克斯先生。”
　　“真是太好了！”松了一口气，容克斯深深弯下腰，“请小姐后天早晨去城郊的船坞，我们的船绝对会让您满意！”
　　“哼小姐真是个好人……如果你敢骗小姐回来我第一个揍死你……”达古拉斯抓抓短毛，拍了老相识一掌，继续干活去了。

　　“你们没看货先付钱！！有这么做生意的么！”
　　“……不要转移话题。”
　　小螃蟹没有收敛的打算，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膝头上摊着一只圆圆的毛茸茸东西。
　　“总之就是灭了汉撒同盟的家伙是伦敦的贵族，性格变态，手段狠辣，名字暂时不知道。”
　　“米诺斯勋爵，称号格里芬，被人视为狮鹫兽一样可怕的男人。”副官表情严肃地回答。
　　“咦，希绪弗斯，你知道了？”显然小螃蟹对于对方保守消息这点甚为不满。
　　“他灭掉的不只是汉撒同盟。从布鲁日到哥本哈根的小商会，几乎都已经被他消灭得差不多了。目的直指海上霸权，很可能和那个有牵连。”
　　“……”马尼戈特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
　　“即使这样，你还是坚持要走远路？只要拿出老头子给的资金，马上组织一支船队不成问题。别的不说，小丫头的安全你要保证吧？”
　　“现在的萨莎小姐还太年幼了，我不想让她过早地接触到那些事。再等等吧，等到她拥有那个资质的时候……况且敌方是否与那个有关尚且未定，现在过早行动只会打草惊蛇。”
　　马尼戈特瞪大眼睛看了坚持的希绪弗斯一眼。
　　“希绪弗斯，我们没有时间让你带着女神殿下玩家家酒。”
　　“我知道，但是我们必须按部就班的来。”
　　对视了一会儿之后马尼戈特宣告放弃，摆了摆手站了起来。
　　“不跟你啰嗦了……老子睡觉去！”
　　坐在一边一直没说话的艾尔熙德突然开口，拦下了正准备舒舒服服去滚床单的马尼戈特。
　　“那是什么？”严肃的青年看着马尼手里的毛团子，问。
　　“那个啊……”马尼戈特拎起被问的对象。似乎因为被粗暴的动作弄得很不满，毛团子在他的大手里扭动着，伸出了尖尖的嘴巴和毛茸茸的尾巴。
　　“帮美人出头打架得到的酬金。”完全没把手里小动物的挣扎当一回事，轻松丢下一句话之后马尼打着呵欠睡觉去了，丢下艾尔熙德迷惑地眨着眼睛。
　　“怎么看……那都是只养得很不错的狐狸吧……？”

　　看到希望之舟号的时候，萨莎惊诧的不是它的大小，而是它的精致程度。小姑娘伸手拂过光滑木板紧紧拼接的船壳，木板之间仿佛没有一丝缝隙，整个船体有如从一块木头雕凿而出，还散发着上等木材才有的清香味儿。正如容克斯先前的描述，船已经加上了尾帆，还扩建了一个新货舱，船里还配置了全套的新家具，五光十色地迷了萨莎的眼，直到走进了富丽堂皇的船长室，她才想起来那件最重要的事。
　　“容克斯先生，这艘船……多少钱？”
　　年轻的造船匠一直自豪地笑着带他们参观，听了小姑娘的问题后笑得更开心了。
　　“萨莎小姐，钱您已经付清了。这艘船原本是汉撒同盟订下的，钱全是他们出的，在他们被击败以后，这就是一艘无主的船了，本来我们想把船免费给您的，但是有一件事儿无论如何都要办好，所以才厚着脸皮去向您要钱……不过不要紧，”容克斯伸出双臂，一边一个勾住两个同伴的脖子，“我们会给您打工补上那个部分的，不够的话您还可以扣达古拉斯那家伙的工钱！”
　　“咦，这真的可以么？！”一阵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中的晕眩感笼罩了萨莎，紫色的眼睛灼灼地看着容克斯。年轻纯朴的造船师被她望了个红脸，正不知该怎么是好的时候，希绪弗斯适时地插了进来替他解了围。
　　“重要的事情，是指新装上的船首像吗？容克斯先生还真是准备得面面俱到啊。”
　　“是啊，是啊，船没有船首像，可是不能下海的呢！船首像代表了整艘船的运势啊！”坦率地这么说的容克斯，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雅典娜女神号根本没有这种装备的事实。
　　3000金币的船首像吗？是塞壬，克拉肯还是贝希摩斯？……不，其实是个看起来很娇弱的长翅膀的女性雕像，最重要的，是她没有脑袋。小姑娘默默地看了船首像很久，又看了看身边似乎对这号称“胜利女神”的船首像非常自豪，自豪程度甚至超过了对船本身的几位造船师，还是挤出了一个微笑。

　　为什么会有人觉得这种有如灵异布景一般的雕像充满了对于胜利的希望和梦想啊，这种连基本的脑袋都没有的东西……晚上好不容易劝服了一定要陪着自己的希绪弗斯，独自出来吹风的萨莎站在夜幕下的海滩边，看着海浪温柔地拍打着希望之舟号的船身，郁闷地想着那个丧气的船首像。
　　“……”身边传来脚步声的轻响，有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边。虽然全身裹在黑色长斗篷里的影子怎么想都很可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萨莎觉得那斗篷下的人影并没有恶意。
　　“……？”探询地向着对方踏出一步，对方却退得离她更远了。
　　“不要靠近我。”压低的清丽声线，在海风习习的夜里听来尤其带着寒意。
　　“你是什么人？”想必自己还没有有身份到让敌对商会派出杀手的地步，想到这点好奇压过了不安，小姑娘又往前走了一步。黑斗篷沉默了一会，带着点踌躇开口道：
　　“我想上这艘船……我是个水手。”
　　似乎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他急急忙忙地掀开了斗篷帽子，露出了一张……非常不像水手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