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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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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间,桴浮好像做了个梦......
那是一个阴沉的下雨天,老城区水文街,狭窄偏仄西巷里,夹杂着垃圾的潮湿泥土和下水道渗水混在一起,散发阵阵恶臭。
一位身穿白色校服的少年快速跑过,细细的手臂紧紧地夹着书包,另一只小手攥着旧旧的雨伞,少年白皙的脸蛋上附着细细汗珠,小口小口的喘气,似是因为紧张,亦或是讨厌下雨天,夹着书包的手臂微微战栗。
“站住,你个死娘炮。”三个男生从巷子黑暗中走出,同样穿着白色的校服,只不过他们比少年高出了整整一个头,同时脸上显现出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狰狞丑陋。
少年看见他们那一刻,脸色乍然变白,下意识往回跑。
“艹,还敢跑。”为首的胖胖的男生骂道,随后便追了上去。
水文街是老城区,巷子很多,弯弯绕绕,前一秒他还用尽全力的向前奔跑。
而下一秒脑海中便想起,便泄了气,躲过了这次,下次呢,瞬间无力感席卷全身......
然后他就走到墙角,慢慢蹲下抱紧自己,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旧旧的雨伞似是支撑不住了,重重的掉在地上,任由雨水浸满全身。
他不是没有反抗过,起初自己被无端泼水,被关在厕所时,他会像无助学生一样,向老师寻求帮助,碍于对方家长的势力,总会不了了之。
他也想用挥舞的拳头,去击退莫由来的伤害,可比同龄人瘦小的身躯,终是不敌。
这种恶意如汹涌的海水,会反扑每一个要逃离的人。
这个年纪的少年本应该在骄阳下肆意奔跑,于山川间登高远眺。
可是他就像背阳角落里的青苔,向往着阳光的到来,却终归败于束缚的土壤。
但这小小的少年能怎么办,去埋怨孕育它的土壤,还是怪罪给它容身之所,不让它如蓬草般飘零的角落,好像都不行,至于为什么不行,大概只有小小青苔知道,所以它只能将郁结藏于心底,久而久之便怨恨它自己。
雨还在下,丝毫没有停下之意。
不一会儿便看到蹲在角落里的少年,“切~在这啊!”他们走上前,为首的男生用脚尖踢了踢少年淋湿的头。
“林烁,你们为什么就揪着我不放我呢。”哽咽无力的嗓音响起,少年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林烁,豆儿大的雨点重重砸在他苍白脸庞。
林烁伸手攥住少年额前的头发,“哈,就你长那个死娘炮样,......你一个男的,长了张娘们脸,还有你的声音,我听着就想吐。“说着就一拳砸倒少年侧脸上,耳旁轰鸣......
“还有,你不会是恶心的同性恋吧,毕竟你长得很sao......”不断地污言秽语传入耳中,少年头晕脑旋,又一拳结结实实的打在他的侧脸上,嘴角挂了彩。
少年不知道同性恋是什么意思,但恶意好似因这个而起,连忙否认道。
“不...是,我不是.......”少年被迫眯着眼小声道。
“喂,干什么了!”巷口传来冷冽的声音,林烁闻声回头,只见一人撑伞站在巷口,那人单手插兜,身姿修长,只是黑伞遮住,看不清面容。
“老大,这人谁啊.......好高啊。”林烁旁边的周德问道。
林烁摇头表示不知,他多少有些心悸,一方面是被别人发现,把事情捅到他父母哪里,免不了一顿打。
另一方面便是那人看起来比自己高了好多,真要硬碰硬,还真打不过。
旁边另一个小弟适时开口,“老大,咱好像打不过他,咱们还是走吧。”
此话正中林烁心意,但是还得装装样子,恶狠狠地道,“我们三个人,肯定打得过,但是不能让人发现是我们,今天就先放过他。”
随后三人以迅雷掩耳之时逃之夭夭。
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歇的趋势,地上雨水横流,少年怔怔一瞬,低下头,耳畔充斥着纷乱的雨声,吹过的微风中夹杂着阵阵凉意。
猝不及防间,一把黑色的雨伞闯入视线,隔绝磅砣大雨。它被轻轻放在地上,向少年倾斜着,形成一个没有风雨的小小天地。
不着怎的,少年依旧低着头,怔怔地注视伞檐和溅起的小水花,可能是莫有来青春期少年自尊心作祟。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变得灰蒙蒙的,雨也从滂沱大雨转为绵绵细雨。少年缓慢地站起身,手中紧紧攥着那把黑伞,带着破破的小旧伞,往家走.......
一盏昏黄的街灯,幽幽的照着,打在水洼上,无声喧嚣......
少年站在门外,嘴角许是又挂了红,隐隐作痛,心想万一奶奶看到了,又免不了担心,轻轻打开微掩的门,里面很黑,只有电视机嗡嗡作响,电视机的光映在奶奶苍老的面孔。
许是有所感应,奶奶望向门口,看到少年的身影。
“又做值日了吗?桴浮。”奶奶温声开口询问道。
“......唔,嗯。桴浮小声道。“奶奶你怎么又黑着灯看电视,对眼睛不好,不要为了省点钱,伤了自己。” 桴浮“斥责”道,说着便打开灯光。
灯光洒下来的一瞬,有些刺眼,恍惚一下才想起来脸上的伤,但为时已晚。
“呀!你脸是咋了,怎么伤了?”奶奶说着就站起身,连拐杖都顾不上拿,就捧着少年的脸仔细瞧。
“好桴浮,告诉奶奶,是有谁欺负你了吗?” 苍老的面孔上留下两行浑浊的泪,女人已不再年轻,但不难看出来,年轻时定是美人胚子。
看到奶奶伤心,桴浮慌忙解释道,“没有没有,和同学闹着玩,不小心磕的。”
梦到这里就结束了,桴浮从床上坐起来,身上出了汗,神情有些恍惚。
怎么会做这个梦呢......
再后来,奶奶带着他去学校找老师,大声质问当时的班主任,为什么我的孙子被打成这样。
那时候,小小的桴浮跟在奶奶身后,老人佝偻矮小的身躯,好似坚固的城墙,为他抵挡船坚炮利。
但是,没有证据,他们也拒不承认。
最后,奶奶硬生生气出一口血......被送去了医院。
到头来,桴浮记得最清楚的是那天医院里冰凉的座椅,浓浓的消毒水味,害怕惶恐一直紧绷的心,以及自己身后空无一人......
他害怕奶奶没了,这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人了......
他无数次祈求上天,希望奶奶健康......
好在,奶奶没事。
后来,依稀记得,那时班主任有个女儿,叫夏枳,她偷偷拿了班主任的摄像机,给了桴浮。
桴浮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那天,他提前把摄像机放在体育器材室,那个地方本就偏僻,没有什么人来。
他知道林烁他们肯定因为上回的事找他,他便故意告诉别人自己要去体育器材室一趟。
他就在体育器材室里静静地等......
不一会儿,门开了,之后,门上锁了。
林烁他们进来了......
......
后来的事,桴浮不愿去想,那种潮湿窒息感,很恶心,很恐怖......
桴浮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桴浮看着窗外乌蒙蒙的天,乌云遮住月亮,星星惨淡,尽显孤寂。
周围寂寥黑暗,静谧又诡异,想要把人吞噬......
桴浮突然想到,自己这样好像过了很多年。
手机上显示是凌晨3点,桴浮睡不着了......
他看着自己和谢惊乘的聊天框,想了很久,试探性的发了个玫瑰花的表情包。
过了五秒,没人回,桴浮刚想放下手机,一个视频通的邀请发了过来,来电显示是谢惊乘。
心里似又一股暖流,传至四肢百骸。
视频那边漆黑一片,熟悉的嗓音传来,沙哑低沉,还带着感冒的鼻音,“想我了?桴浮。”
桴浮没有否认,轻轻嗯了声。
对面好像传来笑了,紧接传来下床的声音,屏幕瞬间亮了起来,桴浮能清晰地看见谢惊乘的眉眼。
谢惊乘担忧的问道,“没有睡着吗?”
“睡了,又醒了。”桴浮的声音不大。
“你呢?”
“因为我梦见你想我了,然后我就醒了。”谢惊乘“油嘴滑舌”道。
桴浮忍不住笑了。
谢惊乘好似有好多情话,说不尽,道不完......
“桴浮,我也想看看你。”谢惊乘笑着祈求道。
屋里的灯坏了,桴浮打开了床头的灯,不是很明亮。
谢惊乘只能依稀看见桴浮的轮廓......
“真好看啊。”谢惊乘直白而热烈的夸奖。
过了几秒。
桴浮趁着夜色,突然道,“谢惊乘,谢谢你。”
“嗯,我知道,你爱我。”谢惊乘一本正经道。
“??!谢惊乘,你在说什么?”桴浮惊讶道。
乌云散去,月光透过窗棂,照着深夜未眠之人,神秘又安静。
皎皎月光,让孤独的人不再孤独......